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黃昏至水落石出
鏡花水月的葉少主手段雷霆,上午流蔬閣大火,下午就必須查清事件的真相。
決不拖延到日暮黃昏。
流蔬閣大火是大事,牽涉掌門弟子也是大事,險些鬧出命案更是大事。
葉添聽聞宋翎風收集全了證據,結合了洛笙處聽來的那幾句,便讓唐星翼把人帶到了正殿。
他坐在主位上,輕描淡寫看了眼台階下畏畏縮縮的白欣巧。
事關重大,仙門長老又都不在山上,便只能請各門弟子來聽這大火真相。
揚雲門有亂羽,蒼松門有張翔宇,白梅門有唐星翼,只是青竹門的范初冬近日忙着第五輪考核,這便托白梅門的宋翎風代他。
金菊門的安冰嫿和玉蘭門的尹蝶也到了場。
事關流蔬閣,劉子諾也受邀坐上了客位。
落座沒有多久,洛笙從暗門過來。
這回她不戴斗笠,卻好像穿上那身白衣便有了仙門的威嚴。
白欣巧這時對她仍有些后怕,抬眼只匆匆一掃,這便急急往後退縮。
洛笙一撩蔽膝在另一側主位上坐下,也不端正坐着,看着白欣巧時眉眼彎彎似有笑意,眸子卻是冷的。
客位上的亂羽難得見到這樣的洛笙,一時眉毛輕挑只盯着她看。
葉添默不作聲瞟了洛笙一眼,目光移向唐星翼。
書生會意,這便起了身朝着在座各位作了揖:“此人名為白欣巧,祖籍南安城,年幼父母雙亡,幸得人救助,於鏡花水月金菊門求學十餘載。”
他簡單介紹了白欣巧的出身,這便又重新落座。
葉添的視線又移向安冰嫿。
安冰嫿起身只朝着那兩位白衣人作揖。
安管事是素來不喜這師妹的,上個月更是因為她被洛笙禁足了半月,更是頭疼剛解了禁又聽聞她闖了更大的禍。
“白師妹頭幾年上山還算安靜,只是後來在南安城混了個潑皮頭子的位子,這便在仙門也拉幫結派起來,更是做了不少欺壓師弟師妹的事。”她頓了頓,眉間一蹙更冷漠些,“按理——早該懲治。”
她發表完意見也安靜坐下,面對兩位掌門弟子將那點跋扈專斷收得一滴不剩。
“拉幫結派?好的很啊!”葉添輕笑着拍了拍掌。
他話中諷刺顯而易見,把白欣巧嚇得縮成更小一團。
洛笙換了個舒服的坐姿:“真相呢?”
劉子諾見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自覺插不上話,這便靜靜坐着。
他知道,葉少主既然把人喊來了,就一定會還洛笙一個真相的。
葉添又看向宋翎風,這回做了個“請”的手勢。
宋翎風起身也朝着各位行了揖禮,隨後從乾坤袋中掏出個小巧精緻的淡黃色酒瓶:“白姑娘,你可認得這個?這是在流蔬閣廢墟中找到的。”
“瓶底刻有一朵盛放的菊花,是南安城中余記酒肆特有的標記。這菊花酒差不多是余記的招牌,別家即便模仿也難以假亂真。雖經過大火這瓶中僅剩的酒已然變味,這菊花印子卻是不會說謊的。”他將酒瓶底亮給大家看,“除此之外,瓶中還檢出有蒙汗藥殘留,這一點——想必尹管事已然取證過了。”
尹蝶配合著起身:“是,且從殘留的成分看,這蒙汗藥的計量多得可怕……若今日流蔬閣中不是笙姑娘……若是笙姑娘未設結界……只怕早葬身火海……”
白欣巧像是終於回過神來,抬頭與他們爭辯:“余記每日賣出去那麼多酒,仙門也有不少弟子饞他家的酒香,宋少爺如何斷定這是我去買的?尹管事又如何認為這裏頭的蒙汗藥是我放的?”
或許是不曾料到證據確鑿她還會辯駁,宋翎風和尹蝶一時間竟都沒想到什麼話來反駁她。
倒是亂羽抻了抻胳膊起了身:“巧了,白姑娘,你要證據,我有。”
他開口隨意,卻惹得在場所有人都看過來。
“在下今日下山去了趟南安城,聽聞那余記酒肆的掌柜訓話他店裏的小廝。”亂羽佯裝沉思,彎唇一笑,“說是那小廝毛手毛腳,前兩日運送炭火時把一個買菊花酒的姑娘給燙傷了。”
白欣巧聞言神色大變,卻還是低着頭不肯承認。
“更巧的是——”亂羽又是一笑,“後來在下去了趟藥房,恰好聽那藥房的夥計提起——前兩日有個姑娘怪異得很,腿上被炭火燙得衣服都破了,卻只買蒙汗藥而不買燙傷葯。”
他說完聳了聳肩,自覺功成身退,這便又坐下了。
宋翎風看了眼亂羽,這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果然,亂羽總是出其不意給人驚喜。
就連那張小將軍此時也頗為讚賞地看了一眼亂羽。
宋翎風微微抬頭:“白姑娘,若是你執意證明自己清白,可否讓尹管事看看腿上是否有燙傷?”
