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靜流》和大多數的色彩明快青春校園小說不同，從始至終它都籠罩着一層淡淡的陰鬱。男主因為不幸福的家庭自甘墮落。抽煙，喝酒，打架，談戀愛，但這一切並沒有給他帶來肆意而為的快樂。相反，對什麼事他都提不起真正的興趣。
女主是那種表面上文靜乖巧，努力學習的乖乖女。因為外表不起眼，性格不起眼，成績不起眼，在學校和家裏一直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她唯一的快樂來自於一個活潑開朗的好朋友。
女主的朋友因為男主被嫌棄和侮辱決定減肥，患上了厭食症。因為病情嚴重，只能休學住院，形容枯槁，精神抑鬱。女主為了報復，開始步步為營地接近男主。
男女主身上本來就有着同樣的沉鬱，壓抑，和陰暗，讓他們不自覺地相互吸引。再加上女主精心設計的相遇，男主對她的感情慢慢變深。然後在男主第一次跟女主認真表白，規劃他們的未來的時候，女主將自己的目的和盤托出。
此前，他們所有的感情都是淡淡的，像潛在心裏涌動的暗流，表面上不動聲色。而這是全書中唯一的激烈，溫柔的憧憬，然後是痛苦的質問。
男主緊緊地抓着女主的肩，問她對他可曾有一分真心。而女主只是一言不發地冷眼看着他。男主慢慢鬆開手，步履沉重地離開。女主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仿若無事般地回了家。
林晞和蕭辰被分到的內容恰好到這裏停止。他們討論之後決定採用“姜太公釣魚”的方法，分別表演出角色人物在這個場景之後可能出現的狀態。然後引人來詢問，進而自然而然地講出此前的故事。在工作室專業化妝師的幫助下，蕭辰被成功偽裝。他們忙裏偷閑，逐漸完成了一次次的拍攝任務。
剛剛是最後一次，蕭辰帶着畫板在公園一幅幅地畫著同一個女孩子。他的畫技不錯，上面女孩子或是淡漠，或是溫柔，或是偶爾透出的一點小聰明，都惟妙惟肖。慢慢地，就有了圍觀的人。有人問畫中的女孩子是誰，他就勢講出了這段故事。
天色晚了，蕭辰開始收拾畫具，周圍的人也慢慢散了。林晞和同行的助理小喬哥剛想迎過去，就看見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跑了回來。
他在蕭辰面前站定，說“哥哥，你還喜歡那個姐姐對不對？喜歡你就去追她啊？在這裏畫畫有什麼用？”
蕭辰此時已經脫離了人物，想笑又克制住，故作悲傷地說:“可是那個姐姐不喜歡我啊！”
男孩皺皺眉，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女孩子最會口是心非了，她說不喜歡你你就信啊？再說，就算她以前不喜歡，你一直纏着她，慢慢她不就喜歡了。”
男孩臨走前，還人小鬼大地跟蕭辰說了句“加油”。蕭辰點了點頭，笑着答道，“哥哥會加油的，快回家吧！”
林晞走過去，“演得很成功嘛！看把人家小弟弟激動的。”
小喬哥把車開過來，送他們回學校。
雖然林晞平時在車上也不怎麼說話，就安靜地歪着頭看外面。但是今天，蕭辰就是莫名感覺到她情緒不太好。
“林同學，難道完成作業了你不開心嗎？”，蕭辰疑惑地問道。
