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寶物
“童掌柜，我等有一寶物，可附着在鐵鍋之上，其後用此鍋燉骨肉，可使骨爛肉糜，湯汁入味，就連骨頭裏都香飄四溢，若嘗之，當真是食髓知味，欲罷不能。”
“哦？此物何在，可否一試？”真的假的，多說無益，一試便知。
“取鐵鍋來。”童掌柜說罷便喚砍柴青年去后廚取鍋。
“且慢、且慢，童掌柜，此物神奇，但需配特製鐵鍋方可奏效。”
“哼，你莫不是來消遣我的？”溫和不代表沒脾氣，一個掌柜的，若三教九流、旁門左道的法子毫不知情，那你是在侮辱他的智商。見陳雄循循善誘的話術，童掌柜眉毛一豎，當即準備喊人將這騙子打將出去。
“我家少爺乃官宦之後，家道中落。洪縣至西寧，路上遇到賊寇，身無分文，賣寶物以求溫飽。鐵鍋不值錢，童掌柜何妨一試？如若成了，富貴可觀。我等可立賣身契書。”陳雄見狀，快速說道。
這段話是陸雲剛剛教他的，把每句話掰開了，都有一層含義。
當然，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童掌柜被研究了。
陸雲他們是午時抵達西寧的，現在是申時，中間有一個時辰，他們散入了當地乞丐“同類”當中，強忍着飢餓，搜尋天香樓信息。時間太短，消息不全，但還算是有收穫。期間，陳雄還尋了一間鐵匠鋪，發現兩顆碎銀打造不了陸雲構想的結實的鐵鍋。
天香樓的掌柜姓童，不是西寧本地人，祖上是官宦世家，但家道中落，在一次探訪親友的路上，遇到賊匪。童掌柜當時攜兒帶女的，雖有不俗的修為，但奈何賊匪人多勢眾，他寡不敵眾，妻女皆被戮殺，自己也身中數刀，最終突圍而出，逃至西寧，被天香樓東家收留。其後就留在天香樓當掌柜，因感念東家的好處，時常說起此事，以示不忘恩情。
有如此死裏逃生的經歷，再遇到一個有相同遭遇而暫時落難的人，援助的代價也不高。
當聽到砍柴青年說童掌柜的時候，陸雲便知，此事，可成。
……
“咕……咕……”
已是戌時，肚子餓了，少年們只當在打鼓，他們目不轉睛的盯着眼前被熊熊烈火舔舐的鐵鍋。
打制鐵鍋的過程相當順利，陸雲小看了修行界鐵匠對力道的掌控能力了，沒用半個時辰，圖紙一模一樣的鐵鍋就成形了。倒是陸雲裁剪橡膠圈，浪費了不少時間。
鐵鍋上的泄壓閥在不停跳動，天香樓的大廚驚懼地看着它。不久，一陣香味飄出，鍋里燉的是牛腿骨。
燉製品是時代的主流，但西寧海拔較高，開水水溫也只在九十度左右，燉制湯品，時間長、效果還不理想。
盞茶時間，陸雲取下鐵鍋，待稍稍冷卻后，揭開鍋蓋，香氣四溢。
“來，請嘗嘗口味如何。”陸雲示意大廚。
大廚拿起筷子，對着牛骨上的肉輕輕一戳，只見筷子前端已經沒入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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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湯勺舀了一點清湯，吹了吹，喂進嘴裏。
甫一入口，柔軟湯汁爆漿似的溢滿整個口腔，炸開一個個浪花，刺激着味蕾。燉的酥爛的牛骨頭，精華全部融入到湯汁中，混着不俗的調料，香氣悠遠纏綿。再嘗一口肉，入口不再是如同嚼蠟，他竟然在牛骨肉中感受到了嫩滑，香糯可口。唇齒快速咀嚼，再迫不及待的舀一勺湯，那混合的鮮美感覺更甚，直讓人慾罷不能。
“好，好寶貝，莫不是修行界的法寶？”回味着無窮的美味，作為天香樓的大廚，他是識貨的，他不知道高原的開水為何只有九十度，但這是天數，非廚藝能扭轉，而能改變天數的，當然是法寶了。
“咕……咕……”大廚那如獲美人、無比沉醉的模樣，看的少年們直咽口水。
“怎麼樣，可是不假？”陳雄自信地問道。
“不假，不假，當真是好寶貝。”大廚示意了一下剛剛到來的童掌柜，然後一副看白痴模樣的看着陳雄等人，“只是這修行界的法寶，竟然用來燉肉……”
“哈哈，就知幾位少俠不同凡響。”童掌柜哈哈一笑，打斷了大廚的話語。“這樣，晚間外頭要照應的雜事較多，我也抽不得空暇，少俠們今晚就暫且住下，明日再談如何？”
童掌柜來去匆匆，點了個跟班夥計，說了句“安置一下”，就去了外堂。
餘下的陸雲一行拿着雞毛當令箭，憑藉著“法寶”餘威，在後廚好一頓吃喝。偌大的天香樓，吃的能少么？當然，剛燉的牛骨湯是“樣品”，沒人動。
