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瘋狂的石頭

()洛雲此時的心情算是糟糕透了。來來回回往人才市場一連跑了兩個月，才找到的一份工作，可就職不到一星期，就被人事部的人給生拉硬扯，從公司里轟了出來。

洛雲那個後悔啊，要是因為工作能力不行也就罷了，可偏偏自己在裏面做的還不錯，工作上手也相當快，不到兩天時間，所有的工作流程都瞭然於心，加上性格爽朗，與公司的同事也很快打成一片，熟絡起來。不存在人際關係問題。

按理說，這樣的職員，所有的公司都應該歡迎才對，可是――

“老子他媽的這次多什麼嘴。”洛雲仍不住罵了一句。

最近，公司有市領導下來視察工作，這對一家國企實在再平常不過。

領導閑的蛋疼的時候，就喜歡搞這出，下來蹭幾頓好飯吃，運氣好的話，還可以撈點孝順的錢花花。而真正對於視察的工作，他們其實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走過場而已，絲毫不放在心上。

可公司的人事經理胖子劉，新上任不久，想表現自己的**實在是膨脹到無以復加的程度，非要動員員工在公司里大廳里張貼“恭迎各位領導”、“領導是我們前進道路的指明燈”等一系列噁心到令人髮指的標語。

這也就罷了，上司想捧領導的腳趾頭，員工們也得跟着端洗腳水。可胖子劉還聲稱公司的人文氣息太過單薄，便壓榨員工微薄的月薪，湊錢進了一批西方色彩的油墨畫，也一併掛在了大廳。

這本來也沒什麼大不了，但可能是為了彰顯品位的原因，劉胖子買的這些畫，都是那傳說中非常牛逼、一般人看不懂的印象派作品，而且色澤都是一致性的那滲人的暗淡幽深。

一般來說，一些比較幽深陰暗的畫不適合掛出來每天看，尤其還是線條誇張激烈、帶有極強的視覺張力和衝擊力的作品，因為這些對人的精神都有不良的暗示作用，而且從風水角度，還具有很強的吸煞功能！

這類作品一般只適合拿來收藏，而不宜張貼。

很不幸，洛雲又恰好是一個半吊子的神棍，而且平日裏十分樂意以風水師自居，於是，便向胖子劉很善意的提醒了幾句。

悲劇發生了。

劉胖子童年的時候，家裏的人曾經被江湖上一位號稱精通天文地理、堪輿術數的騙子，給狠狠的坑了一票，留下了慘痛的記憶。因此，當洛雲在他面前一臉嚴肅的展現他那半吊子風水知識時候，劉胖子發飆了，赤紅着眼睛，彷彿看到殺父仇人一般，指着洛雲一頓劈頭大罵。

洛雲吊了郎當的個性也發作了。媽的，不相信就拉倒，有必要用惡毒的話來侮辱人嗎。當場臉色鐵青，狠狠的對着劉胖子肥碩的肚子掏了一拳。

後果可想而知，洛雲和劉胖子自然而然干起了架了，接着，保安人員來了，將洛雲扔了出去。

……

又罵了幾句，洛雲還覺得不解恨，忍不住啊啊地叫了幾聲，發泄一下心中的悶氣！

“哎，接下來怎麼辦，好不容易找的工作又丟了。難不成要重操舊業？”洛雲耷拉着腦袋，愁眉苦臉的嘆了一口氣。

洛雲是個孤兒，剛出生，便被遺棄在了餘杭一家孤兒院的門口，之後被孤兒院收容，在那裏生活了八年。一直到十三年前，被一位老先生領養。

那位老先生，職業頗具傳奇色彩，是一位易學奇人，兼風水大師，專以看相占卜為生。

說得直白點，也就是現代人口中的職業神棍。

洛雲依稀記得當初的情景，一位鬚髮皆白的老頭子，如毛賊一般身手矯捷的衝進孤兒院，一手將他拎了起來，像發掘了絕世珍寶一般盯着他‘欣賞’了半天，嘴裏神神叨叨的念着什麼，手舞足蹈。

洛雲當時被嚇壞了，哇哇大哭。

孤兒院的負責人趕了過來，才知道這位神經兮兮的老頭想要認領洛雲，還聲稱要收其為傳人。

當時孤兒院方面也不是沒有猜測這怪人是不是從某個精神病醫院裏越獄出來的，不過，在老先生出示了足夠的證件之後，還是很爽快的短時間內辦完了一系列的交接手續。

直到現在，洛雲都對當初老頭收養他的目的，抱有相當大的質疑。

也許根本就不是像當初老頭所說的那樣，自己是什麼萬年難得一見的星君命脈，想收自己為傳人，而是――

老頭他丫的根本就是想招一位免費洗衣做飯、伺候服侍的童工。

自從被收養之後，洗衣、做飯、家務，這一些事情，全都被無良的老頭扔到了年幼的洛雲的頭上。還美其名為“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有的時候，老頭在君山路擺攤，洛雲還要順便客串一下侍奉童子。