“沒有，就是覺得這個故事的結局有點傷感。兩個人明明彼此喜歡，卻沒有在一起。為什麼不能像那個小弟弟說的一樣，再爭取一下呢？能遇到相互喜歡的人是多麼不容易的事，可是最後他們還是選擇了找一個合適的伴侶度過一生。”
蕭辰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另一個小女孩也是這樣，每次看到什麼悲劇的電視劇，小說，或者是什麼人物的結局她不滿意，就會特別的意難平。果然女孩子都是這麼感性的嗎？
“那你就把剛剛那個場景當成結局好了，我不是說了會去找她嘛！而且我絕對會死纏爛打，讓她承認喜歡我，和我在一起的。”
林晞難得聽到蕭辰這麼說話，不免笑了出來。
蕭辰看看她，“這回滿意了吧？”
“嗯，還不錯”，林晞含着笑回答。
***
林晞回到寢室的時候，沈亭兮不在，只有韓澄一個人。不知道她在看什麼綜藝，笑得前仰後合。“澄澄，周三我過生日，晚上一起出去吃飯吧！”
韓澄抬起頭，隨口一問，“好啊！都有誰啊？”
“沒幾個人，就你，亭兮，叫上林逸，章遠哲，還有我姐和簡寧。”林晞回答道。
韓澄:“哇塞！又可以見到漂亮姐姐了，開心！恩恩我跟你說，我剛到寢室的時候你不在，然後嶠嶠姐在那幫你收拾床鋪，我還以為她是我未來同學呢！嶠嶠姐的顏值，不進娛樂圈簡直是一種資源浪費。”
林晞無奈道，“同樣的話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大姐。不過我姐要是來我們學校，那她的高考成績還浪費了呢！像她那種從小到大的學神，就應該讓北大收了她的。從小到大，我姐回了家都不開書包，作業都是第二天早上去抄別人的。但是每次一出成績，她都是前三名。”
林晞頓了頓，繼續說道，“我沒跟你說過吧！高中的時候，別人都忙着學習。結果我姐開了個微信公眾號寫文，時不時發一些關於時尚的解讀，po她的每日穿搭，成為了熱門博主。那時候，好多大牌都找她合作，給她贊助衣服和報酬求推廣。高考結束之後她帶我去法國玩，花的全是自己掙的錢。”
“嶠嶠姐可真厲害，這樣都能考上北大。我高中的時候基本上沒怎麼出去拍戲，天天就剩學習了，不過也就考了四百來分”，韓澄說著嘆了口氣。
她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哎，你都沒邀請一下蕭辰啊，我看你們倆最近挺熟的啊！”
林晞想了想說道，“他明天晚上就要飛丹麥，估計要過幾天才能回來，我就沒跟他說。而且...我們倆就是一起完成個作業，也沒有那麼熟吧！我直接跟他說我過生日怪尷尬的。”
韓澄把綜藝暫停，對她說“這有什麼好尷尬的？你怎麼就直接跟我說了呢！你不是蕭辰粉絲嘛，應該知道他這個人就是看着冷，其實沒那麼難相處的。要不你跟他說一聲，來不來就是他的事了。”
林晞想了一下，“還是不說了吧，都知道他沒時間了，下次的吧！”
韓澄攤攤手，說了句“隨你吧”，繼續看起了綜藝。
林晞爬上床，抱起流氓兔，看着蕭辰送的手機鏈，默默地想:等到作業完成了，我們慢慢就會恢復到以前的普通同學的狀態了吧！沒什麼機會見面，一學期也說不了幾句話。
早就應該習慣了不是嗎？人們因為各不相同的原因而熟悉，又因為相差無幾的理由而疏遠。可是如今這個人換成了蕭辰，她怎麼就這麼不開心呢？
老天為什麼要給她一個機會讓她和偶像這麼近距離接觸，然後讓她發現蕭辰比自己想像得還好，讓她越來越着迷？這樣再疏遠了也太難過了吧...
