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日月曹
關居鈺過去聽完他所述,又驚又喜,笑道:“了不起,你怎知亂名丹藏於水下?”楊詣穹笑道:“憑空想像而已,居然真的湊巧如此。”盒中丹藥濃味襲襲,甚是刺鼻,可見藥性非同尋常,二人均覺此丹假不了,曲葉琦痊復有望了。
關居鈺道:“我適才還做夢,想不到成真了,現在黃昏,回術堂山正好,走吧。”楊詣穹道:“好,走。”將鐵盒撳回水下,以紅布將亂名丹小心翼翼地包起,揣於兜里。
二人枯木火把帶用帶不用,一路上情緒興奮,腳步加快,回到山後,天竟尚未全黑。
深入山道,來到城堡南門,但見大門之外,黑壓壓的儘是門派人群,嘩嘩喧鬧,每派成員服飾統一,群眾聚多,衣色多彩紛呈。楊詣穹道:“人太多了,過一會再擠進去吧。”關居鈺道:“過一會說不定人更多,早擠早進去。”他牽挂曲葉琦,說著就要揉身竄眾。
忽聽得身後一人阻道:“傻小子,欲速則不達,這道理不知嗎?”
關居鈺“咦”了一聲,語音甚是耳熟,微一思索,喜道:“鄧大哥?”轉頭看去。只見一瘦瘦小小,面容黝黑,留八字須的中年男子單手叉腰,神態悠閑地看着自己和詣穹,正是“脫俗子”鄧太延。關居鈺走上前去,和他四手互握,不勝之喜。
關居鈺道:“你也來了。”鄧太延道:“怎能不來,他奶奶的,能湊合一個是一個。”關居鈺眼望周邊,就只鄧太延一個,更無旁人,道:“之前你去追捕瘟妃,我很擔心你,現在你好好地活着,我可太高興了。”鄧太延笑道:“她老賊婆算什麼東西,道行淺薄,焉能殺得了脫俗子。這是你朋友嗎?”楊詣穹曾聽曲葉琦提過鄧太延,知他山崖旅館那夜救了她和藍媚琪的性命,又在追捕瘟妃的途中給檀煙派掌門的女兒輸過真氣,對此人頗有好感,臉蘊微笑地走近過來。
關居鈺微笑道:“是,我朋友,楊詣穹。”楊詣穹抱拳道:“鄧前輩好。”鄧太延摸着鬍鬚,道:“不必多禮,楊小俠俠肝義膽,和我這關老弟幫助過少林寺、武當山,此事已轟動武林,各家各派,就算沒見過人,一聽名字,便會豎大拇指了。”楊詣穹苦笑道:“我輩中人,理所應當。”鄧太延道:“對你來說是小事,對天下來說是大事。澹臺無冢一家子不是東西,聯賢教又臭名昭著,你倆不僅幫了少林、武當,更是救得不少老百姓和其他門派人的性命。”
楊詣穹心想:“此人胸懷天下,心襟好開闊。”說道:“慚愧。”鄧太延笑道:“好啦,客套話到此為止,自此刻開始,你也別叫我什麼前輩了,叫鄧大哥,或者老鄧,再不然直接喊名字也可以。”楊詣穹含笑不語。
關居鈺看了城堡一眼,說道:“大典這樣隆重,澹臺無冢暫先不說,聯賢教肯定會來。”鄧太延淡淡地道:“這就是你倆晚到的好處,什麼‘肯定會來’?聯賢教早來了。”楊詣穹皺眉道:“魔教來了?”不自禁地望向城堡和眾人群,過了一會,見到武服愁和袁克憂走出南門,維持秩序。
鄧太延道:“是,事先聽說曹武憐世也會過來,當真不虛,昨天我看到了他。”楊、關齊道:“你看到了他?”鄧太延點頭道:“人人都道曹武憐世是百歲長者,嘿嘿,想不到真實面貌卻是一個十來歲的小鬼,真讓我脫俗子意想不到。”楊詣穹奇道:“那傢伙是個十來歲的小孩模樣?”向關居鈺瞧去,因為他曾見過曹武憐世。關居鈺嘆道:“對的,雖相貌奇特,但武功高得出奇,咱不能被他外表給迷惑了。”
楊詣穹道:“前……嗯,鄧大哥,請問你昨天是何時何地見過他的?”
鄧太延未答,對關居鈺笑道:“你一向愛死了曲丫頭,怎麼她一個不會武功的提前來,你們卻晚到?”關居鈺搖頭道:“帶她一起過來的,我跟詣穹只是暫時出去辦了點事,現在回來了。”鄧太延微微點頭,往西邊一指,“昨天曲丫頭在那大城堡的西門之外,哭哭啼啼,我心感奇怪,正要現身過去慰問,曹武憐世突然出現,跟她說起了話。”關居鈺眼口睜張,顫聲道:“傷害她了嗎?”
