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天降神兵
臨時飛走參演的陳莫,是在參加節目前收到了林見深的反向邀歌,也是林見深首次以新歌邀請其他歌手進行合唱。
儘管“金色旋律”的戰線過長壓力過大,已經把參賽者的時間和精力擠壓到了不剩什麼,陳莫還是異常重視這首歌。而到現在陳莫還是很奇怪,他和林見深交集並不多,見面不會頻繁但再見亦不陌生,是什麼樣的契機能夠形成這種奇怪而穩定的關係,甚至還能有這樣的合作。
林見深不會想得很複雜,他認為是出於對彼此的認可,畢竟活到現在,大概也能對一個人有基本的判斷了吧。
這是正式演出前的最後一次排練,陳莫和林見深都在認真地確認最後的編曲和順序,心情輕鬆又帶着小小的焦灼。
林見深很有興趣地問他,“金色旋律”怎麼樣,聽說新人和學生多,你咋還去參加呢?
陳莫笑着說我咋就不能參加呢,任何一個節目和舞台對我都是機會。你只參加過一次比賽就直取冠軍,而我從未得到過第一甚至沒走到過最後,這是為啥呢?當然我覺得這種“逢賽必輸”的規律特別適合我,因為討厭競賽類的節目,討厭排名次,所以被規則反噬。轉而說道羨慕林見深的坦途,如果他是他,肯定特別驕傲。
“沒什麼值得驕傲的。”林見深淡淡地說。
“對了”,陳莫開心地說,“好玩的是,節目就跟大學宿舍似的,每天除了唱歌練習瞎胡鬧。和我同住的是個還沒畢業的小朋友,帶了一堆家鄉特產,最後都被節目組收走了。他懶得洗衣服藏起來,現在自己都找不到了。我們前幾天說提前吃散夥飯,結果吃了一頓又一頓,第一頓挺傷感的,吃到最後忘了為啥要吃了,一堆人啊,連總導演都一起追跑打鬧,可有意思了。你喝酒么?我不喝酒,所以有時候這點挺尷尬的。”
“我只和朋友喝酒,這算喝還是不喝呢?”
“那估計只能算不喝。”
扯了幾通后,快到他們的順序了,林見深不斷調整眼鏡和鼻樑之間的關係。
陳莫看他比自己緊張多了,便摩擦着他的手臂說不緊張不緊張,告訴自己不緊張。
林見深皺着臉吐口氣:“你說怪啊,我咋到現在還緊張呢,上台前都緊張,沒啥方法。”
“你想想這首歌有多棒,咱們練得也挺不錯的,一定會特別受到關注,這是你的第一首新歌合唱。”
“關注歌就行了,千萬別關注我,那樣我更緊張,適量就好,適量就好。”
再看一遍標註了滿滿的小抄,陳莫準備登台。
前面的節目已經開始。
他猶豫地撇了下林見深,還是沒忍住地問:“我當時一拿到歌,就決定一定要爭取和你的合唱,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這首歌讓我想到了一個人。我寫不出這樣的歌,但是你寫出來了,所以我特別想唱。這個,是你寫給一個女孩的歌么?是你愛的人嗎?”
林見深抬頭,沒有回答,看着台上的表演者逐漸接近尾聲,想了想回復他:“你居然能聽出來。我寫完給其他人聽,沒人有這種感覺。就是為了紀念啊,雖然聽上去很溫暖很舒緩,但其實就是為了紀念。”
“你要紀念誰?”
“我要紀念的人已經走了。”
“我的也是。”
“紀念我的家人”,林見深輕聲說,“你呢?”
