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車到山前路何處

第二十九章 車到山前路何處

季夏來臨,南安街頭早擺起了扇子。

洛笙這時一身淺綠色小衫,梳個簡單的髮髻,淡去了遺世獨立,帶上幾分煙火氣。

她手裏拿着把小扇把玩,若有所思。

亂羽一進城就被什麼人喊走了。眼下她獨自走走,倒也安心看看這座城近些年的變化。

也沒走幾條街,她看見巷子口站着一個瘦高男子。

那人膚色極白,卻也有血色並不病態。他看上去年紀也輕,面相算得出眾,一張臉有稜有角,輪廓分明。薄唇顏色很淺,五官意外地顯得深邃。一雙桃花眼卻又顯得淡漠,裏面似乎藏着很多隱忍和秘密。

洛笙把扇子一收,跟着他進了小巷。

“月余未見,今日尋我作甚?”

開口卻不同於她在亂羽面前的樣子,也與笙姑娘身份有些差別。

“不知是誰疑心六界結界不穩托我去查探,如今卻是連結果都不要了?”那人抱臂倚着小巷粉牆,還有些委屈地翻了個白眼,“小沒良心的。”

洛笙低了低頭賠笑:“什麼結果?”

“確有此事。恐怕天下安寧這麼些年又要生出變故來。”那人打量她一陣,又問,“怎麼?方才便見你悶悶不樂,有心事?”

洛笙舒了眉,終於把視線移向他,伸了個懶腰道:“我能有什麼心事?不過是舟車勞頓,有些疲憊了。”

那人打量她一陣:“這是從哪兒回來?怎弄得這麼辛苦?”

“尋親去了,”洛笙仰臉答他,“雖說並非生父,但見他日子安逸我也放心了。”

她語氣輕快,面上也沒有什麼感傷,反倒叫人心生憐惜起來。

那人眨了眨眼,似乎想要換一個話題,但一時竟也不知該說什麼。

洛笙卻屈肘輕輕撞他一下:“做什麼這副表情?”

那人被她一碰,眸子一動回了神,一本正經道:“我可沒心疼你。”

洛笙一笑,眼底難得帶着真誠,好像把星海抹去,卻仍烏黑髮亮:“十四年前你救我一命,這麼些年也化了身份隱匿於仙門。這情分我記得的。”

那人愣了愣,忽的笑了:“什麼化了身份?許燚是我真名——你這小沒良心的近日裏遇着了什麼寶貝?我借口離山才幫你傳的消息,怎麼方才一見竟都想不起來了?”

洛笙眨巴眨巴眼睛躲閃他的視線,服軟往他懷裏塞了一塊牌子,道:“這事是我不對——京都望月樓的牌子,許燚哥有空去嘗嘗?就當是犒勞了!”

“你當我什麼山珍海味沒嘗過?”許燚把望月牌塞回她手裏,“也就你覺着他們家的菜品稀奇,自個兒留着吧!”

他雖是這麼說,可眉眼帶着幾分笑意,像是看破不說破這丫頭連塊牌子也捨不得。

“這望月牌得來不易,你想要我還不給呢!”洛笙看出他好意,也配合著演戲。

她憤憤收起牌子,又問:“半年前你同師兄攤了牌的……雖說離山方便傳出六界結界不穩的消息,可如今也難再回去了……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什麼打算?”許燚似乎當真思考了一陣,“回我的死亡谷去——不然你還能偷偷把我養在山上不成?”

洛笙聞言翻了個白眼:“有手有腳的依着我作甚?不養不養!”

“小沒良心的!”許燚無奈,也看出她當真擔憂,“放心好了,我再不濟也比你見識的多。車到山前必有路,你安心尋你那位恩人去吧!”

洛笙欲言又止,聽聞最後那句,終只是點了點頭。

許燚也不再打趣,只抬手擺了擺,有些懶散道:“這些時日東奔西走也乏了。再有什麼先自己擋着,我可回去窩着了。”

洛笙作揖送別,眼見着他抻了抻胳膊往巷子深處走。

“我送你的平安符可記得戴好了!”