鄧太延道:“我離他們太遠,只瞧到曹武憐世臉色溫和,在跟她說話,不知講些什麼,後來有兩頭黑血毒狼竄出,想咬吃曲丫頭,曹武憐世救了她。”楊詣穹道:“黑血毒狼?”鄧太延點了點頭,道:“對,估計你們還不知道,術堂山中有一處叫做‘五神林’的地域,那裏毒蟲怪獸數不勝數,稍不留神,便會遇險,曲丫頭和曹武憐世其時所處的地方,剛好和五神林相連相通,要不是曹武憐世所救,曲丫頭縱不被吃,給毒狼的牙口唾液沾一點,也毒死了。”關居鈺倒吸一口涼氣,心驚肉跳。
鄧太延道:“曹武憐世將曲丫頭抓住,入了城堡里,我擔心她安危,於是悄沒聲地跟在後面,這魔教教主身法當真厲害,差點甩了我,嘿嘿,卻也沒那麼容易。”看關居鈺滿臉擔憂之色,搭了搭他肩膀,道:“別擔心了,她沒事,曹武憐世將她送回了自己房間,我在窗外聽了對話,他對曲丫頭非但沒有加害之意,反倒有些喜歡,甚是照顧。”關、楊詫異之極:“曹教主對她關愛照顧?這從何說起?”鄧太延自然猜到了他們心中所想,輕輕笑道:“這曹大教主幾十年前應該有點故事,曲丫頭的樣子應該很像當年認識,現已去世的一個人,是以至此,這是我的猜想。”楊、關沉吟不語。
說到這裏,武服愁和袁克憂已朝這邊走來。袁克憂道:“怎麼出堡來了?這兩天沒怎麼見人。”楊詣穹“嗯”了一聲,道:“怕打擾到你們,我和鈺兄坐不住房間,到堡外轉轉。”袁克憂道:“也罷,也罷。”轉向鄧太延,“鄧前輩好。”心下琢磨:“此人身為青城派掌門,為人卻瘋瘋癲癲,肆意妄為,不知大典會不會被他攪和倒騰。”
武服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溫言道:“山崖旅館那夜,在下和袁師弟不識泰山,對青城掌門鄧先生您心懷介意,事後才知,還請不要怪罪。”關、楊大是驚訝,迅速向鄧太延瞧去,問道:“鄧大哥,你是青城派的掌門?”鄧太延不答,雙手叉腰,呵呵大笑。
關居鈺心想:“當真料想不到,我們都以為鄧大哥是外表滑稽,實則武功高強,深不可測的武林散人,哪知真實身份竟是青城山道觀的掌門大師。青城山在巴蜀省境內,我和曲葉琦、藍閣主在皖境與他初次相識時,他卻是個平平無奇的伐木場工人,在那兒打工掙錢。”楊詣穹卻想:“不知我在長安認識的青城三豪,是否跟這位鄧太延先生有關係。”
楊、關對武服愁大懷感激之意,向他點了點頭。武服愁知他們馬到成功,略一躬身,微笑示應,頭向城堡一側,意思亂名丹的事,不用着急,等大會結束,我會儘力幫你們。
因有武、袁疏導,維持秩序,堡外人群已不擁擠,且安安靜靜,有序進入。武、袁特意空出一條道來,令楊詣穹、關居鈺、鄧太延先行,進得城堡。武服愁道:“鄧掌門,青城派的住宿處在城堡南部一閣小院裏。”跟他說了寢室詳細位置。鄧太延笑道:“多謝。只是老鄧無能,離開青城山多年,除了我自己,一個人也沒帶來。”武服愁道:“無妨,無妨。”鄧太延得知自己寢室所在後,對楊、關道:“你們先去吧,老鄧要好好在自己房間耍上一耍,睡上一覺,再去湊湊熱鬧。”蹦蹦跳跳地去了。
關居鈺道:“快,去找曲葉琦,跟她說說。”楊詣穹道:“好。”於是二人回憶曲葉琦房間位置,快速過去。