***
終於完成了作業，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的蕭辰覺得無比輕鬆。沒什麼正經事干，他就打開了好久沒看過的微博。
蕭辰微博關注的人不多，除了工作必要加的，就只有一些關係特別好的人。先是看到了顧垣發的關於最近演唱會的微博，點個贊。接下來的幾條都是別人的廣告博，他也沒細看。
再往下翻就看見了林逸轉的韓澄的一條微博，他看了一眼對面床上正打着遊戲的林逸，覺得這傢伙可真是秀恩愛的一把好手。
韓澄發的了一組圖，是用素描畫的她。第一張是早上出門前站在穿衣鏡對面，然後堆了一地的衣服；第二張是在食堂吃飯，她拿起筷子，看着碗裏的雞腿眼神糾結；第三張是韓澄坐在床上，頭髮散亂，雙眼放光的打着遊戲，時鐘指向凌晨兩點。蕭辰覺得畫得還挺有趣的。
配的文案是：雖然不想承認，但好像還真的是我。@最會畫畫的舞者
而林逸的評論是：雖然不想承認，但好像還真是我女朋友。
仔細看了看圖，蕭辰突然瞪大了眼睛。他迅速打開了手機里的wps，找到了一份開學沒多久老師組織弄的班級同學的微博號官方合集。他知道林晞的學號特別靠後，直接拉到了最後面。然而，她的後面是一片空白。難道她不是那個“最會畫畫的舞者”？是自己猜錯了？
蕭辰點進了這個微博賬號，這個從高考前夕再也沒有點進去的頁面。所以他現在才知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有在繼續發博。他一條一條往前翻着，韓澄的素描，對食堂的飯菜的吐槽，學校湖邊的風景，還有不時出現的畫他出席活動的現場圖...真的是林晞！
就這樣翻着，他一直翻到了和以前接上的地方。她畫的戀愛漫畫還是在那一話戛然而止，此後她再次出現對粉絲們的解釋也只有一句“分了，不畫了”。那是在高中畢業后，她又開始記一些和家人朋友的趣事，更新他的劇照圖，畫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漫畫。
啊！當初為什麼要因為顧垣的諷刺就取消了“悄悄關注”，要不然他一定可以馬上發現她在網絡上的回歸。甚至他可以很早就發現，他曾經日思夜想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孩竟然成為了自己的同班同學。想着想着，蕭辰孩子氣地揉亂了自己的頭髮。
章遠哲目睹了這個過程，捅了捅林逸，“我說，蕭辰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我怎麼覺得他今天不太正常啊！”
林逸也從遊戲中抬起頭，看了看蕭辰。然後慢慢附和道，“好像…是不太正常哈！”
林逸看着說完話就一直埋頭看手機，不時笑笑，打幾個字的章遠哲，自言自語道，“我怎麼覺得最近你倆都不太正常啊！”
章遠哲傻笑暫停，反駁道“我哪不正常了，我挺好的呀！”
“不，你就是不正常。說，你是不是又談戀愛啦？你現在的狀態跟剛上大學和前女友還沒分的樣子一模一樣的，別想瞞過我福爾摩斯·逸的眼睛。”
章遠哲一笑，“我談戀愛有什麼好瞞着你們的，真沒有。剛我看周學姐周學姐在網上連載的小說呢，太搞笑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女孩寫玄幻修真小說的呢，完全是不一樣的套路，太精彩了，不愧是我們學校編劇系才女的大作。”
林逸轉了轉眼珠，“你前一段不還對周學姐避之不及的嗎？怎麼現在說起她來兩眼發光，笑容滿面啦？”
“這都是您家林大千金的福，她不是讓我請周語荷吃飯賠禮嘛！我本來以為會是那種特尷尬的場面呢！沒想到周學姐可洒脫了，我們倆把話都說開了，決定以後當好朋友啦！後來我們聊着聊着就聊到她寫的小說了，聊得特嗨！當天回來我就追了，可好看了。”
章遠哲對着林逸殷勤地笑了一下，“你要不要看啊！我發個連結給你，你收藏一下”，他又想了想，補充道“你再投點票，支持支持校友嘛！”
一分鐘后，章遠哲問，“點進去收藏了嗎？”
兩分鐘后，章遠哲又問，“林逸你開始看了嗎？”
十分鐘后，章遠哲三問，“好不好看，你投票了嗎？”
林逸在章遠哲的強勢安利之下完成了所有步驟，深深覺得這兄弟真的不太正常了。他甚至腦補了一個畫面：章遠哲對着周語荷學姐深情地說，“學姐，我已經給你投了一萬塊的霸王票。我來做你的無敵霸主，你來做我的女朋友好嗎？”
...
不想了，不想了，林逸在心裏想着，覺得自己都被這貨帶得不正常了。但是，出於同屋之誼，他好心地提醒了章遠哲一句，“老章，你以後要是想追女孩的話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幫你參謀參謀啊！”
章遠哲漫不經心地回道，“追什麼女孩啊？是遊戲不好玩，還是小說不好看？我現在覺得跟高中那個女朋友分了就對了，省得都分隔兩地還得被她遙控指揮。
又不讓我熬夜打遊戲，又讓我每天給她打電話，發照片的。最煩的是買個衣服還好讓我幫她看，我看完她也不按我的意見買，真是沒事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