“我的老師。”
林見深轉頭看他,陳莫正盯着前面的表演者退場。
“後悔嘴快話多,我怕待會唱的時候哭出來怎麼辦,心情略down。”
“台下哭是真性情,台上哭是不專業。”
“我忍不住怎麼辦。”
“那你別上去了。”林見深淡淡地說。
陳莫和林見深登台,調整好耳返和站位,音樂響起,《意》的旋律和橙色的光同步漫起:
“看那,熹微的光,切開泛白的初陽
徜徉,徜徉,不似愛的匆忙
遠處的歌聲,喚我回望
沿着泛黃的葉脈,悄悄找到你的寶藏
在思念的深處,快也漫長
我要和你感受風吹來的冰涼,沖刷眼底的海浪
聽啊,低語在旁,傾訴枝椏的憂傷
生長,生長,盤旋穿過天上
燦爛的星河,碎在心旁
那是半生的路途,學會寫紙短情長
藤蔓還在纏繞,年少匆忙
亭亭如蓋遮蔽的是誰的徘徊,回憶一路在逃亡”
晚上的正式演出很順利。
表演完成後,林見深終於笑了起來,說自己好眼光,和陳莫的初舞台能這麼和諧,這次唱自己的歌,下次可以一起翻唱。
陳莫說英雄所見略同,可以換語種換風格。又提到自己最近參加節目也學了舞台表演,終於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了,之前自己就是“樹”一樣的超差颱風,不能挪窩。
林見深趕忙說跳舞絕對不行,他還沒法控制自己身體,但有些舞台表現形式能助唱也不錯是吧。
陳莫點點頭。
倆人正準備一個趕去其他城市,一個留他吃宵夜第二天走人,正在商量的時候。陳莫忽然看到一張眼熟又記不清楚的臉閃過,腦子裏正想着,那個人“嗖”地一下閃走。待他倆經過一個休息室時,這位眼熟的人又開門出來,這個休息室就是剛剛排在他們前面演唱的歌手的休息室。
先於陳莫,一個年紀和他差不多的男孩穿着黑色的t摘下棒球帽,直接喊道:“陳莫!還記得我嗎?”
“你你你你你,記得記得,你是誰來着?我記得你。”陳莫嚇了一跳,腦子飛快旋轉,記憶中絕對有這麼一個人,就是對不上名字。
“天哪你居然記得我,我都變化好大了,你也變化好大啊,好好想想,想不起來了么?”
“不不不,我能想起來,你,該不會是——jojo吧?”陳莫嚇了一跳。
“沒錯是我,天啊。”
倆人激動地抱了下。
jojo是陳莫當年參加聲動人心第一季比賽時,後台採訪他的實習記者,也是陳莫整個歌手生涯中的第一個採訪記者。相對的,陳莫是jojo獨立採訪的首位藝人,也是他職業生涯的第一個發稿對象。可以說兩者的關係是江湖陌路,再見卻如初戀難忘那種,很奇妙。
後台稍微敘了兩句,就各自去忙了演出后收尾的事情,並約了晚上隨便吃點東西,畢竟第二天也都要各自飛走。
晚上兩個人都如約而至,莫名其妙開心的不行,和他們的第一次照面完全不同。
在jojo眼裏,曾經的陳莫是個灰頭土臉離開學校不久的新人,有出眾的音色和不出眾的外表,對歌手這個職業一無所知,唯一知道的就是找一切的舞台讓自己唱歌,他喜歡唱歌,而且相信自己能夠很好的唱歌。陳莫在跌跌撞撞看似有各種各樣的機會中被迎上台再被轟下去,不知道當了多少次的背景板、偷偷哭了多少次,被選擇又被放棄。但現在的陳莫,終於成為了一個像樣的歌手,更幸運的是,過往的人還能重逢。
那時候的jojo,也是離開學校不久,當實習那次是被趕鴨子上架,不熟悉流程,被呼來喝去又罵又喊,什麼雜活都做了,然後就被支配到了一個節目後台哭得一臉鼻涕眼淚的小選手面前。他看着他抽抽,自己更難過,就像兩個被生活毆打的鼻青臉腫的人還要用對方的傷換飯吃一樣。那天陳莫被淘汰,顛三倒四地說了很多,jojo七零八落地問了不少問題,好像全世界都並不關注他們的談話,但一個敢說一個敢聽,最終jojo還是和陳莫說,記得看明天娛樂版的專欄,一定會有你出現的部分,我保證。
於是第二天陳莫真的看到了那篇報道,在記者的署名上,看到了jojo,那個同樣愁眉苦臉的小記者的名字,雖然報道刪了大部分,僅剩了三言兩語,標題是《半決賽選手失利,淚灑舞台》,讓人哭笑不得。
後來jojo很快換到了一家非常知名的娛樂經紀公司,幹了一段時間的藝人助理,後來又做執行經紀,一輪接一輪苦活累活往身上潑,可以說是跪着進去爬着出來。直到現在他仍然在這家公司,已經成為了經紀人專門帶新人歌手,剛剛在陳莫前的表演者就是他最新負責的藝人,在看演出名單的時候他看到了陳莫的名字,也看到了他剛剛的舞台。他真的為陳莫驕傲,也為自己驕傲。