走在城堡東部長廊之間,半刻鐘后,轉入一廊口,突見有四人迎面而來。關居鈺認得其中兩人是日蝕左使趙降術和月食右使李輪詐,剩下兩人,一個是黃袍飄飄的道人,乃無相派掌門雲跡子,另一個身穿銀衫,矮小長發,赫然是聯賢教主曹武憐世。他與雲跡子並排而行,似在暢談閑聊。由於聯賢教主威名太盛,卻相貌奇特,後面及附近尚跟着不少其他門派之人,只為一睹奇觀。
關居鈺凜然道:“是你們。”
趙降術道:“兩位果然也來了術堂山。”李輪詐看着關居鈺,哼了一聲,喝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病鬼小子。你這傢伙,還有楊詣穹、恤心宮的段煦龍,在武當山壞了我教大事,聽着,神教今後與你等勢不兩立,不共戴天。”曹武憐世低沉地道:“李右使,先別耍脾氣。”李輪詐肅然道:“是。”
關居鈺向曹武憐世道:“曹教主,你好。”曹武憐世道:“你好,小朋友。楊少俠,你也好,我聽過你的名字。”楊詣穹聽他語氣柔和,也就不便逆禮,眉頭微皺,道:“曹教主大名,如雷貫耳。”曹武憐世邪魅一笑,幽幽地道:“十九歲的年紀,如此英雄了得,曹某像你這麼大時,可與你天差地遠。”楊詣穹道:“但我以後,未必活得有曹教主這樣長壽。”曹武憐世微笑道:“虛長几歲,何足掛齒?聽說你曾在塗中神山寺上,與曹某昔年老朋友岳玉皇打過平手,是不是?有趣的很啊,希望有機會,能與小朋友一較高低。”楊詣穹嘴角一揚,道:“不敢。”
曹武憐世又轉向關居鈺,語音溫和,道:“關小朋友,時隔幾日,內力增長至斯,已勝過曹某,有機會可也來比試一下?”關居鈺雖內力深厚天下無敵,但說到拳掌之功,主要得授於聯賢教,若無垣隆真人傳授武當外功和“真武陰陽劍”,撇開“光明六合拳”與“束陽縛陰掌”,沒有能與之對抗的功夫,當下未答。
曹武憐世笑道:“至於那位段煦龍小夥子,我聽說他得了娥峰聖母宮主的劍法真傳,倒也想見見。”
楊詣穹以往時常聽聞武林憤斥,聯賢魔教行事殘忍,令人髮指,說到毒辣手段,猶可比肩當年外國軍侵略,殺害中國平民百姓,當下激起了雄心肝膽,森然道:“曹教主,自古正邪不兩立,今日狹路相逢,顧着主人家,暫且作罷,改日楊詣穹前赴皖境逐雷山,與你正式比比高下。”
李輪詐這時怒道:“姓楊小子,你們殺了老坎和老艮兩位門主,又害得其他六位門主成為廢人,以身殉教,自盡而死,神教如今五壇八門衰微不堪,全是拜你們和恤心宮所賜。今還口出狂言,與教主定下約會,目中無人。”言一說畢,從背上拔出一柄又闊又長的大劍,向楊詣穹當頭劈來。
楊詣穹皺眉道:“這是西海毒王的地方,動武可有點不對吧?”五指箕張,抓住大劍劍尖,順刃發功一震。李輪詐渾身如受電擊,憤怒高於驚訝,大劍橫腰掃斬。楊詣穹見他劍力巨大,殺念極盛,未
(本章未完,請翻頁)
有硬碰,輕靈一跳,身子落在劍刃上,雙足移動,似走橋樑,走到劍柄處,戳腳踢擊李輪詐手腕。李輪詐本以右手持劍,當此情形,右手換左手,躲過了這招踢腕之術,繼而左手使劍,膂力翻處,將楊詣穹甩下了劍鋒。
李右使高舉大劍,猛戳而去,要將這楊小子狠狠貫通。楊詣穹靈機一動,突然軀體蜷曲,往下一鑽,雙臂撐地,臀部對着李輪詐,右腳上挑,腳尖宛如利刃刃鋒,正中李輪詐手腕。
