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月照幽谷飄輕影
臘月過了一半，鏡花水月積了不少的雪。
唐星翼閉關一月，從後山水月洞天裏出來時見到的便是眾人掃雪的情形。
幸好沒落下什麼重傷。
書生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呼出，才看到十步之外倚在石壁上的亂羽。
“出來了？”亂羽見他發現自己，開口打了個招呼。
唐星翼走過去，在他面前三步的位置停下：“你怎麼來了？”
亂羽悠悠站好，拍拍身上從石壁沾上的塵土，從懷裏掏出一塊琥珀，並一張小小的芸簽一起遞給他：“翎風前幾日下山回來氣得夠嗆實在不願見你，這才托我轉交。你保管好。”
唐星翼頓時愣住，看了看手中的東西。
琥珀小巧，被串了根棉繩可掛於項上，放在手裏還能感覺到情緒慢慢平息。
有靜心之效？
唐星翼眉頭微皺：“你知道我不該收的。”
血色琥珀本就罕見，更何況背後承載的情意。
唐星翼受不起。
“我更不該留着。”亂羽轉身要走。
“亂羽！”唐星翼喊住他，面上嚴肅，“這琥珀你拿回去！”
他說著要把東西遞迴來。
亂羽回頭看他一眼：“人家聽說你身染奇病每年閉關，在雪地里跪了一天，這才求得的。她現在還卧病躺着呢……你不收也太不夠意思了。”
唐星翼當然知道亂羽口中的“她”是什麼人。
書生眉頭皺緊。
不知是嫌亂羽多管閑事，還是心疼山下的那位宋姑娘。
他又看向亂羽，聲音小了幾分：“年底九少之爭……好好比一場吧？”
亂羽頭也不回：“不比。”
隨後他猛的一愣，轉過身來盯着唐星翼道：“你閉關這麼久，如何又能知道九少之爭的？”
唐星翼垂眸避開他的眼睛：“這事是我師父提的，早在一個月前他就告訴我了。”
亂羽彎唇，像是被氣笑了：“你們白梅門凈喜歡辦這些有的沒的。”
說罷，他擺了擺手就走。
唐星翼不死心：“我知道三年前你是故意輸的！”
亂羽步子一頓。
唐星翼以為他要鬆口答應，不料他卻神色一變偏頭挑眉，眼裏帶着些乖戾和不屑。
“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你能奈我何？
恍惚之間竟會帶着不符合這個年紀氣息的東西。
亂羽說完利落轉身，揚長而去。
唐星翼看着他的背影漸漸遠了，許久才輕聲一嘆。
這傢伙……打算藏到幾時？
日子過去，鏡花水月在臘月的嚴寒中積雪更厚。
好不容易等到一夜無雪，夜幕低垂算得陰沉。
一眾弟子來到一個幽深的峽谷。
雖然谷中不乏奇樹異獸，但這峽谷還是安靜得可怕。
這是鏡花水月的迴音谷。
若是有人在谷中說話，四周便會傳來迴音，是個困人的大迷宮。
若是有何妖獸一聲咆哮，聲音也從八方傳來，叫人分不清究竟是什麼方向來的怪物。
迴音谷中的妖獸在月圓之夜妖性最弱，本是仙門秋季招收弟子的最後一輪考核。
可在這月末之時，深谷難見月光，卻是堪比剎幽林鬼怪凶靈的試煉佳選。
鏡花水月弟子眾多，若是任何兩人都比一場，排起來定是要花個幾月時間。
於是，這夜的迴音谷就成了第一輪比試的試題。
一行人剛剛在深谷入口站住，餘光便瞧見遠遠的山頭有個白衣人站着。
衣襟隨風而飄，那人微微低着頭，朝着這邊看過來。
許燚微微皺眉：葉添？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只見另一座山頭也出現了個白衣人。
這邊這位頭戴斗笠，輕紗隨風起，衣裙也輕微擺動，長發被風帶起，追隨輕紗的方向。
“那，那是……”孫慕清驚得說話都磕磕巴巴。
亂羽只盯着那人，眼中情緒意味不明。
今日迴音谷之試，她也出了風雨殿……
不遠，許燚也望着那個白衣身影嘴角一揚。
他在鏡花水月待了這麼些年，頭一回見得這小丫頭現身。
這時，葉添輕鬆一躍，落入人群之中。
眾人這才意識到：這次九少之爭，葉少主也是要參與的！
葉添將將落地，遠遠的就聽見拔劍的聲音。
金屬劍刃擦過劍鞘，險些帶出火光來。
洛笙對手中長劍灌進靈力，寶劍照射出一道強光直衝雲霄，又猛地在天空炸開一朵雲來。
若非靈劍主人是召不出劍中獸來的，只是如果遇着它認可的使用者，寶劍蘊藏的力量也能迸發個七七八八。
一時間，四周都圍上了白色的結界。
倒是把迴音谷照得亮了些。
許燚只望着那把懸在天空的劍。
他知道那是掌門洛亦塵的劍，叫什麼不清楚，但傳聞是洛亦塵出師時妖神所贈，無論如何也是把好劍。
洛亦塵閉關多年，這劍一直被兩位掌門弟子保管。
