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林峰一副恍惚的樣子，僵硬地和孟重青握了握手。
“各位好，我是孟重青，首都第二基地總務處副主任，平時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搞科研的。”和所有人都握過手之後，孟重青笑眯眯的自我介紹道。“到達。前之瑤已經和我聯繫過了——不過應該也不止是我……反正接下來你們的生活基本上就由我來安頓啦！”
他身材頎長清瘦，帶着銀絲眼鏡，遠遠看上去和尤嘉還有幾分相似。
但比起尤嘉還有些學生的青春氣息的面孔，孟重青顯然蒼白成熟許多，甚至看上去還有幾分可以被模糊成“和藹”的，並不讓人討厭的脆弱感——明明是可以輕易用武力折斷別人的骨頭、研發出讓金屬消失的一點不剩的液體的人，卻奇異的有種很容易破碎的感覺，就像它只是被寫好命運、強行安插進來人偶。
他微笑着站在那裏，穿着簡單的白襯衫白大褂，嘴裏說著親切的介紹的話，就好像站在什麼拍賣會上正念着別出心裁又不免雷同的台詞。
“我們第二基地又不同的支隊，每個支隊負責的工作各不相同。其中第一支隊負責整個基地的管理——準確來說應該是人事任免，但隊長同時也是總務處主任，所以職權比表面看起來要大些。”
“第二支隊管理資源，基本上所有大型一點的資源流通都要經過第二支隊，就連各部門領的武器也是要找第二支隊簽字的。當然，到手了的話它們也管不了這麼多啦。”
“第三支隊負責宣傳娛樂，人數不多並且好像實際上也沒有太多資源給他們幹什麼，但是那幫人還是很努力的在為大家提供娛樂的。”
“第四支隊是科研技術部門——我就是第四支隊的隊長，上帝作證，我們部門的人都很好說話的——有空常來玩哦。”
“第五支隊是一幫政治經濟社會學家，每一次基地的大動作都要叫他們去開會然後講一大堆讓人昏昏欲睡的東西，噢，當然，他們其中有不小一部分是上邊派來的，不然也不會專門成立一個支隊而不是向總務處這樣一個小地方給這幫人。畢竟除了開會的時候，他們基本上沒什麼工作。”
林峰大概是看着孟重青親切，好奇而不客氣忍不住打斷道：“這麼多個部門，我們都可以選擇自己去哪嗎？”
許揚抬起頭，也是一副好奇的樣子。
尤嘉跟着把目光投過來，那縷淡淡的、若有若無的微笑依舊漂浮在他的唇邊，加深了他漆黑的眸子中那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讓他看什麼都像是無比專註的凝視。
白之瑤一直斂着視線，似乎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顯得格外乖巧的同時也有種沉悶的漠不關心。
“倒也不是完全不行……啊，是這樣的。”孟重青頗為活潑的露出了一副頓悟的神情，“我們會給大家一些時間訓練什麼的，最後有一個教官給大家測評，最後什麼成績最好就去什麼地方，如果沒有最突出的但綜合能力還可以的話……”
“我這不是就要講了嘛，林峰同學，太着急的作用看來是為零啊。”他脾氣很好的擺了擺手。
“第六、第七個支隊是平時負責清剿喪屍和非法集團什麼的部門，工作量還挺大的，人均一個能打十個——相應的，這裏的福利工資什麼的也很高啦。”
“第八支隊是醫療保健部門，當然這個保健不是那個大保健，我們的技術還是很不錯的，這個就不過多介紹了！”
“第九支隊算是後勤掃尾部門，基本上什麼都可以干一點，不過支隊裏雖人才輩出，但脾氣各異，新人說話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其作風也是出了名的放鬆。如果實在沒什麼擅長的，但綜合評定還不錯，或者說自願的話，就會來到這裏。”
“末日之中效率都被迫提高了幾個檔次呢，作為總務處的副主任，我有必要徵詢你們的志願。”孟重青拿出幾張表格，一一分發給大家，到了白之瑤的面前，他一頓，又若無其事自然無比的收了回去。
林峰看見許揚在志願一欄毫不猶豫的刷刷寫下“第四支隊”四個大字。
“等下帶他現在就去考核吧，”白之瑤語氣平淡的看着許揚，而後把目光投向孟重青：“我知道你們科研技術人員永遠不會嫌多，你可以看看我給你的驚喜。”
“以及……”她優美的眼睛以一種濃艷又內斂的目光掃過在場的人，微微側頭。孟重青會意的俯下身，態度禮貌溫和的認真傾聽她說的什麼。
尤嘉、七支隊訓練、烏托邦、支隊、派遣……
