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佛丐
關居鈺幸福心境良久未緩,摟抱曲葉琦,不肯放手。曲葉琦微笑道:“好啦,稍微輕點。”關居鈺柔聲道:“怎麼,弄疼你了嗎?”曲葉琦笑道:“你如願以償,抱的又是我,難免激動,力氣使大了點。”關居鈺不再摟抱,握着她雙手,道:“這真是我一輩子最快活的事。”曲葉琦微笑道:“你的一輩子,我都會對你好。”關居鈺笑道:“那我加倍,對你更好。”
曲葉琦的感情之路,起伏跌宕,現下目不轉睛地凝視關居鈺,心中不自禁一震,直至此刻,才發覺意識到,楊詣穹與自己一塊長大,關係熟稔,乃最要好的朋友,不過是像同學、親戚般相處而已,男女之情極少想過;至於段煦龍,亦始終當成哥哥看待,雖說跟他是情侶,可從琦龍島到分手,一直互相留出距離,悉心照顧而不過分越界,他把自己當妹妹看,自己也瞧他是哥哥。他被程無相劍刺,苗芸悅救離,只剩下自己孤單一人後,傷心之餘,有時候不禁懷疑:“我和他之間是男女愛情嗎?如果是,為什麼每當他難過高興時,我總勉強隨之?他對我有親熱觸膚之舉,我總唯唯諾諾,半推半就,是因為心中缺少共鳴,尚有防備之心?他大我四歲,懂的東西比我多,對我也很禮貌,就是太禮貌、太尊敬了,所以才不適合……我真傻,何必為了他跳崖自殺?他找到了真正適合陪伴的人,我該代為高興才是……這麼累地相處,是刻骨銘心,至死不渝的感情么?”
眼下凝視着關居鈺的面容,忽覺以前的自己只是在迷霧迴路中打轉亂繞,難尋正確方向,什麼人與自己真正投緣,什麼人和自己一生一世心有靈犀,現在才知。今夜接受了關居鈺,但覺胸中一塊大石立刻落下,更無牽挂,再也不累,因為她明白了,誰才是真正值得託付終生的人!
曲葉琦游目暗林,仰視高山,笑道:“耗了這麼久,詣穹他們找不到人,該擔心了吧?”關居鈺道:“急什麼,我還想跟你……”想說“我還想跟你單獨相處一會兒”,但受道家思想陶冶非淺,自重禮節,雖得到了曲葉琦芳心,還是視其為天女仙子,相敬如賓。曲葉琦與他多日相處,已清楚為人,猜到了他所想,柔聲道:“你想讓我多陪你一會,我就陪你。”關居鈺大喜,重新將她抱在懷裏,在她臉頰上輕輕一吻。曲葉琦臉上一紅,嬌羞無限,輕聲道:“這是還給我在少林寺上的那一吻么?那天只是感激,可不一樣。”關居鈺道:“從今以後,咱倆還說什麼還不還的?”曲葉琦低聲道:“是啊,以後你我的東西,都是互相有的了。”言一說畢,二人四臂緊摟,唇口相吻,夜星月下,山腳林旁,身心俱醉,靈魂永遠鎖在一起,再不分開了。
悟龍谷樹林繁密,山高溪多,從西山頂墜下,身處谷底,深夜行走,甚是不便,只好暫留此處歇息。關居鈺在橡皮山觀完楊詣穹動手前後,學會了編葉織帳的粗淺門道,出掌拍得幾下,擊中樹榦,霎時間落下了上百上千片樹葉,他腳一頓地,震顫周邊,這麼一震,眾葉隨之升起。關居鈺左掌迅揮,右掌速引,上千片樹葉裹成一條葉龍,沖在了曲葉琦跟前。樹葉一落地,剛巧鋪成了個愛心形狀。曲葉琦芳心一喜,拍手叫好。關居鈺笑道:“我不懂浪漫,只有學着些別人的,別笑話。”曲葉琦微笑道:“別人要是有你這功夫就好了。”
當下先挪動樹葉,再撿了十數根長木,草草地搭起了一座簡陋小帳篷。十月下旬氣溫微冷,既無蓋被,便仍以圍火持暖。二人並肩睡在草篷內,你瞧着我,我瞧着你,聆聽篷外不遠處溪流潺潺流淌之聲,亦具禪境風味。谷林野宿,安哉,靜哉,樂哉。
關居鈺見曲葉琦的臉龐,由火光照映得嬌艷無比,愛念大盛,柔聲道:“琦,我要永遠這樣看着你,你不要膩煩。”曲葉琦道:“不膩煩。”關居鈺道:“你既接受我,便決定忘了段煦龍,是不是?如果你忘不了,我也不會介意……”曲葉琦避開他目光,身子躺正,說道:“我答應你,就是答應了你,不然不會願跟你睡在一起,除非你不要我了,否則我要跟着你,叫你甩都甩不掉。”她以前對段煦龍作出的承諾太多,說過的客觀話也太多,與其相處難累,倒不如從此敞開自我,守護內心嚮往的淳樸、簡單、永恆的感情。深情不及久伴,厚愛無需多言,對待關居鈺,也是隨常,樸素,態度不見外,但也頗具愛意。