這一下由《神鬼大離合》心法口訣中變化而來,雖然招式怪異,但與正面出腳,攻擊持劍者手腕的要旨無異,李輪詐劍法剛猛,僅一味蠻打,少有巧法,忽出怪招應付,最討好不過,何況加以速度之快,更令其防不勝防。果然,李輪詐腕部劇痛,拿捏不住,手心上翻,大劍脫手向上飛升,但他接下來呼吼一聲,雙手一張,大劍受到一股無形吸力,竟從空中回到他手裏,抓緊劍柄,重新當頭砍來。
楊詣穹心道:“控鶴功。”
關居鈺猛地想起:“那天錢塘飯店,一名教徒說錯了話,不願忍受拔舌挖心之刑,想要自殺,也是被李輪詐使動隔空擒物的功夫奪走短刀,強行施行。這李右使會此等上乘功夫,實屬不易。”
但見楊詣穹故技重施,以花架招數迷惑,一陣誇張的張牙舞爪動作后,忽出左腳佯踢李輪詐下盤,李輪詐注意力分散,再次吃虧,被對方兩記無形氣勁刺中雙肩要穴,疼痛無力舉臂,嗆啷一聲,大劍落地。楊詣穹伸手一推,李輪詐大叫一聲,向後飛出,摔在曹武憐世腳邊。
楊詣穹暗生歉意,這一推,本是想讓他退後幾步,適可而止,卻沒想到無意間用上了《神鬼大離合》第三本甲篇的神勁,竟推得他飛將出去。他身為聯賢教右使者,當眾出醜,可謂面子盡失,躺在地上,一時起不來,嘴角吐血,顯然這一推,將他內臟筋脈也給震傷了。
曹武憐世一雙眼神凝視着楊詣穹。楊詣穹歉意轉傲然,四目相投,與之對視。
趙降術和李輪詐身為鎮教二使,情同手足,此刻見詐弟當眾敗陣,受了屈辱,卻自問無能向楊詣穹報仇,他知楊詣穹是澹臺無冢仇人,慕容山楓的徒弟,昔年查到武功秘籍《神鬼大離合》在慕容山楓手中,且告訴鴆波旬書籍下落的人,便是他。他卻不知蠱雕門早在兩年前就被滅於悟龍谷,如今得不到聯繫,只道已然退出武林,也沒加多管。
趙降術對關居鈺道:“楊少俠已與詐弟會過,我代詐弟上陣,關少俠,你是否也替楊少俠換陣?”關居鈺道:“換就換。”趙降術身子一飄,拳力勾出,攻擊關居鈺小腹。
曹武憐世便在旁邊,關居鈺不再用“光明六合拳”和“束陽縛陰掌”惹他譏笑,使起垣隆教過自己的“太極勁”,卸力一推,無奈趙降術下盤穩極,竟紋絲不動,一轉念間,已有計較,改推勁為拉力。
趙降術出其不意,被他雄厚內力一拉,身子不由自主飛起,躍向前方,半空打幾個旋,揉身攻來,紅衣飄飄,詭魅無比。關居鈺見他衣袖處微微擺動,真氣鼓盪,多半要用“袖中指”一類功夫來暗襲自己,日蝕左使詭計多端,可不像月食右使那麼剛猛無巧,當下打起精神,凝神應對。
趙降術“嘿”的一聲笑,“袖中指”手法一變,轉變為陽剛霸道的“開山掌”,直拍關居鈺面門。關居鈺見他招數乍變,陰柔轉陽剛,並未吃驚,反而覺得這一變化,大合陰陽太極相濟之道,武當“太極拳”的真義登時領悟,雙拳一錯,將開山掌力沉了去,圓圈畫處,打得趙降術直向後飛出。旁觀眾人一見,不禁暗暗喝了聲彩。楊詣穹大聲道:“好功夫!”
趙降術胸口遭打,臟腑受震,幾乎已要吐血,臉色一沉,欺身而近,雙指點出,手勁內力俱使,狠毒之極。關居鈺感受到他這次指力暗勁充盈,遲得片刻,保不準會貫穿自己的內力保護,性命不保,偏是這招指法速度奇快,來不及充分抵擋,當即雙掌一拂,使出許多未用的“疲重元歸法”,對付這位魔教左使。
趙降術只覺自己手指被關居鈺死死黏住,全身肌肉骨骼嘎吱作響,內力如潮水般奔瀉而出,不禁大駭,隨即微微一笑,臉色泛出一股紫氣,也運起一股吸力邪功,與關居鈺的“疲重元歸法”相吸相抗,咻咻怪聲發響,紅衣抖動不停。關居鈺渾身受震,大奇道:“你?”