幾個零零碎碎的詞語像是坎坎坷坷的走過千萬里遙遙踏來，帶着長途跋涉的疲憊造成的凌亂模糊墜入他的耳中。林峰努力去分辨其中的含義內容，卻始終沒能得到任何有效信息。
但孟重青認真的點了點頭，一副恭順的樣子。
一瞬間，一道閃電般的光芒劃過林峰的腦海，那裏坐落着的東西明明龐大得根本看不清，卻又好像有被光亮照亮過什麼東西。
他終於明白了他這段經歷中安插的那劇本一樣寫好的不對勁是什麼。
白之瑤，她帶着和他們完全不像是屬於同一個世界的強大開到了他們的面前，帶着尤嘉，出於某種有些複雜又很好理解的目的把他們帶了過來，幾乎一切都是她所操縱的。
她的目光中流淌着他們所難以企及的、高貴優雅的、複雜的、接近真理的權力。
“誒呀，這可怎麼辦呢？——歷明又輸給我了！”孟重青笑得像個孩童。
歷明想起那個賭約，臉色沉下去一兩分，又因為一些類似於“習以為常”“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情緒緩和。
“你想要什麼，就直說吧。”
“之瑤今天不是帶回來幾個人嘛，有一個她直接叫我考核，那小子在計算機上還真有兩把刷子，明天理一理手續就可以正式進入第四支隊了。還有一個人她會丟給第七支隊和第五支隊訓練，之後挂名你知道的那個地方——一個多月後有一個和烏托邦交換成員的行動，她是打算把那個人推過去。”
歷明面色鄭重的點了點頭：“她一過來動作就這麼大……”
“這倒輪不到我們操心。”孟重青神色沒什麼變化，他給自己倒了杯水，“還有一個傢伙，第一志願填的是第六第七支隊，第二志願是第九支隊，看上去就像是那些套路小說的主角——長得帥做事又十分周到，將來肯定成大器的那種……這個人，就交給你訓吧。”
“我作為第六支隊的隊長，平時訓練新人的任務怎麼也不會落在我頭上。但這作為一個賭約的代價……”不止是不大材小用，這個代價簡直太輕鬆了。
“誒呀，這才符合套路小說的男主劇情嘛。”孟重青毫不在意的道，“一來就被各大牛x長老爭相收徒，打臉一眾嫉妒他的人……歷明這樣的正經人可能不懂，但早幾年之瑤還在首都的時候我和她可是經常搜集各種狗血套路小說換着看的！雖然大家的人設都不像小說中的那樣套路，但是還是會讓我們這種傢伙看見，就有隱隱看見了對方的命運的感覺啊……”
歷明一頓。
“行吧，我知道了。”他說，“我會好好訓那個人的。我覺得你們說的還挺對的。或許…我真的該去補補那些小說，以此補補我形而上的靈感了……”
那還是別了吧，孟重青想。
畢竟他和白之瑤現在不約而同的都覺得，自己那所謂“隱隱的”的命運就是死的很慘啊。
休整了一天，林峰起的很早。他踏着輕鬆的陽光到第二支隊領取了需要的資源，又被告知了一個小要求——新成員進入基地是需要一個支隊隊長蓋章確認的，至少一個。
說形式主義倒也不是很形式主義，如果只有後勤部的章和證書，那還是可以偽造的。再加上支隊隊長的簽字，不僅不是偽造的，還可以和隊長見一面混個臉熟，倒也是個穩固基地成員的方法。
啊，不會這就是第五支隊那幫社會學家的用處之一吧。
不過辦法好是好，就是支隊長們日理萬機，不是那麼容易見到。連續走訪三個支隊長失敗以後，林峰咬了咬牙，想起了孟重青提起第九支隊時那一句“作風輕鬆”。
拿出他這輩子為數不多的社交牛逼症，他心下一橫，在走廊盡頭的房間前敲了敲門，簡直就像是一個戰士在戰鬥前拿起自己的武器。
“請進。”
林峰打開門，首先就可以看到他正對着的那張大桌子上是一個正趴着睡覺的女人——或者是女生。儘管看不到臉，但她鬆鬆盤着的頭髮和桌上擠滿的雞零狗碎的小玩意兒讓她有種說不出來的年輕感。那些東西中似乎很多都是化妝品，歪七扭八的散落在各處，看上去都要花不少錢，卻是只被以一種三分鐘熱度的冷漠用了一點。
這張桌子上還有很多首飾和五彩繽紛的水性筆，熊和鴨子的玩偶分外可愛的迎接每一個進入的來賓，偏偏桌子上一份象徵著工作的文件書籍都沒有——看上去簡直就是來做客的。
林峰很快收斂目光說明來意。
在這張大桌的附近，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女生盯着黑眼圈，從堆積成山的文件中抬起頭。她放下筆，滿含怨氣的眼睛隔着眼鏡掃過眼前的這一切，最後落在那個正在睡覺的女生身上。
她走到她身邊，以一種很平常的音量與滿含無奈的語氣開口。
“支隊長，有新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