關居鈺自是感動,溫言道:“我都願為你而死,難道還會甩你嗎?”曲葉琦嘆道:“他在術堂山當眾對我下跪,你們也已替我原諒了他,事情過去,一筆勾銷吧。”關居鈺道:“下次見面,你準備怎麼面對他?”段煦龍在他心中始終是個結,明知多提無益,卻還是忍不住詢問。曲葉琦也並不在意,轉過頭來,微笑道:“看你。”關居鈺道:“看我?”曲葉琦道:“嗯,既已不計前嫌,就不用再掛在心上,你要是想繼續跟他交朋友,我便跟着你一起和他說話;你如果不喜歡,我也就再不理他。”關居鈺心道:“她這麼說,果是認作我的女人了。”感動、歡喜交集,緩緩點頭。
篷外溪流水聲漸漸湍急,二人心緒波動,忽爾憮然,忽爾嚮往,一時之間百感交織,半晌無語。關居鈺與她並肩睡在一起,深夜之間,草篷之內,情慾增生,緩緩伸手,便要脫曲葉琦衣服。曲葉琦俏臉生暈,輕輕撥開,道:“不要吧,咱倆規規矩矩的,結婚後,到時自如你所願。”
關居鈺見她表情正經認真,不禁暗悔自己發渾,臉上一紅,順話題道:“結婚……我們要回城去,是不是?那好啊,只求能跟你在一起,武林里的事,不想摻和了。”曲葉琦微笑道:“好歹先讓我爸媽見見你,畢竟我要嫁你的。”關居鈺嘆道:“我沒有家,沒有親人,什麼都沒有,估計好事多磨,你父母不太同意。”介於武林間不知已多少時日,這時突然說起城市普事,不由得一陣放鬆安逸。曲葉琦道:“條件不行可以努力,我倆一起,怎會不行呢?”放低了聲音,“爸媽很愛我,對我很好,他們說了,將來我要是有了喜歡的男孩子,他們不管怎樣,也會跟着喜歡的。”關居鈺笑道:“是嘛,就怕我這副古老呆板的德行風格,反而討不着你爸媽的歡心。倘若我不從小做道士,那可能才不一樣。”曲葉琦聽他越說越自卑,道:“別胡思亂想,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你說武林不想摻和,曹武憐世被你們打敗,聯賢教也沒了,要說壞人,倒確實沒甚大規模的門派組織。”
關居鈺道:“你失憶期間,管曹武憐世叫‘曹弟弟’,你記得嗎?”曲葉琦澀然一笑,道:“記得。當時失憶不知是誰,見他那副小孩般的樣貌,自會喊他‘弟弟’。”關居鈺道:“不是有你求情,我和詣穹、段煦龍便已把他殺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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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百了。現在在悟龍谷,與世隔絕,得不到武界通知,不知曹武憐世是否真的言而有信,散夥聯賢教。魔教以往乾的壞事太多,就此終結,倒也了了一件大事。”曹武憐世在六十八歲時創立聯賢教,算來魔教已有三十四年的存在歷史,卻肯為曲葉琦將這三十四年的心血芆去,付之流水,這一點無不讓昔年教徒疑惑惋惜不已。
曲葉琦皺眉道:“別提曹武憐世了,那魔頭,我不想記起他。”關居鈺道:“好。”
隔了一會,曲葉琦問道:“你過厭了嗎?武林生活。”關居鈺道:“不是過厭,是早不想過了。”曲葉琦道:“那不如現在就走,一起回家,平平凡凡地生活,過日子。”關居鈺道:“平凡快樂,那正是我所嚮往的,小時候師父跟我講過一故事,不妨說給你聽聽。”曲葉琦笑道:“聽你講故事,我盡量不睡着。”關居鈺“呃”了一聲。曲葉琦道:“開玩笑的,你說好了,我認真聽。”
關居鈺點頭道:“你知道楚國詩人屈原嗎?”曲葉琦櫻口微張,道:“當然知道,戰國時期,著名愛國詩人,留下了許多千古傳唱的文學作品。”關居鈺道:“當年他遭到楚王貶謫,在江湖邊遊盪,窮困潦倒,落拓行走,遇見一漁父,他問屈原:‘你不是三閭大夫嗎?怎麼成了這樣?’屈原答:‘世人醉,吾醒;世人濁,吾清,所以被放逐。’漁父說:‘聖人不凝滯於物,而能與世推移。世人醉,你可以一起醉,世人濁,你可以一起臟。為什麼自命清高,使自己被流放?’屈原並不恭維,說:‘怎能讓乾淨的身體接觸世俗的污染,讓純潔蒙上世俗的塵埃?我寧願跳湘江里,葬身魚腹,也絕不這樣干。’”