白欣巧聽了這鐵證如山,整個人癱坐下來,也不再為自己辯駁。
尹蝶心知此事已然板上釘釘,便也沒當眾去看她傷勢。
葉添悠悠理了理衣領:“白欣巧,你可還有什麼話說?”
“沒……”白欣巧閉了閉眼,聲音輕得幾乎不可察,“沒有了……”
葉添又看向與她同門的安冰嫿:“她既是你同門師妹,該受什麼刑罰也該是有你盯着。”
安冰嫿得令,上前押上了白欣巧。
洛笙冷着臉起了身,下了台階朝葉添作揖:“既已明了,這事便交給師兄處理。”
葉添垂眸,批准了她要離開的深意。
唐星翼看看幾乎要精神失常的白欣巧,張了張口欲言又止,終究是沒說什麼。
火燒流蔬閣,買葯,假意和好,嫁禍。
放火時連個出口都沒留下,目的便是置人於死地。
流蔬閣再次失火,劉子諾神志不清,到時候安上一個另有所圖的罪名,即便是逃出火海也難逃罪責。
這一把火,能燒得一個新來的姑娘身敗名裂。
然而,白欣巧是想不出這計策的。
顯然她妹妹白欣恬才是主謀。
這女人,究竟出於什麼目的,連他姐姐都能做到如此。
果然,劉子諾先前說的不錯。
白欣恬整起人來,才是心狠手辣。
唐星翼想明白前因後果,悄悄朝着殿外走去。
火燒流蔬閣是重罪。
傷了洛笙,只會罪上加罪。
念在曾經朋友一場,他還是不願看她最後下場。
書生推開了厚重的大門,夕陽餘暉正照在他臉上。
一時間,原本冷冰冰的正殿也鑽進些暖意。
他身後的大殿裏,安冰嫿押着白欣巧跟着葉添從後門走了。
張翔宇做了個見證人,這時候沒事了正往外面走。
宋翎風也松下一口氣,忙碌了一天終於能回玄風堂休息。
尹蝶與亂羽和洛笙二人說笑幾句,也打算去厲修園找范初冬告知結果。
亂羽想邀洛笙下山去用晚膳,卻被劉子諾打了個岔把人搶走了。
亂羽無奈,只好叮囑一句別喝多了酒,隨後小跑了幾步去追上唐星翼。
晚間夜幕剛剛落下,玄風堂和玄雨庭還沒開始亮燈。
鏡花水月其實是沒有門禁的,但歷來少有弟子在夜間外出,這便被默認作了不成文的規矩。
只是今日流蔬閣大火,仙門子弟多半下了山去買些東西,有的把晚膳帶回翠竹棧,有的便在山下吃飽了再回來。
洛笙來到後山涼亭,剛坐沒一會兒就見劉子諾左手一個食盒右手兩壇小酒。
“大牛哥,”洛笙看向來者,喊的還是她在流蔬閣時的稱呼,“今天連累你了。”
“說的什麼話!”劉子諾一笑,遞給她一小罈子。
“這是什麼?”洛笙接過,捧在手裏左看看右看看。
聞着是酒,但不是她喝過的味道,聞着可比她喝過的那些刺鼻多了。
“好東西!珍藏了好些年的!”劉子諾說著提了提另一壇。
“怎麼你的看上去要多些?”洛笙玩笑一句。
劉子諾在她面前坐下,不滿意道:“小丫頭片子逞什麼能!今兒你大牛哥來找你聊聊天。”
洛笙揭了蓋往罈子瞅瞅,沒防備被那酒味一嗆,一臉嫌棄道:“這什麼酒啊,能喝嗎?”
“秋露白,”劉子諾揭蓋聞了聞酒香,滿足地閉了閉眼,補上一句,“這可是南安的名酒!”
洛笙又試探着湊過去聞了聞,這回卻覺得沒方才那樣難以接受了。
“笙兒——”劉子諾頓了頓,“我該能這麼喊你吧?”
“當然,”洛笙抬手品一口酒,自覺味道還不錯,“大牛哥今日有心事?”
劉子諾往桌前一坐,手中酒罈往桌上一放:“只是白欣巧是我舊識,不論葉少主如何處置,多少都會有些感慨。”
洛笙沉思片刻,問了句:“大牛哥……曾是南安的人嗎?”
“你才發覺?”劉子諾仰頭飲一口酒,“說起來,年幼時我還見過你一面,只是聽小翼哥說你不記得了。”
洛笙愣了愣:“是那書生?”
劉子諾點點頭:“也是。那是他一副街頭小潑皮的模樣,我也是個胖小子,你不認得也正常。”
洛笙眸子一動,想起來了什麼塵封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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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星翼記性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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