去武漢

去武漢

第二天醒來時,床頭放着我的衣服,林凌已經走了。桌子上放着早餐和一張紙條:必須吃!

我會心一笑,走進衛生間洗漱,我不明白為什麼林凌家裏會有一套男士睡衣和生活用品,而且我記憶中,一直都有。我除了知道她在大學時有過一個男朋友,從來沒聽到任何她情感方面的事。

收拾完餐具,我在紙條上寫上“一口都沒浪費”就離開了。

我想立刻回到我的那個老房子,它在我最窘迫的時候收留我,雖然它看上去是那麼的頹,卻在我這兩年多渾渾噩噩暗無天日的日子裏無限包容我。

我住的那個小區很舊,舊的我從來都沒交過物業費。聽其他居民說這個小區建造於本世紀初,比我小不了幾歲。這讓我把它想像成一個不會動卻會說話的人。我見它第一面,彷彿就看到了我,一樣的可憐。我想,如果它會說話,肯定會在我每個失眠的夜裏陪我聊天。我太想念它了。

在路邊等車的時候,我又想到了昨天那個叫安瀾的女人。我的外套還在她那裏,我突然覺得很喜歡那件外套。

“小夥子,去哪?”

我很想把那個旅館的名字告訴出租車司機,但是終究不想為了一件衣服主動去找那個女人。

走進小區,我拿出鑰匙往裏走,破舊的樓房一棟挨着一棟,我想起了一篇著名散文的結尾:“快樂是他們的,我什麼也沒有”。

順着樓道往我住的屋子走,卻驚訝的發現自己屋子的門竟然半關着,我記得很清楚,走的時候是鎖好的。

進賊了!我下意識的想,等我找到一個掃帚時才定下心,我已經兩個多月沒交房租了,應該是房東老趙來催我交租的。

進了門,老趙正坐在沙發上,看了一眼我手中的掃帚,招了招手,“初北,來跟你說點事兒。”

“今天稿費就發了,待會兒我去銀行取了,一塊交,成嗎?”我擠出一個做作的笑容說道,又趕緊把掃帚丟在了門外,畢竟欠了這麼久的房租。

“不是房租的事兒,是房子的事。”老趙示意我坐下說。

我帶着疑惑坐在沙發上,看着房東老趙說道:“這我住的挺愛惜的啊,你看,所有的傢具,還有牆,我住的時候什麼樣兒現在還是什麼樣兒。”

“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兒。”老趙頓了頓,又說道:“我把這房子賣了。”

“你把這房子賣了?你這破房子誰願意要啊,你跟我開什麼玩笑呢,我知道這次欠租有點久,那你也不能不跟我說一聲兒就把房子賣了吧!老趙,你這事兒你自己說乾的地不地道,這匆匆忙忙的你讓我上哪找新房子!”我瞪着眼咋咋呼呼的大叫,馬上要無處安身了,我已經沒有控制情緒的能力了,起碼先發泄一下不滿。

“先找個酒店住下嘛,咱們鄭州的交通堵,但是租房好租,在全省都聞名嘛。不過你也在這兒住了這麼久,這樣吧,你欠的房租我就不要了,你今天就搬出去吧。”老趙說完就起身逃離犯罪現場似的走了。

我癱在沙發上,濃濃的悲傷把我淹沒。我撕開一罐啤酒灌了下去,手機卻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是林凌打來的。

“初北,我現在去接你,下午陪我去武漢。”

“我不去。”

“別任性了,好不好?你想在這個行業大放異彩,除了本身的能力,人際交往也是很重要的。”

林凌的關心讓我定下了神,我坐直了身子,用無奈的語氣說道:“林姐,不是我不想去,是我今天得去找房子。”

“我馬上就到了,房租我先替你交了。去武漢的事見面聊。”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我苦澀一笑,她以為我是交不上房租被房東趕,可是這次是連交房租的機會都沒有了。林凌這種強勢的關心讓我此刻更加無地自容,我在這座城市奮鬥了兩年多,現在居然連安身之地都沒有了。

我在放任自流中墮落向了更黑暗的地方。

最後一個易拉罐被我丟在地上,敲門聲也響起。我起身開門,是林凌。一進門,她就被煙味熏的皺起眉頭。

“初北,稿費已經轉你卡里了。房租差多少?”

