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求情
經由兩個太醫的稟告,再加上曉小的說辭,佑昌帝因顧承江謀反而帶來的怒氣又因顧承熙的蘇醒消減了不少,他馬上派人將顧承熙幾人接回安王府,又賜了諸多藥材到府上,讓曉小好好醫治顧承熙。
顧承熙一路咳嗽,從廂房到護國寺前都沒有停,把一個受傷後身體變差的傻子王爺演得淋漓盡致,而林司月一路上攙扶着他,在外頭演着她的賢惠王妃。
上了馬車,林司月見離開了眾人視線,正要鬆手,忽見顧承熙還是一臉虛樣,抱着她的手臂不放開,她以為顧承熙還在裝,就拍了拍他,道∶“王爺可以鬆手了。”
話說完,顧承熙還是沒有反應,她感到不對勁,低頭一看,只見顧承熙臉色蒼白,額頭冒着虛汗,嘴唇發青,渾身顫抖着。
她的心好似漏了一拍,腦子空白一片,推開顧承熙看着他,慌張地叫道∶“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
見他微微睜眼又合上,直直倒在自己懷中,她徹底慌了,腦子裏想了千萬種可能。
怎麼回事?她明明喂下解藥了,她看着他吞下的,曉小也說沒有事了的,為什麼還會這樣?哪裏出了問題?
她手有些顫抖,抱着顧承熙,叫着他名字,見他仍無反應,正要朝外面叫人,忽然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接着,她聽到懷裏傳來一陣輕笑。
她低頭,看見原本病態的男人臉色不再難看,身體也不再發抖,眼眸微垂,輕笑道:“還說不擔心我?”
聽到此,林司月方知被人耍了,她惱羞成怒地打了顧承熙一下,怒斥:“有病!”
顧承熙吃痛地叫了一聲,她看着他不像假的吃痛的模樣,以為自己不知輕重打到了他的傷口處,忙道:“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卻聽見男人對着她戲謔一笑,她又上當了!
她當顧承熙是在玩她,白了他一眼,生氣地坐到馬車另一頭,不再看他。
顧承熙看着她陰沉的臉色,暗罵自己玩得太過,於是他慢慢挪到對面,坐到她旁邊,低聲下氣地說:“對不住,我錯了,下次不會了。”
他看着林司月沒有什麼變化的臉色,又道:“我哪能想到你這麼關心我?”
他的語氣帶着一絲揶揄與得意,惹得林司月又瞪了他一眼,他馬上投降,低頭認錯:“以後我再也不拿這種事開玩笑了,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他湊近去,輕輕拉了拉林司月的袖子,看着她漸漸緩和的臉色,心知安慰到位了,“不說話就當你答應了,不許反悔。”
林司月看了他一眼,又把視線移開了。
他知道林司月消了氣,便不再糾纏,兩人就這樣一路沉默到了王府。
本應擇日問斬的顧承江被關入了宗人府,皇后和瑾王以及趙家都沒有被牽連,佑昌帝突然對外封鎖了消息,誰都不知道天子要幹什麼,誰也不敢肆意揣測聖意,而林司月知道這是為何。
她知道時機成熟,對顧承熙道:“接下來就看你了。”顧承熙看着她,示意她繼續。林司月又道:“你現在要做的,是拖着你這病殃殃的身子,進宮見父皇,為大皇子求情。”
顧承熙不解,問她:“為大皇子求情?他已犯重罪,為他求情者無異於同黨。”
林司月點點頭,道:“確實如此。可這是對於他人而言,對你,不是。”顧承熙更加不解,林司月微微一笑,向他解釋:“父皇對你與對其他皇子是不一樣的,他對你已經接近縱容的程度了,加上你受了傷身子更加不好,他對你只會是憐惜與疼愛,不會遷怒於你。”她又說:“再者,大皇子現在被關在宗人府,說明父皇對他謀反之事開始動搖,這個時候你去插一腳,他會更加懷疑大皇子的謀反,說不定會開始調查背後的原因。”
她說完之後,見顧承熙溫柔地看着她,沒有說話,她好奇一問:“怎麼了?”
只見顧承熙突然笑了笑,對她道:“我的王妃真是世上最聰明的女人。”
林司月被這一句話撞在原地,良久,她才吐出兩個字:“有病!”