便在此時,旁側有一人怫然道:“關兄弟,退下,這一仗我替你打。”一股掌力自橫側而來,將關、趙之間的黏勁破開。關居鈺立足不穩,下盤一沉便即無礙;趙降術卻是騰騰騰地不住倒退,臉色甚是蒼白難看。眾人一瞧,只見一位白衫大漢轉入長廊,立在當口,滿眼戰意,瞪着趙降術。他轉而看到曹武憐世,心中又是一寒。
霍郎禪指着雲跡子,道:“趙左使,問輪山那天你急着和這位道長說笑離去,今天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休想再逃。”趙降術淡淡地道:“你這雜毛,為了點雞毛蒜皮的事,咬着我不放,氣量太窄,非丈夫也。”霍郎禪道:“雪恥報仇,非丈夫,卻為君子。”不再等趙降術回答,“迦羅降龍掌”的第十六招,“黃龍破軍”猛擊而去。
來到術堂山前,岳玉皇先將“迦羅降龍掌”的前數招教給了他,霍郎禪天資不差,態度勤奮,問輪山一役,回去勤學苦練,打下了堅實基礎。此後一日一日,循序漸進,岳玉皇為他講述掌法奧義,霍郎禪領悟得越來越多。學到“迦羅降龍掌”的第二十招時,他已深明精妙,最後八招互通有無,威力不如前二十招摧枯拉朽,口訣亦相對啰嗦些許,所以一口氣授完整套“迦羅降龍掌”,也就沒什麼可顧忌的。
霍郎禪與岳師祖商量探討,在這二十八招間去繁就簡,揚長補短,此時的迦羅降龍掌,已是世間罕敵的一絕武功,同時得窺《如來赦焚咒》內功心法妙理,運用匹配,掌法威力當真驚天動地,威不可擋。
趙降術見掌力既猛且快,勁未到,風先至,呼吸凝滯起來,驚道:“你小子,為什麼……”“黃龍破軍”已直衝而來,容不得他分暇說話,轉身向右側閃避,他雖已五十多歲,身法卻靈如輕燕。“黃龍破軍”落空,擊中石牆,“轟隆”一聲,灰塵簌簌而下。霍郎禪又打出第十七招“蒼龍逐日”,力道嗚嗚發響,復攻向趙降術,此招使完,毫無間隙,“金翅捕蛟”又發,兩招先後相繼,摧枯拉朽,勢道駭人。趙降術數次想要躲避掌力迫逼,卻總有另一股怪力牽制,不讓自己逃離圈子,暗暗叫奇,臉色早變得煞白。
殊不知這也是《如來赦焚咒》內功的一篇技法,叫做“法渡眾生”,意思世間芸芸眾生,皆可得到佛光普照,佛法熏陶。功名慈悲,運用此心法時,卻霸道無倫,能控制敵人身法去路,牽制他離不出拆招圈子,除了和自己硬碰硬外,難有別法。迦羅降龍掌的掌力一發出,同樣如同老虎盯上羊羔,不管跑到哪裏,也難逃牙爪捕殺。“法渡眾生”雖強,但有一缺點,那便是極耗內力,若非遇到強敵,不能輕易使用,否則易傷真元,不管武術家功力有多深厚,都是如此。
趙降術身為日蝕左使,武功甚高,危險境況下,仍能穩定局面,畢竟還是微現狼狽之象。
霍郎禪連運七遍“法渡眾生”,內力消耗不少,但敵人將敗,心下大喜,笑道:“往哪兒逃?”身子一點,張開大手,抓住了趙降術右肩,功力到處,已將他肩骨抓碎。趙降術長聲大叫,被霍郎禪補出一掌,身子飛出,也跟剛才的李輪詐一樣,摔到了教主腳邊。
霍郎禪曾數次敗給趙左使,今日憑一己之力雪恥,打得他一招未還,心中甚是痛快。魔教二使落敗,霍、關、楊足下移動,成了三方勢力,改而將曹武憐世圍住。
此間出了這些事,別派群雄早已圍擠過來,少說共有二十餘門派來了這城堡東部長廊。唐心蘿、魏法潼、胡忘潭、董灼賢也在群雄其間,胡忘潭看見楊詣穹,又恨又懼,只縮在暗處,沒有現身。鄧太延滿臉笑嘻嘻的,站在一角看戲。
緊接着,南邊廊口間,一黃袍婆婆帶着三個年輕女子和一少女,跟隨武服愁、袁克憂引導,來到當地,那黃袍婆婆是恤心宮九閣六部之一的蘭清部主,代無悔,另外三個年輕女子,其中兩位身穿白衫、綠衫,腰懸長劍,正是夢霄部主黃寇、靈風閣主李鳶桐,另一名身穿寬大白袍,盈盈而立,卻是寒水閣主苗芸悅,剩下那少女染髮俏麗,膚白性感,竟是九宮閣主藍媚琪。圍在她們身周,衣色一般的,皆是其閣部弟子。不知是湊巧得到消息,還是寢室剛好靠近,恤心宮的人竟也突然來此,見到了這邊情況。
藍媚琪多日未見關居鈺,此時看他神威凜凜,勁力盤旋,面對着魔教教主曹武憐世,心神陶醉,發誓忘卻的崇愛之意瞬間涌回,身子不住發顫,暗道:“是你……不,不是你……”