陳莫開心地看到他也一樣有了很大的成長,當初那麼狼狽現在想想好好笑,但再見都已經做出了些成績,不多但也足夠對得起過去。
兩個人與其說是敘舊,倒不如說是職業病會診。陳莫開了閘似的翻出舊事一通倒,不少都是在聲動夢想的一些困境,因為太從零開始,因為太依靠自己,他總感覺自己的機會確實多,但又沒有那麼多,更多的是迷茫,好像那條路是有了,但前面的距離他無法預測。
jojo說當經紀人的時間並沒有很長,只是用自己有限的時間玩命吞噬,希望獲得比別人更快的成長。他會時不時聽到陳莫的消息,只是在陳莫還不行的時候他也不行,陳莫現在有點行了,他也剛好有點行了,都屬於有點道行有點武器,但還不到藝高人膽大結伴下山的時候。
他對於陳莫現狀的理解是經紀公司對於經紀人與藝人的配比不得當,且公司不掌握直接資源,只能做些宣傳類的工作或一些商務承接,說白了是個小作坊都能做,只能歸咎於公司不作為懶的成長,而懶的成長註定會被未來的新型經濟模式所替代,倒也不是不能活下去,而是之於陳莫這種高成長性選手,公司已經不能滿足節奏了。對泛音,jojo更是持保留意見,他並不認為泛音和聲動夢想之間有啥本質區別,只是泛音的營銷能力更強而已,當然泛音融資了拿到了戰投的大渠道扶持,但也不代表風格適合陳莫。只懂得市場宣傳的公司,沒有製作背景,也不參與作品的全過程包括孵化,這是困境,藝人陷入其中,尤其是有才華的輸出型藝人,那就無異於飲鴆止渴。
陳莫聽到jojo的想法,頗為認可,他困惑了很長時間的事情,公司無法解答,經紀人也沒法給出合適的回復,而周圍朋友簽的經紀公司,各種各樣,但沒有一個適合他。說到底現在的陳莫,已經有了個人品牌,而且非常有特色,從市場供給側看,他屬於資源稀缺方,有充分的議價權,不在於價格,更在於是否能懂他,給他合適的路線,而不是把他當成一件消耗品,一切簽約的價格和kpi都從商務上“撈”回來。這不是他想看到的。他問jojo,到底怎樣才算是一個經紀人,他到底要怎樣去選擇一個經紀公司,因為距離他合同期滿,也是近在眼前的事情了。
想了半晌,jojo很認真地說,他從來不認為經紀人是一個打下手或者幫遞話的“差使活兒”,儘管他有這樣的“用處”,暫且把這個功能叫做“用處”。他從助理開始,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經紀人是誰?如何工作?為了什麼而工作?他理解的經紀人,與藝人是合伙人的關係,藝人負責處理市場上前台的一切事物,經紀人處理後台的一切事物,事務受到雙方認可,有戰略規劃,與取捨利得,兩個人必須同步成長,認可失敗與成功,在有呼吸空間的基礎上捆綁的密不可分,比愛人更親密,但比愛人更坦誠。這麼複雜又這麼簡單的關係,就是經紀人和他的藝人之間的關係。所以他對陳莫講,從助理到執行經紀到經紀人,他也許最開始不是最專業的,但一定是最用心的,而現在他已經變得專業了,且更用心了,他也希望打造自己的作品,找到他的那個藝人。
瞬間,陳莫get(明了)了他的那個點。
陳莫看着jojo依舊年輕的臉,乾淨立整,小虎牙和當初一樣一笑就能看到。這是一個成長后還很謙遜,無需外力即可鞭策自己的人。更寶貴的是,他們的成長節奏和微識的奇妙相遇,說不動心是假的,也很難相信大家都會有如此的幸運。
jojo說,我們都很幸運對么?這你得承認,雖然我們都是異常努力的,但誰不是異常努力的呢?所以我還是很感恩的。他表示再見陳莫沒有任何疏離感,但他們還需要熟悉,並且非常直接地問陳莫想不想乾脆玩一把大的?直接出來自己成立工作室。
陳莫嚇了一跳,心裏想了好多遍的事被宣之於口,有種秘密被戳破的驚慌。
看着陳莫的小表情,jojo被逗樂了,繼續說如果陳莫有一天想出來,他們可以繼續聊這件事,做好非常細緻的規劃,可能會非常非常非常細。包括私生活,包括未來一到兩年的事業線梳理,未來三到五年的事業線梳理。包括他的商業價值評估、人氣評估、粉絲管理,甚至包括商務、資源、公關的對接和處理方式,都要提前很久商議和適應。