曲葉琦道:“屈原很有骨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情懷高尚,不與世俗同流合污。漁父怎麼回答了?”關居鈺道:“漁父沒再回答,敲着船槳便走了,一邊走一邊吟唱着:‘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曲葉琦生性聰明,不久就理解了其中道理,說道:“這漁父不簡單,是道家思想的信徒。聖人不凝滯於物,滄浪之水清,濯吾纓,濁,濯吾足,正是符合了‘與世推移’的行事方式。”關居鈺喜道:“正是,這便是超然的活。雖然他和屈原觀念不同,但我更崇尚這位老漁父的風尚智志,我師父也是如此,然而我是沒怨沒仇的了,梅老師傅卻做不到遠害保身,已然身故。”說完黯然神傷。
曲葉琦拉着他手,輕聲道:“鈺,你不必再惦記以前的憂愁,今後有我在你身邊,咱們就學漁父一樣,與世浮沉,全身遠害,乖乖在城市裏做戶普通家庭。我給你……我給你生孩子,我們一家幾口,幸福生活,武林,牽扯不上我們,和咱沒關係。”說到“生孩子”三字時蓋不住靦腆之情,俏臉紅暈,蘋果似的,煞是可愛。關居鈺心中怦然跳動,點了點頭,道:“我答應了詣穹,要幫忙找出殺害他師父的人是誰,大丈夫須得有信,何況詣穹跟我們交情深厚。擊垮兇手,報了他師仇后,我逆施‘疲重元歸法’,將一身功力轉送給他,秘籍贈送,我倆退出武林,回城拼搏,作一對普通人,干番事業,本本分分地在一起,永不分開。待得有條件了,再去見你爸媽,這樣更好一點。”曲葉琦連連點頭,“嗯”了一聲。關居鈺說開了心事,大暢心懷,鬆了口氣,道:“睡吧。”曲葉琦依偎在他懷裏,互相摟抱,一同進入夢鄉。
次日天色大明,關居鈺偕曲葉琦穿過溪林,找尋去往西山村的路,無奈悟龍谷地畝廣大,林密山陡,谷中雖美,路途亦甚難找。關居鈺激引輕功,上樹攀崖,居高臨下觀察地勢,已不下數十次,終於遙遙望見東方西山腰慕容思江的破敗茅屋,循向而去,沿着坡道,回到西山村郊外。
曲葉琦童心一起,笑道:“要不先不告訴詣穹他們我好了,繼續裝下去,逗逗他們?”關居鈺心知這做法不免頑皮,多裝一時,詣穹、胡老等便多一時憂心,只得道:“適當就行,快些說的好。”曲葉琦笑道:“嗯。”
關、曲進入胡家院子,只見楊詣穹拳腳問候,對着院東那架木假人練習武術拆招技法,“嘭嘭”不絕。楊詣穹的掌力與腳力皆大得尋常,擊中假人,不僅絲毫無損,而且愈發堅固,雙臂揮動,像招財貓招手似的,此雖非武術家精妙招式,但以無招應付有招,不變應萬變,倒也是至理,足見慕容山楓對此物設想製作上,曾花了許多心機心血。但聽每次打中它時,聲響又沉又悶,便如木棍擊打敗革,假人內部定是暗藏了沙土、棉花之類的受力材料,故而打之不毀。
楊詣穹將這路拳法的套路打完,收氣凝神,閉眼調息,問了一句:“你倆去哪了,整晚都沒見人,怎麼也不說一聲。”關居鈺聽他語氣略有責備之意,嘆了口氣道:“差點死了。”楊詣穹眼睛睜開,轉過頭來,立時由責忿變為關心,臉色一變,問道:“出了什麼事,遇見敵人了?澹臺無冢么?”以關居鈺的武功道行,要說差點死亡,諒也非澹臺諸子所能為,除非是他們父親澹臺無冢到了。關居鈺搖了搖頭,微笑道:“不是敵人,總之是我們不小心。”
楊詣穹道:“不是遇上敵人就好,要是遇上,叫我一聲,一起收拾他們。”對曲葉琦蘊笑道:“你怎麼了,幹嘛這麼一副想笑又不笑的神情看着我?”曲葉琦笑道:“我對別人笑,對你就偏偏不笑,你打我啊。”楊詣穹一怔,這是小時候葉琦常對自己說的話,共兩句,一是這句,二是“我對別人哭,在你面前就偏偏不哭,免得你笑話我”,登時想起幼時與她相互打鬧嬉戲的時光,喜道:“你說這話,看來痊癒有望了。”他只道葉琦這是下意識說出的言語,並非失憶康復,彷徨迷懵的腦海中撿出這句話說出,如何不令他大喜過望?