代無悔歷練有為,不久看清了情勢,輕聲道:“這件事我們不便插手。”李鳶桐道:“但聯賢教今日衰敗,曹武憐世在這裏受人圍攻,只需一擁上前,即可將之除了。”黃寇笑道:“桐妹,還是聽代婆婆的吧,魔教可憐至斯,咱們恤心宮有必要橫加一手嗎?”李鳶桐道:“也罷。”代無悔點了點頭,道:“芸悅,煦龍呢?”苗芸悅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那邊武服愁驚道:“不,不。曹教主,楊兄弟、霍兄弟、關兄弟,速速收斂,敝下術堂大典是以歡聚熱鬧為主,不是往日恩仇戰鬥之所。”袁克憂皺眉道:“幹什麼?不要這樣,快退回來。”
少林派和武當派的住宿處也在城堡東部附近。不多時,達摩院首座詠是大師和般若堂首座詠善大師率領僧眾,武當五士亦率領弟子,同偕而至。附近群雄見曹武憐世手下,最得力的兩位使者重傷落敗,遭人圍住,其他三個年輕人門戶謹守,顯是要跟聯賢教作個了斷的。許多正派中人想上前助戰,但二十二年前的無冥山,曹武憐世在數百人圍攻之下尚且來去自如,人多不過是徒增他的銳勢,剛邁出一步,便退了回來。
曹武憐世雙手一攤,李輪詐和趙降術同時站起,為他們輸氣通骨后,緩緩地道:“今昔朋友,尋債復仇也好,誓意約斗也罷,都算各自的主意心念,曹某勉強不得,然而無有處理,終究算是落入人們心中的一樁心事。當今天下,逐位朋友動手,傷我教下孩子,曹某也沒理由退縮,要打,便請來。”
二十二年前,無冥山腰殘殺三十餘名高手前,他也是這種語氣說
(本章未完,請翻頁)
話。不同的是,那時的聯賢教,強大昌盛,地位不可撼動,如今的聯賢教,五壇八門衰微,左右二使在術堂山敗給年輕高手,輝煌失去,榮辱變易。此刻他復以這種語氣說話,雖仍和當年一樣,口氣冷冷的,更多的卻是凄憐之感。
楊詣穹心想:“今日之事,已不能善罷,索性干到底了。”森然道:“楊小子今天不知天高地厚,等不及改日約戰,現在就要鬥鬥你這為禍世間的魔教教主!”
關居鈺道:“曹教主,那日逐雷山中,你放了我和朋友們,容縱我學了你的兩套武功,關某心懷感激,但大義所趨,須怪不得我。”
霍郎禪看了楊、關兩眼,道:“曹武憐世,你的五壇八門已衰微不堪,只剩蝦兵蟹將,若不承着你的面子,聯賢教來術堂山,僅是大海中的一葉小舟,翻不起什麼浪花。現下兩使者又傷,足見天意所歸,你創立魔教,多年來殘殺無辜,戕害武林,快自刎以謝天下吧。”心中打算:“藉此機會除去曹武憐世,岳師祖定然心花怒放。”
忽聽得一個清朗的聲音喝彩道:“說得好,請容在下助戰。”但見劍光森森,寒氣逼人,一位修長青年身子一縱,落在離霍郎禪數丈之外。人群中恤心宮弟子們喜道:“是煦龍師兄。”“他也參戰。”
霍郎禪道:“段煦龍兄弟?”段煦龍手持閱狼劍,威風堂堂,目光炯炯,雙眉一軒,道:“是我!霍朋友。”轉向楊詣穹、關居鈺,毫不避嫌,眼神懇切,朝他們微笑。楊、關皺起眉頭,均想:“大事為重,等打敗了曹武憐世,再跟你小子算賬。”
曹武憐世道:“你是誰?”他在詢問段煦龍,目光卻望向別處。段煦龍往人群中的哥哥看了一眼,向他一笑,隨即森然道:“我乃恤心宮弟子,段煦龍。”曹武憐世道:“很好,來吧。”
話音剛落,突然之間,眾人只覺眼前有什麼銀色物事閃了閃,直向楊詣穹撲去。楊詣穹見曹武憐世行動如電地疾速攻來,大吃一驚,若避身閃躲,必處在下風,當下準備硬碰硬地迎擊,定睛一看,發現他是用右手無名指向自己胸口拂來,“大力金剛指”使出,徑抓他的長發。哪知曹武憐世是佯攻自己,撲到一半,轉向關居鈺欺去。於是“大力金剛指”落空,半空中呼的一響。
也不知曹武憐世使了什麼手段,關居鈺大叫一聲,單膝跪地,險些倒下,想是腿部受到了攻擊,只因他雄厚內力護身,才沒有斷肢離體。曹武憐世復向霍郎禪衝去,豈知也是干擾虛招,衝到一半,改往段煦龍轉去。
段煦龍喝道:“看劍。”閱狼劍一送,刺向他眉心。曹武憐世拇指一捺,將閱狼劍鋒按下,左掌無聲無息地拂出。段煦龍心覺不對,忙側頭閃避,但還是稍遲一步,頭髮已被削落十餘根,並且右耳疼痛,自是被這股詭異力道波及到了。霍郎禪左手一圈,右掌一推,向曹武憐世背部擊去。他身形比矮小的曹武憐世高大得多,掌力亦範圍極廣,料想定能打中,誰知“嘭”的一聲悶響,擊中石地,土煙冒騰,曹武憐世卻是不見了蹤影。四人一奇,游目四周地尋找。
猛聽武林人群中,唐心蘿叫道:“小心,大哥,他在你後面!”