一時間陳莫忽然想到劉宇,問jojo怎麼看劉宇的工作室,他曾經勸過陳莫趕緊換公司。
jojo說劉宇是個正面例子但不是典型例子。他年少成名,出道太早,吃過大虧出過大名,一上來就是前排,但那時候沒有什麼成熟的模式,他當時年紀那麼小要面對那麼多事,安全感和信任感缺失是最大的問題,這是他特殊的地方。所以後來單飛出來做工作室,大部分事務都是家裏人處理也能理解,估計這會成為個人工作室的主要模式,畢竟在事業之前,解決信任感和安全感,對於一個藝人是最重要的。可以借鑒的就是,劉宇和你有點類似,都是人紅歌也紅的風格,當然劉宇是創作型,你可以通過渠道合作打造個人標籤,“陳莫的作品”當然可以是你唱的歌,你做好歌手就可以了,歌手的本職任務就是唱歌,那麼唱什麼歌就很重要,比如林見深會為你寫歌,那麼一專(第一張專輯)一旦發了之後,很有可能更多音樂人為你寫歌。另外你擅長的ost,也會成為一條主線。誰規定一個歌手一年只發十首歌呢?也許陳莫就能一年發三十首四十首甚至更多。
陳莫被說得興奮了起來,並說自己很多事完全沒有經驗,但他懂的邏輯的思考,而且會遵從本能去組選擇,會從更大的層面去思考做或者不做。
“這樣就足夠了啊,通過你的喜好、你的專長、你的品牌性去決策,好於只看商業成績。未來的歌壇需要清新的新生代代表,更需要摒棄原有商業化的舊人。”
“再問你一個問題,經紀人需要喜歡他的藝人么?如果不喜歡只是當做專業,能做好么?”
“不需要喜歡。”
“啊?”
“而是要愛,經紀人和已人必須是相愛的關係,畢竟世界上哪有全是道理論據的東西呢,很多事情出於愛才能至少保護和從對方的立場上思考,所以時而是朋友時而是親人,才能左右互搏。”
陳莫忍不住拍了拍jojo的肩膀,說他感覺這幾年好像從來都沒有各走各路,或者說巧妙到是在同一端走了兩條不同的路,節奏剛好,訴求相同,一轉彎,倆人碰面了!
jojo點點頭,說他這些一般是戰鬥經驗一般是戰略規劃,其實還有很多事,像和導演啦作家啦廣告商爸爸啦,都在於處理細節,他相信專業為先做人為先,其他技巧都是次要的。對了,jojo特別和陳莫說,我會給自己一些壓力,但不想陳莫有壓力。他仍然會在自己的這家公司好好的做下去,和過去沒有和他見面的時候一樣。而陳莫現在已經有了相當的知名度,而且大家都知道他合同要到期,肯定來找陳莫的公司山呼海嘯般地瘋狂,但沒關係,陳莫可以做任何想做的選擇,中途有需要他來幫忙做或者判斷的東西,他義不容辭。
“但是”,jojo一臉懇切,“如果你瀏覽夠了這些橄欖枝,想回到我這裏,一起做一些事情,我永遠會說ok,真心的。”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需要單獨出來,或者說我很想單獨出來,但不知道是不是你。你問我希望什麼或者說需要什麼。我只能說有一些沒想清楚,但想清楚的也很多,我想要安全感和信任感,想要專業的夥伴,對,就是夥伴,要彼此信賴。如果遇到問題或者危機,我們要共同面對,是機會要上,是困境要化解。我也會是我自己的經紀人,畢竟現在面對陌生人,不再會說不出話了。而我未來的整體形象和發展方向,我和每個項目之間的連接,則都要這位夥伴來弄。這些是我想說的。”
“我懂了,現在我就開始做準備,就當這是一件馬上要做且可成真的事情,保密、信任、專業。相信事在人為,萬一可以了,我們要彼此成就,我們都會有一個新世界。好么?”
陳莫非常篤定地點點頭,儘管他心裏仍舊沒譜。
當晚兩個人聊了好久好久,快到後半夜乾脆也把沒聊透的東西也說了很多,彼此最大的感受是,都超出了自己的預期。
當早晨終於來臨的時候,看着手機上跳出來的行程提醒,準備各自作別去跑通告。
jojo問他是不是還會杭州參加接下來的節目。
陳莫說是啊,很快就要到尾聲了,也順便見個好久不見的好朋友。
jojo問以後我也見見你的朋友們好么?
陳莫說當然,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