楊詣穹正自慶喜,忽見院外兩位老者聯步行進,正是那霍公公和胡水境。
曲葉琦一見霍公公,身子一顫,“啊”了一聲,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之色。霍公公招手道:“早啊,孩子們。”
這位霍公公並不姓霍,他不是別人,確是往年在武林中耆名遍佈,響徹江湖的仙山佛丐,狄趨光。狄趨光在之江甌市結識段煦龍,傳授“滅智功”心法后,便再沒見過面,后因《如來赦焚咒》之事遭火壇壇主率眾追捕,又在菰城碰見澹臺無冢,勢孤力單,寡不敵眾。澹臺無冢怪招迭出,奇速難防,狄趨光連日連夜躲避火壇糾纏,年紀亦老,已大耗真氣精元,精神渙散,狼狽之下,竟敗北那廝,被打下菰城一處古村風景區的懸崖深淵,那本假《如來赦焚咒》也被奪走。
《如來赦焚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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號稱天下第一武功奇書,練成后功夫精進,威不可擋,狄趨光知鋒芒畢露,必然招惹麻煩,出問輪山來城市要飯前,將真本留在山中,交給美國好友賽格·哈爾托特掌管保護,自己則譜寫了一本似是而非的“如來赦焚假咒”,以備萬不得已之時,誘惑敵人耳目。
他掉下懸崖,有古松消卻下墜之勢,保全了性命,但左腿膝蓋被澹臺無冢的強大指力刮傷,將養多日,方得痊可。懸崖上是古村,懸崖下也是個詭秘寂靜的村莊,傳聞有水猴子作祟,狄趨光查明真相,不過是一片樹懶繁殖的茂地,樹懶因長相,常被人們當作水猴子,乃不足為奇之事。告別“水猴子村”,僻徑尋幽,離開之江,去得皖境,湊巧來到了悟龍谷生活,在這兒認識了大家。他擔心被澹臺無冢的爪牙發現身份行蹤,不得已改姓“霍”,暗示自己生平狼狽,終於遭人打敗,苟活至今。
胡水境早知狄趨光別有身份,兩位年老暮者,作了幾個月鄰居、知己,無話不談,言語投機,最終狄趨光坦誠而告,只將自己的事告訴了他一個,旁人半點不知。
楊詣穹道:“這是當年聞名武林的仙山佛丐狄趨光老爺子,鈺兄快來參見。”關居鈺肅然起敬,道:“老前輩之名,晚輩聽過,久仰久仰。”
狄趨光卻看着曲葉琦,微笑道:“怎麼,我樣子太瘦,嚇到你了么?”曲葉琦在狄老爺爺面前,哪能再裝下去?歡聲道:“狄老爺爺,原來你沒死,這太好了!”上前握住了狄爺爺的雙手,滿臉喜色。
這一出口,楊詣穹愕然呆在當地。關居鈺拍了他一下,笑道:“她失憶好了。”楊詣穹道:“終於好了。”直到此時此刻,才舒了口長氣,不管這一夜之間,葉琦記憶是怎麼恢復的,總之委實大不容易,做過的難事太多,付出的代價,也不少……
狄趨光摸着曲葉琦的頭,溫言道:“可憐的孩子,我聽阿穹說你患了失憶症,現在好了嗎?”曲葉琦道:“好了,好了,全好了!”狄趨光點頭道:“好了就行。”曲葉琦聽狄老爺爺語氣關懷,感動得熱淚盈眶。
楊詣穹笑道:“老伯你果然已知道了,這位狄前輩非尋常人。”胡水境道:“早告訴我,遲告訴你,都一樣。”二老三小齊聚院外,相顧微笑,開心安逸,枕穩衾溫,甚感溫暖。
狄趨光忽道:“阿穹,你師父之死,小老兒想了一晚上,覺得他自己殺自己的可能性最大。”此言一出,群相聳動,人人大吃一驚。楊詣穹驚道:“什麼?”狄趨光神情平和,道:“神鬼大離合這門武功,它和《如來赦焚咒》一般,雖均是傳說,但真實存在,世上只有三人會,莫說偷學,便是能看到一眼,也算開眼界了。”這話倒也不假。《神鬼大離合》和《如來赦焚咒》,均不是這個年代所成的武功,追根溯源,來自古代,前者最是古老,後者明代傳今,得享大名。然這兩門武功的強大,學者、聽者皆浩然敬畏,當今武林人士若有緣能見識到這兩門古武術的招式手法,真可謂三生有幸了。
楊詣穹點頭稱是,隨即皺眉道:“可狄前輩,你說的我師父自己殺自己,這什麼意思?”