許燚頭也不回留這麼一句,沒走幾步似乎躍進一個結界,這就不見了。

洛笙忽的生出“同他所見的這一面只是幻象”的錯覺。

她又抬眼看看巷子裏屋檐上陽光照耀的馬頭牆。

牆邊有群鳥飛過,笙姑娘出了巷子,眼見耳聞市井喧囂,忽的不願去想那些想不出結果的事情了。

也是,車到山前必有路。

南安因着東西兩家大戶素來繁華,都要趕得上京都街頭。

洛笙走了也沒多遠,便瞧見街邊有個乞人。

“姑娘……行行好吧……我已經三天沒吃飯了……”那乞人衣衫襤褸,聲音微弱,連碗都是破破爛爛的。

鏡花水月山上富足,到底是人間比不上的。南安雖說也不貧窮,倒也生出這樣的人來。

洛笙想到亂羽曾說的“人間值得”論,順手拿出錢袋準備取出一些拿給這乞丐。

誰知這乞丐一見到錢袋就兩眼放光,搶過來拔腿就跑。

洛笙回過神來,他卻已經不見了。

她去看那乞丐逃跑的方向,可街頭人來人往,哪裏又看得到。

或許是因為依山傍水,南安城相比西窯更大,也更繁華。

天下各城因為地域和風俗的不同,城池也被裝飾成不同的樣子。

幾條街外的城東茶樓里,戲子咿咿呀呀地唱着不知哪位英雄的故事。

亂羽剛在二樓的窗前坐下,對面坐着個眉眼犀利的公子。

這公子生得一雙江南才有的柳葉眼,卻帶着男兒才有的剛強堅韌。他雖年紀輕輕也讓人不能輕易看輕。明明面上帶笑的,眸子裏似乎有雲霧遮掩,無論何時都帶着幾分警惕。

“我原以為是齊大俠又閑的沒事托你們兄妹二人喊我回家,原來只是許久不見想找我敘敘舊?”亂羽看了看他,又看看一旁站着的櫻粉色長裙的女子,“可不像你二人一貫作風。”

這女子兩彎秀麗遠山眉,一雙杏眼若明珠,分明是大家閨秀最標準的樣子。她的容貌與那公子相近。只是眼中雖有情緒卻也清澈,不帶質疑。

“早知道你不願回去,我們若是還自討沒趣也配不上說是和你一同長大的了。”粉衣女子嗔怪道,“倒是你——這般不知我們底細。”

亂羽賠笑:“反倒是我的不是。”

話雖如此,他的語氣卻好像是在反問。

那公子沒理會,只是輕聲一笑,提醒一句:“靈雪,你忘了今日出門是要購置東西的?”

“那是母親交於兄長的事務——”宋靈雪話到此處卻忽的頓住,又小聲抱怨了句,“怎的同一天出生我卻要聽你的?”

她還是起了身:“既然兄長開了口,那我去街上走走,晚些再來找兄長歸家。”

臨走,宋大小姐還規規矩矩行了個禮,把大家閨秀的樣子做到最合規矩。

亂羽餘光目送她離開,打量了眼前人一番:“好端端的尋我作甚?”

“原來我們壞了齊少俠的要緊事?”宋大少爺不緊不慢品一口茶,“她說想去鏡花水月。”

亂羽意料之外,只看着他並不搭話。

只見宋大少爺忽的動作一頓,把茶杯放下皺了眉道:“不是什麼好茶。”

態度顯而易見。

亂羽心下瞭然:“翎風,你都做不到的事情,何故要求靈雪做到?”

宋翎風抬眼盯着他,眼底多出幾分情緒來:“唐星翼就是塊木頭!怎麼?你也覺得她這樣下去有結果?”

宋翎風本就性子沉穩,三人雖是同年出生,但他偏就像是大上兩歲似的,故而連亂羽有時都有些不願惹惱他,更不用說宋靈雪一個姑娘。

“也是,”齊少俠撇了撇嘴,事不關己一樣,“我一個局外人——有什麼立場勸你鬆口。”

宋翎風反駁:“你哪裏是局外人?你簡直都要胳膊肘往外拐了!”

這時候語氣倒終於像了鄰家的兄長。

“我偏向他你就怕了?”亂羽見狀終於放鬆下來,笑道,“你人都在山上還護不了你妹妹?”

宋大少爺沒接他的話,眉頭舒開似乎有些動搖了。

他沉思片刻,開口卻又換了一個話題:“前陣子九少之爭不知怎的傳到了山下,尹管事用靈力畫的那幾張畫像也被人拓印了出來……你平日裏張揚慣了,今後帶着的可是仙門和家裏兩處的名聲,還是收斂些。”

亂羽聞言低聲笑笑,他知道宋大少爺心有動搖,也沒再多勸。

宋翎風見他出神,倒也沒心思多問,只喊了小二換一壺好茶來。

“說起來——”宋翎風盯着眼前人靜默一陣兒,突然沒來由問了一句,“也不過月余不見,你似乎變了許多。”

亂羽聞言一愣,順手把早先接的那杯茶給潑了:“何出此言?”

“說不上來,像是不那麼張揚了。”宋翎風笑笑,品一口小二哥端來的新茶,“好茶——西湖龍井。”

亂羽抬手擋下小二哥倒茶,突然嘴角一揚:“宋少爺出身金貴,會品,自然知道是好茶。在下風裏來雨里去的,只會飲,別糟蹋了。”

說罷,風裏來雨里去的齊少俠起了身:“另有要事,先走了。”

宋翎風自然聽出他一語雙關,也不攔,只是輕輕點頭准了他提前離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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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系大概一周一兩更,要是感興趣歡迎評論區催更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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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歌笙笙洛城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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