顧承熙被她的反應逗笑,他輕輕將林司月的一縷頭髮挽到她耳後,道:“等着我吧。”說罷,他叫上婁公公,越過林司月離開了書房。
養心殿內,佑昌帝看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顧承熙,眼底凈是心疼,他聽着顧承熙“聲淚俱下”地訴說著他的大哥對他有多麼多麼好,哀求着父皇放過他“善良”的大哥。
“父皇,大哥不是這樣的人!他對兒臣很好的,不會做壞事的!”顧承熙說到激動,忍不住咳出了聲,引得佑昌帝心疼地衝上前要將他扶起。
然而顧承熙紋絲不動,始終對他說道:“父皇!您放過大哥吧!兒臣相信大哥不是這樣的人!”佑昌帝卻說道:“你先起來,你起來了朕再和你細說。”
顧承熙卻搖搖頭,道:“父皇答應兒臣不殺大哥,兒臣就起來。”他看着佑昌帝有些慍怒的眼神,“心虛”地低下頭,卻似乎下定了決心,又抬頭看向佑昌帝,眼神里是把握好程度的純良與堅定。
“父皇,兒臣始終不相信大哥會壞事。兒臣年幼時,他經常帶著兒臣,有什麼好東西都會第一時間想著兒臣。兒臣十歲那年元宵出宮逛燈會,被一群目中無人的小混混欺凌,是大哥第一時間趕過來幫兒臣趕走了壞蛋;還有母妃離世時宮人對兒臣不好,也是大哥幫助兒臣……”他適時地擠出幾滴眼淚,撇撇嘴巴,又道,“大家對兒臣很好,大哥對兒臣也很好,如果他不在了,兒臣又失去一個親人了……”
他沒有錯過佑昌帝聽到他最後一句的錯愕,適時地掉出幾粒眼淚,假裝身子不適的樣子猛烈地咳了幾聲。
佑昌帝聽得他最後一句,腦海里閃過向蓉兒的模樣,想起她那天一襲紅衣三尺白綾,和她腳下的一封絕筆書,好似又回到了那日場景。
他記得那封絕筆書上寫着:“……阿庭雖蠻,卻心思純良……”
她又寫到:“……阿菡自小病重,於後宮前朝無一害……”
她還寫到:“……唯有承熙一兒,望陛下多關照,妾身感激不盡……”
她直至死亡,都沒有想過他。
他看着面前的孩子與向蓉兒相似的眉眼,心中一軟,拍了拍他的背給他順氣,對他輕聲道:“朕答應你,不殺他了。”
顧承熙一聽,兩眼放光,他抹了抹眼淚,露出欣喜的笑容,正要謝恩,忽聽佑昌帝又說:“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就只能一輩子待在宗人府了。”他停頓了一下,“至於你說他不會做這番事,還有待商榷。”
顧承熙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他仍是裝出欣喜的模樣,點了點頭,磕頭謝恩。佑昌帝直接免了他的謝恩,將他扶起時又聽得他一聲聲劇烈的咳嗽,心裏一陣酸楚,連忙叫章啟攆轎送他回去。
待他們走後,謝屹從屏風後走出,佑昌帝看着顧承熙離開的方向,對他道:“你認為此事如何處理?”
謝屹沉聲說道:“安王殿下心思單純,對與其交善之人亦多持友善之見。大皇子對其友善,殿下也以為大皇子為人確實如此,若純以殿下之見解,臣竊以為有失偏頗。”
“愛卿的意思是,讓朕斬逆子之後快。”佑昌帝面無表情地看向他。
謝屹抬眸對上佑昌帝的眼神,立馬跪在地上道:“大皇子謀反屬實,據南鼎例律:‘凡謀逆者,斬之,梟首示眾’。”
佑昌帝盯着他沒有說話,謝屹心裏慌得很,也揣測到佑昌帝想要做什麼了。
良久,佑昌帝開口:“承江雖做出此等謀逆之事,但到底是朕的長子,朕看着他長大,他為人如何朕也知根知底,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屬實不是他的性子,這背後怕是有人惡意挑撥。”
他頓了頓,突然對謝屹低聲說:“你去查查老七最近做了什麼。”
謝屹一聽,震驚地抬頭看向佑昌帝,道:“陛下是覺得……”
他從佑昌帝的眼中看出了什麼,漸漸噤了聲,又聽得佑昌帝說:“太子一廢,那些大臣就開始舉薦儲君人選,大多數是選老七的,這不得不讓朕起疑,他的背後可是唐家。”
謝屹心知唐家始終是佑昌帝心中的一顆大刺,頓時明白過來佑昌帝這樣命令自己的原因。
他低頭回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