霍郎禪反應一起,忙出左拳向後錘去,可臂膀剛揮出一半,右腿膝彎處被一股大力擊中,大吼一聲,單膝跪地。曹武憐世右掌拂出,詭力甫及,正要將霍郎禪斬首,楊詣穹施展“引風襲神功”刺去,阻截了他這一致命之掌。
曹武憐世手背被無形氣勁傷到,皮肉出血,微微一笑,銀影一閃,趨退如電,撲到四人圍圈的中心。楊詣穹習成《神鬼大離合》第三本的乙篇后,眼耳通明,對敵人的去路看得清清楚楚,氣貫右臂,離拳而出。關居鈺拾起地下李輪詐的大劍,附上內力,徑斬曹武憐世左肩。
曹武憐世雙手一拈,齊往外彈,四股力量相撞,“嗡”的一聲巨音動靜。
段煦龍見他繞到楊詣穹身後,喝道:“小心。”閱狼劍一揮,“象力罰天”劃出。楊詣穹側身一躲,曹武憐世卻是跟着避,仍在他背後,似已把他當作擋箭牌。楊詣穹大怒,使出“神鬼大離合”的“升”字訣,勁力自下而上翻起,將身後的曹武憐世拋到了前方。曹武憐世站定腳步,左手中指拂出,楊詣穹“呃”的一聲,左腿如受刀斬,裂出一條口子,血流不止。
段煦龍見曹武憐世連傷關居鈺、霍郎禪、楊詣穹,料想接下來定把目標鎖向自己,果然,但見一團銀影毫不客氣地閃將過來,當即運起恤心宮無上心法,施出“龍象辟邪劍”的“天龍死刑”,閱狼劍尖化成一點點寒星,淅瀝大雨般地刺出,截擊曹武憐世的攻勢。楊詣穹暗暗搖頭:“沒用的,這傢伙根本不受強力的壓制。”不出他所想,段煦龍的“天龍死刑”,一劍也沒有刺中,反而越刺,越能給予曹武憐世一次次怪異的行動攻勢,何況他體材矮小,身法詭奇。段煦龍左支右絀,閱狼劍左刺右斬,上撩下划,竟已成倒退防禦的局面。
關居鈺對段煦龍喝道:“喂,來,一起!”運馭“真武陰陽劍”劍法的陰柔之力,使動大劍,從右向左划砍。段煦龍忙施展恤心宮“崛諭廿劍”中的剛猛之勁,與關居鈺的劍力配合,將曹武憐世夾在中心,相互牽引,令他退無可退,進無可進。
楊詣穹和霍郎禪心道:“好機會。”他倆一個以“神鬼大離合”心法劈出引風襲神功,一個運“如來赦焚咒”內功灌注迦羅降龍掌,合擊曹武憐世那被二劍牽制的小孩般身軀。
正在二力觸及曹武憐世身周之外時,奇事陡生,不但段煦龍、關居鈺的牽引劍力被無情地化解掉,引風襲神功與迦羅降龍掌的兩股力量,竟亦結合一起,齊沖向了段煦龍。段煦龍長聲高呼,口噴鮮血,重傷倒地,繼而硬撐站起。
數回合過來,曹武憐世毫無下風局面,段、霍、關、楊四人,卻都受了他的攻擊而傷。
群雄中苗芸悅驚叫:“龍哥!”待要過去相助,被代無悔攔住。段煦龍也朝她道:“危險,別過來。”
便在這時,曹武憐世眼中忽現暴戾之色,右指向楊詣穹小腹戳去。楊詣穹靈巧飄出數丈,躲過了他這一指。曹武憐世發招途中,力道遽然離指而出,猶似一把利劍之刃,楊詣穹躲后,勁道便戳向後方的雲跡子。雲跡子叫道:“曹教主!”剛一說完,“啊”的一聲,他已被這股勁道貫穿殺害,胸口通了一個孔,雙眼一瞪,斃命倒下。
曹武憐世誤殺雲跡子后,變得更加狂暴,似乎已失去理智,認不清誰是誰,驟然沖向圍觀的武林人群。群雄大駭,道:“不好!”“他朝我們這邊來了。”但聽慘呼聲不絕,霎時間,已有八九人被曹武憐世分肢殺害。
段煦龍疑惑道:“這怎麼回事?”