我搖搖頭,有氣無力的說道:“不是房租,房東把房子賣了。”

林凌一楞,接着把地上散落的啤酒罐都裝進了膠袋中,又把掉落的煙灰煙頭打掃乾淨。

“那就換個地方吧,就當做重新開始。好嗎?”林凌坐在我對面,眼中儘是希冀。

我儘力掩飾臉上的疲憊,“哪有什麼重新開始啊,林姐,風是天借給我的,我用它已經吹不起漣漪也吹不起火了。”我苦澀一笑,又說道:“甚至我都吹不到那片森林裏了,儘管我曾經活在那片森林裏。”

林凌面色複雜,欲言又止,終於拉着我的手,輕輕的說道:“走吧,先去找房子。”

我感覺胸口被一團棉花堵住了,呼吸困難,渾身無力,但是現實不會因為一個人的傷痛而改變,我只能接受,點頭答應了。

林凌開車帶我轉了三個多小時,終於找到了一個新老城區交界處的兩室一廳的房子,交通便利,地鐵站離得很近。林凌很滿意,直接打電話約了房東過來看房。房東一看林凌的租房意願比較強烈,又是個大美女,直接爽快的減免了每月300塊的房租,從兩千變成了一千七。

林凌表示出要租一年的意願時,房東更是爽快的又把四百塊零頭抹掉了。林凌給他轉了兩萬塊錢,他給了我一份租房合同,這意味着我接下來一年都不用為了房租發愁,可是這個過程中我卻像個局外人。

回來老房子裏,林凌幫我一起收拾行李,我才發現我的行李是如此的少,這讓我感到悲傷,林凌卻很開心。

我想把鑰匙還給房東老趙,又想到他已經失去了這個屋子的產權,新主人會換鎖的吧,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回到新家,我坐在沙發上惆悵,林凌幫我鋪床,她又去附近商場買了好幾個很大的布偶,擺在我的卧室和客房裏。

“好了,有家的感覺了。”林凌滿足的看着她佈置的房間。

“林姐,你這是把我當妹妹了啊。”我無可奈何。

“弟弟妹妹都一樣。”

“你還有妹妹?”我的無聊開始作祟。

“有的。”

“我怎麼不知道呢?”

林凌看着我說道:“你想知道哪一個呢?”

我決定把無聊貫徹落實,“最好都知道。”

林凌沒把這個問題繼續下去,又去看了看房間,拿起包說:“走吧,去吃午飯。”

雖然我不覺得餓,但是想到林凌為了我的事跑來跑去的,而且還幫我墊了兩萬塊錢,實在沒有不去的理由。

我對西餐的興趣遠遠小於中餐,但是出於對自己身體健康的考慮,還是接受了林凌給我點的一份牛排一份意麵。

“去武漢的高鐵票我已經買好了,兩張。”林凌一邊切牛排一邊說道。

我點了點頭,租房的事我幾乎全程沒插手,房子是林凌選的,房租是她交的,連房間也是她佈置的。她幫了我這麼多,我實在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了。

跟林凌雜誌社簽的十萬字小說,這兩個禮拜已經完成了,速度實在算不上快,好在有林凌。

去高鐵站的路上,林凌在一家大型購物商場停下了。

“正式場合,你總不能太隨意了。”林凌雙手背在後面,笑嘻嘻的說道:“走吧,給你買身正裝。”

試了五六套衣服,我實在看不出來有什區別,林凌也沒說話,但是一直讓我換。我漸漸失去了耐心,再換的時候就隨便理了理,林凌卻眼睛一亮,當即刷卡買了下來。

我以為可以緩口氣了,林凌又去了dunhill櫃枱。

我跟上去,林凌好像已經買完東西了。“把你錢包拿來。”

我掏出錢包遞給林凌,她接過去后把裏面的銀行卡和一張照片全部拿出來裝進了一個新錢包。

我接過林凌遞過來的錢包裝進口袋,可是舊的那個她放進了她的手提包里。我想可能是她覺得我裝兩個不方便吧,她總是能把我的事情想的很周到。

到了高鐵站,林凌把身份證給了我,讓我先去取票,她去停車。

取票機排着長長的隊伍,我意識到我已經很久沒有去別的城市了。地球另一端的她呢?

我自嘲的笑了笑,隨即而來的是刻骨銘心的痛苦。滿懷希望的等待,只等到了“分手”兩個字。沒有理由,沒有預兆,我的生命中永遠沒有了“雲彩”,墮落向了無盡的深淵。相戀的三年像是黃粱一夢,只是我醒不過來,一個人走在沒有溫度沒有盡頭沒有光的路上,成了一個行屍走肉。

取了票,我和林凌去了候車廳,我眼疾腿快的搶了兩個座位,林凌被我的舉動逗笑了,一邊笑一邊說:“這次有好幾家很有實力的出版社,你要是能把搶座位的精神在討論會上用出來,這趟去武漢就很成功。”

我聳聳肩說道:“搶座位是因為以前我也是這樣幫你佔座的。”

林凌笑着看我,說道:“是啊,以前也是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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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同居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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