“這麼大個結界得耗費多少靈力啊？”
人群中有人驚嘆。
葉添只是遙遙望着遠處那個身影，並未開口。
亂羽早就把視線收回，看向谷中深處。
孫慕清站在他身旁，此時正看着葉添，小聲嘀咕着：“葉少主何必來跟我們比試一場？他的修為難不成是我們比得上的？”
亂羽剛想反駁一句，忽的想起他本就不打算在這兒取什麼名次，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下了。
孫慕清收回視線抬頭看他：“不過若是亂哥碰上了，該是能過上幾招的。”
還沒等亂羽再說什麼，倒是不遠的宋翎風悠悠開口：“你還是關心自己吧，待會兒遇上什麼難纏的東西我可不救你。”
話是說給孫慕清的。
小少年朝他翻了個白眼：“誰稀罕你救啊？我既然來了，就是要憑自己本事的！”
宋翎風無奈搖了搖頭。
唐星翼安安靜靜地待在一旁，目光定在了亂羽身上。
他要想法子逼亂羽再過幾招。
幾人閑聊的功夫，眾人面前突然出現了四個空空的紅榜。
各榜五十，共為兩百。
洛笙飛身而來落在紅榜前，丹唇微啟：“明日清晨，谷中斬殺妖獸多者晉級，名額兩百人。”
一時間谷中熱鬧。
“什麼？要到明日清晨？”
“不然你以為呢？前幾日不是通知了小年回來好生歇息的？”
“這下糟了，當時只顧着回家了，哪裏想得到這麼多啊！”
“兩百人？也太少了吧？現在這谷中起碼有幾千人吧？”
洛笙不理眾弟子議論，只站在紅榜前沉默着。
葉添終於把注意力放在迴音谷深處。
許燚原本倚着大樹避着月光，心知第一輪的比試快要開始了，這時也撣了撣身上的灰塵，站直了身子。
谷中深處隱隱傳出一聲長嘯。
葉添神色一變，化作劍光先殺進去。
許燚輕輕一笑，緊隨其後。
唐星翼看看亂羽，也進了谷。
孫慕清雖說著不要宋翎風幫忙的話，卻也知道他亂哥是不會帶他的，拔腿便去追上宋翎風。
亂羽回神，想到以他的修為在旁人眼中不應落後，輕輕一嘆。
只是路過洛笙時，他好像隱約看見那輕紗后的默然。
不知為何，這讓亂羽心中莫名不爽，也加快了步子過了入口。
谷中餘下弟子，或獨身一人，或三兩成群，也都跟着沖了進去。
洛笙待他們走後，又把結界縮到剛巧罩住迴音谷的大小，這便足尖一點去往山上劍場。
男修入谷，女修也沒偷閑。
她們在劍場盤腿而坐排列整齊，齊刷刷地盯着正殿門前懸着的幾個巨幅紅榜。
只見第一張榜上，第一名赫然寫着兩個大字：葉添。
坐着的弟子竊竊私語。無非是議論九少之爭誰能取勝。
天氣尚寒，屋檐上積雪未化。
洛笙一揮手，在這劍場也設下了一個結界。
眾弟子置身結界之中，漸漸地全身暖和起來。
洛笙不語。
誰知下面的女修們了解情況后竟齊刷刷起身朝她作揖，不約而同道：“多謝笙姑娘。”
洛笙難得和尋常弟子相處，一時間不知怎麼做才好。
為掩飾慌亂，她背過身去，只吐出兩個字道：“死板。”
眾女修相視笑笑。
紅榜上“葉添”二字搶眼，後面的名字不斷變化。
迴音谷中其他人早不知去了何處。
人人都爭那名次唯恐落後，只有亂羽悠悠地在這谷中散步。
要做那九少有何用處，都這麼拚命做什麼？
他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裏。
這迴音谷……倒是風景不錯啊。
“亂羽。”
唐星翼不知從哪裏現身，手中是一把染了不少妖獸鮮血的靈劍。
“我道是誰呢？怎麼，找我為何事？”亂羽抱臂看他。
唐星翼淡淡道：“若是位列九少，可以見到洛笙。”
亂羽先是一愣，隨後有些好笑道：“我今日不就見到了？”
“這不同。”唐星翼說，“你來鏡花水月，其中一個原因不就是見她？”
亂羽這時站住了腳，問：“你又是聽誰說的？”
唐星翼不語，轉瞬又不見了蹤影。
亂羽半信半疑，最後還是吐掉了嘴裏的狗尾巴草：“姑且信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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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星翼為了騙亂羽跟他比一場簡直不擇手段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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