霍郎禪見曹武憐世如癲如狂,銀衫身形飄忽不定地東沖西轉,此間廊道雖寬,但仍愈發逼近小妹,情知她絕不是敵手,忙道:“小妹,快逃!”可唐心蘿的輕功無論如何沒有曹武憐世高,雖儘力跨越,無異於沒跑。關心小妹安危,魁偉身子一縱,撲到她身邊,“法渡眾生”運出,凝氣聚力,掌力猛擊曹武憐世,終於將他強行逼退。唐心蘿淚光閃爍,柔聲道:“大哥,我好怕。”霍郎禪慰道:“別怕,別怕。”唐心蘿道:“曹武憐世怎麼了?瘋了嗎?”
霍郎禪也心感詫異,轉頭見楊詣穹、關居鈺、段煦龍三人咬牙切齒,奮力牽制着曹武憐世的行動。武服愁、袁克憂只助戰十數回合,便口噴鮮血,身子飛了出去。段、關、楊情急之下,功夫使出,都在拳腳或劍鋒上灌注了內力,風聲大作,吆喝不停,而狂暴中的曹武憐世,卻不發出半點聲息。
此時城堡東部這整條長廊,亂成一團,逃的逃,躲的躲,三個年輕人合斗曹武憐世,成了無比恐怖的場面,除了他們三人,誰也不敢靠近數丈之內。胡忘潭道:“聯賢教主有些不對勁,魏伯,先走吧?”魏法潼道:“好。”胡、魏隨人群離開。少林派、武當派等也因曹武憐世太過狂暴,難以匹敵,就算留下助戰,也難搶進圈子之內,都皺起眉頭,左思右想,先去為妙。
恤心宮的一行人卻沒走,身處在一偏僻角落,靜觀其變。苗芸悅鎮定自若,避過戰鬥區域,來到重傷的武、袁跟前,以陰寒柔和內功,給他們輸送真氣,說道:“城堡東部出了這麼大的事,為何你們師父不見蹤影?”武服愁嘆道:“苗姑娘有所不知,目前來術堂山的門派,已近百家,師父正在西部招待賓客,空閑之時,授藝新師兄弟功夫,無暇到這邊來。”苗芸悅冷冷地道:“曹教主在此間妄為放肆,他還有心情在西部那邊招待外客嗎?”袁克憂臉現痛苦之色,捂着胸口,道:“不錯,武師兄,咱們快去稟告師父吧。我弟弟他們若制不住曹武憐世,禍事可就更大了。”武服愁道:“嗯。”
二人向苗芸悅謝過輸氣之恩,強忍疼痛而去。別派武人懼怕曹武憐世的瘋狂,恐殃及池魚,並且極願平息這場劇變,許多人幫忙,一齊跟着武服愁、袁克憂去找毒王了。霍郎禪本要繼續參戰,但唐心蘿受驚不小,已對曹武憐世畏懼到極點,就以她為主,放棄想法,和她也跟着去了。
只見段煦龍、關居鈺、楊詣穹三人兀自苦鬥曹武憐世,他們傷痕纍纍,身上血跡斑斑,曹武憐世卻仍似一個失去理智,瘋狂暴戾的“舞蹈家”,招數間依然不落下風。
危機之際,忽有一隻威猛兇悍的老鷹從天而降,鳴叫一聲,千斤之力,一翅扇出。曹武憐世因武功狂病發作,鏖戰許久,內功受耗,且體重輕小,疏於防範,登時飛將出去,撞到了附近一石壁上。段煦龍趁他尚未起身,閱狼劍連刺十九下,盡中要穴;楊詣穹十指連點,如彈琵琶,補擊十四處大穴。由於被封的穴道太多,且受力極重,幾乎已有性命之虞,曹武憐世低哼一聲,癱軟在地。關居鈺兀自不放心,將大劍劍鋒架在他脖頸上,成封喉之勢。
三人汗流浹背,嗬嗬喘息不已,但無不欣喜。段煦龍道:“終於……終於制住了。”楊詣穹轉過身去,見御風神鵬立在不遠處,向它躬身抱拳致謝。神鵬似通靈意,向他們點了點頭,繼而展翅高飛而去。
楊詣穹伸袖擦了擦汗,哼了一聲,道:“鈺兄,將曹教主殺了。”
關居鈺道:“不殺還得了?”舉起大劍,便要斬了下去。
遽聽一個女子的聲音從遠處喊來:“不!你們別殺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