風水、卜卦的知識，老頭是一點沒有交給洛雲。

老頭擺攤，洛雲在一旁看了幾年，也沒看出什麼名堂，總感覺老頭一直在忽悠人，而且還是技術很拙劣的那種。偏偏還有那麼多人上當，時不時送上一筆筆不菲的諮詢費。

不得不說，老人在做神棍那方面，還是相當成功的。甚至餘杭東城商區的人們，都尊稱他為‘半仙’、‘大師’。

婚喪嫁娶、買房看宅等等什麼事情的，都喜歡來找他諮詢。

就連那些被譽為最富有族群的開發商，在購買建設用地的時候，也都時不時會請他過去探查風水。而每當這時候，老頭總還喜歡擺個譜，一副愛搭理不搭理的樣子。不得不說，洛雲裝×個性的養成，很大一部分都是受他影響，上行下效嘛。

從這點看，老頭可謂是餘杭東城的風雲人物。

久而久之，在潛移默化的熏陶之中，洛雲身上也漸漸有了絲絲做神棍的潛質。老人去世之後，迫於生計問題，洛雲也曾到老人生前開張的地點擺攤，生意還算不錯，可能是因為沾了洛半仙的光，畢竟是有着洛半仙的孫子這一名頭。

‘洛水之雲，九天難測’。洛雲這名字，也是老人起的，說洛雲是什麼星君奇脈，日後必成大器。

一年前，老人突然感覺不行了，彌留之際，摸着床前一直痛哭的洛雲的頭，淡笑道：“小東西，哭什麼哭。死前能有人給我送終，我已經可以含笑九泉了。嘿，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生前占卜算卦所得的幾毛錢，都被我散了出去，也就是說，從今天起，你可以自由大膽的自己出去賺錢了，高不高興啊……咳咳，你是星君之脈，這一片天地是拘禁不住你的。風水、卜卦之學，只是小道，這也是我為什麼沒有傳給你……”

沒說完，老頭脖子一歪，掛了。生前堪輿占卜聚斂的大筆財富，死後按照遺囑全部捐了出去。

洛雲是靠着自己半吊子的堪輿理論，擺攤糊弄人，才念完了高中大學，活到了現在。

要不要重操舊業，洛雲斟酌着這個問題。

搞風水堪輿，搞出名堂，可不是一般的賺錢，這點從老頭捐出去的巨額遺產，便可以看出。

奈何自己只是半吊子水準，想要短時間囤積財富是不可能。而這個職業，你又不可能做一輩子，不說別的，以後總得結婚傳宗接代，看風水算命的，光是這名頭，都沒人敢嫁。就算有不怕死的，以後生個孩子，恐怕也得被人指指點點。雖然感覺扯得有點遠，但卻是令洛雲不得不考慮的問題。

連洛雲自己，都更喜歡用科學來解釋問題，其他的人更是不可能不相信人的命運靠幾根竹籤、幾張黃紙就能推算的出，這根本就是騙人的把戲。

從無端被劉胖子罵了一頓順便打了一架這件事，便可以看出整個社會對這一行的態度。

不做，再去找正經的工作，還真是愁煞了洛雲。自己三流大學的畢業證，在外面幾乎和廢紙無異。找個工作，只是靠撞大運。之前的那家國企，也是因為公司經營效益差、幾乎快要倒閉，工資待遇低，才肯要他。

“靠！”

想到鬱悶之處，洛雲發泄似的一腳踢在了路面的一塊石頭上。

這是一塊奇怪的石頭，無棱無角，圓乎乎的，黑泥巴顏色，只是上面點綴着點點銀星，不過，路邊奇形怪狀的石頭多了，這石頭躺在地上，還真不起眼。被洛雲一腳踢中，很是給面子的急速飈射出去。

洛雲也是一愣，因為剛才他那一腳踢出去，腳上竟然沒有一點撞擊產生的阻感，彷彿踢在空氣上一般，還差點因此踉蹌摔了一跤。

黑色石頭精準無誤的撞在路邊一根路燈桿上，在洛雲剛剛對自己的腳法泛起微微得意的時候，竟然以相同的速度，如彈球一樣，原路風風火火的狂飆了回來。

普通人的神經作出反應是需要時間的，洛雲便是這般傻兮兮的瞪着黑石頭，還沒意識到逃跑，黑色石頭便已經衝到了他身前，毫釐出差的砸在了他雙眼中間的鼻樑上。

“咚――”洛雲感覺眼前一黑，然後華麗麗的暈了過去。

“這應該物理課本上描述的完全彈性碰撞現象，速度都不帶減的。暈，這東東真的是石頭嗎？”

失去意識之前，洛雲的腦海里閃過這樣一段亂七八糟的想法。

沒人注意，黑色石頭撞在洛雲的鼻樑上，並沒有再如之前那樣彈出去，反而發生了極度形變，變得扁如餅狀，將洛雲整個眼眶完全覆蓋，緊接着，漸漸化成一股紫黑色、摻雜着點點亮銀色的溶液一般的東西，緩緩的淌進了洛雲的雙眼之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