跟班夥計看到七人餓死鬼投胎的模樣，有心說幾句，但見他們尚有分寸，珍貴的食材也沒碰，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在沒揣摩明白童掌柜心思之前，也只能聽之任之。
天香樓不僅是酒肆，也有客房。胡吃海喝完了的七人，在跟班夥計的安排下，住到了后樓一間較為偏僻的客房中。
七人擠在一張大床上，都沒說話，似乎在感受嘴中的餘味，不忍心開口致使其消散。
摸着圓滾的肚皮，宋鐵終於打了個飽嗝，“舒服，好久沒吃這麼飽了，我都快忘了肉味了。”
有了一個引子，眾人也就像好酒之徒，被勾出了饞蟲，打開了話匣子。
話題的中心，是陸雲。
計劃是陸雲制定的，“法寶”是陸雲製作的，前景也是陸雲勾勒的。如果說此前大夥對陸雲是盲目崇拜，或者說是當成救命的最後一根稻草，經此一役，算是正式確定了陸雲在小團體中的核心地位了。
六個人十二隻眼睛，就這麼幽幽地看着陸雲。
“小六哥，真有你的！你說，就那麼那麼一捯飭，杜仲就變成法寶了？”顧安福雙眼放光，似乎是想到了大手一揮，金錢遍地走、法寶不如狗的景象。
“過程你們又不是沒看到，廢什麼話，真當是法寶了？”陸雲也拍了拍肚皮，這算是他第一次吃到這個世界的“美味佳肴”。法寶是高階修行者的專屬，價值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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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俗之輩，不解其中道理，只覺得神奇的寶貝都是“法寶”。
“哼哼，那必然是法寶的，你們看到剛剛那肥大廚的饞相沒有，哪能不是？”王老五說道：“陸少爺聰慧無人可敵，一個小小的法寶，哪能難得住他！”
王老五似乎不喜歡任何一個胖子，包括魁梧一點的宋鐵。他接着將剛剛的大廚損了一頓，說到興起之處，擠眉弄眼的開始模仿起來，直看得眾人哈哈大笑。
“一邊去，就知道嘴碎碎。”宋鐵解開破了個洞的黑鞋，砸了過去。“大拇指都漏出來了，勒的慌，明天是不是要去買個鞋？”
“哼哼！明天？明天還和童掌柜的約好了談買賣呢。”王老五不滿宋鐵打斷了他的即興表演。
“你傻還是我傻？我難道不知道么，不談好了買賣，哪有錢去買鞋。”宋鐵另一隻鞋也飛了過來。
“這童掌柜，將我們安排在此，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陳雄準確判斷出了黑鞋的飛行軌跡，實施了空中攔截，然後頗為憂心的說道。天香樓的大廚、小伙、掌柜，都是他出面話事的，他們此前的計劃，還沒有想到這一步。
橡膠圈的製作過程大家都是知曉的，平白無奇，除了王老五，估計沒人敢將其當做法寶了。
但胖大廚無意間的一句“法寶”，不僅點燃了童掌柜，也點醒了陸雲一行。
一個“法寶”作價幾何？
陳雄沒想到，他竟然有資格成為法寶買賣的主角，還是物主。就好比陸雲前世的大街上，隨便拉來一個人，告訴他，有筆導彈生意，你去談談……
所以他是憂心的，憂心的是明天該怎麼與童掌柜商討價格。
“真是個神奇的少年。”看了看還在走神的陸雲，陳雄暗想，憂心也隨即被他對陸雲的信心沖淡。
陸雲是在走神，剛剛搭了顧安福一句后，他就意識到自己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沒想到。證據就是童掌柜的表現。
“我真的是太討厭飢餓了！”是的，飢餓讓他變得“蠢笨愚”。他也後知後覺了，聽到胖大廚的那句法寶，當時還沉浸在肉香味中的他，只想着怎麼填飽肚子，並未在意，乃至和顧安福打屁聊天的時候也還沒想到。
他從未想過橡膠圈會和“法寶”搭上關係，但細細捋了一下，他覺得事情不像他想的那麼簡單。
“有什麼是我沒想到的呢？”陸雲陷入沉思。
……
陸雲在想事情，童掌柜也在想事情。
在陸雲一行被安排到客房之後，童掌柜疾步來到后廚。見到盛放着牛骨的鐵鍋還在，暗自鬆了一口氣，輕罵一句“愚蠢”，放慢了腳步。
是啊，愚蠢。買賣還沒做成，錢還沒付，東西就已經落入買家之手。
更愚蠢的，是如此有價值的東西，竟然被用在一口鐵鍋之上。
煮肉？為了肉更爛一點？童掌柜想到此處，差點沒憋住，笑出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