狄趨光道:“你且打出一招引風襲神功來看看。”
楊詣穹敬他是武林前輩,又因師父的死因有端倪可尋,一顆心怦怦而跳,當即依言,手臂剛要揮出,問道:“怎麼個攻法?”狄趨光道:“隨你。”楊詣穹走到砍柴墩旁,斧子擺在一邊,左掌一掀,將一根柴木扔向上空,凝氣聚力,右掌掠舞六下,六道氣勁一氣呵成,嗤嗤聲響,那柴木在半空中分裂成了十二塊,掉下地來,異常平均,橫截面光滑無比,遠勝於鐵斧干劈。
關居鈺喝彩道:“好功夫。”
楊詣穹一笑,向他望了一眼,突然一愣,目光重新看去,見關居鈺拉着葉琦的手,並肩依偎,葉琦對自己打出引風襲神功只微微一瞥,眼光柔情,轉頭看着關居鈺,心道:“哈,他終於追到她了。看來昨晚應該發生了些什麼。”發小失憶痊癒,又得託付終生,鈺兄一往情深終有所報,不由得欣喜,胸中牽挂放將許多。
狄趨光拾起一分開的木塊,說道:“此招式手法,只有你和你師父才會,不是嗎?”楊詣穹道:“嗯。”狄趨光道:“澹臺無冢會否?”楊詣穹搖頭道:“不知。”狄趨光道:“你跟他沒交過手?”楊詣穹道:“沒有,他說連小雲風手也不會,自更不會引風襲神功。好歹是一名武學大豪,料他也不好意思在天下英雄面前說假,但以後……肯定會,哼。”想到胡忘潭歸屬父親,決意教授“引風襲神功”給他,不禁忿意驟起。狄趨光不管這中間曲折,道:“如此說來,還是只有你和你師父才能打出這樣的功夫。你師父不是你殺的,那還剩下誰呢?”
楊詣穹心中凜然,道:“難道……”
狄趨光嘴角一揚,但很快面容又嚴肅起來,緩緩地道:“咱中華武學博大精深,習武之人,門派不同,器械有異,總有流派之分,你師門下的無形氣勁,能隔空傷人,乃世間少有的奇功,固令人嘆為觀止,然另有種武路,牽引、挪力,令對方的武功威力似斗轉星移般回擊自身,使其反受其害。”楊詣穹心想:“不錯!這樣推算,確實另有隱情,若非師父自己的引風襲神功遭到反彈,從而遇難,更有何故?旁人怎會這門武功?豈會神鬼大離合?師父的功力,跟我並駕齊驅,難怪思江會誤解……”
狄趨光道:“你在武林闖蕩數月,可知有哪家門派,或是哪位高手的武功,擅長挪移回勁,借力打力之術的?此人功力爐火純青,高明之極,能挪移無形氣勁,這般突出的人物,應該較容易揪出來。”
楊詣穹暗暗尋思,此等高超武學匪夷所思,練成的寥寥無幾,自己師門的《神鬼大離合》第一本心法中,雖有挪勁招術,可其中奧秘乃是對方勁力甫及我身,接觸肢體時,剛勁還剛勁,柔力卸柔力,若欲挪移“引風襲神功”的氣流威力,卻萬萬做不到。曹武憐世的束陽縛陰掌,僅可小挪小推,抵禦氣流尚且自夠,反彈傷人只怕未能如願;恤心宮的“崛諭廿劍”、武當派的“真武陰陽劍”等亦不吻合……他思索良久,各門各派,玄宗的,禪宗的,佛家的,道家的,逕自思遍,仍沒想到有誰擅長修鍊此等神奇精奧的功夫,忽然間,一個人的名字倏地浮上心頭,吃了一驚,脫口道:“難道是他?不,不會吧……”
狄趨光道:“指誰?”
楊詣穹皺眉道:“狄前輩知道岳玉皇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