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手創世界

以我手創世界

“易何,你的生物作業呢?”鍾玄面無表情地站在易何的桌子前進行例行問話。

“其他人都交了?”座位上的少年似乎並不是很想動。然後,少女遞去了一張表,還十分貼心地指出了作業登記表上唯一一個空格,纖指一劃,指向了空格主人的名字——易何。然後,鍾玄向易何伸出了手。

易何沉默地看了那隻手一會兒,抬頭看向鍾玄:“真的不能不交嗎?”

“不能。”鍾玄揚起了一個公式化的微笑。

“我是因為要代表學校去參加藝術比賽才沒寫作業的。”易何還在試圖掙扎。

“中小學生守則第4條第1小句為‘遵守國法校級’;校紀第四部分標題為‘學習要認真努力’,其中第三大點標題為‘課後作業’,在該點中,最後一小點的內容為‘當非學科競賽所用時間佔用到參賽學生完成各科學習任務的時間時,作業位被完成的科任老師有權讓大賽組委會將學生退賽’。”鍾玄收起了笑容,一字一句地背出了相關條例,打碎了易何的幻想。

“那如果我參加的是學科競賽呢?”少年不死心一般繼續發問。

“我可以運用分類討論的方法向你證明你參加生物競賽的可能性為0.”少女停頓了一下,饒有興趣地看向了生物可憐的少年,心情頗好的繼續說了起來:“首先,生物競賽的參賽學生每天晚自習都要上競賽課,課程內容比我們現在的進度快了至少三倍,內容深度也遠超正常課標——以你對生物的興趣,你沒有理由花費這麼多時間去上根本不想上的課,並為此放棄你最喜歡的繪畫,這不合理。”

“其次,你從一開始就打算走正常的文化高考路線。一個熱愛藝術的人不去藝考,我可以理解;但一個熱愛藝術且不算很喜歡生物的人不參加藝考不參加高考,要通過生物競賽來考大學,我只能分析出這個人要麼有一定的原因才去這麼做,要麼就是有病。”

“萬一呢?”易何不死心的繼續發問:“萬一真的有這種人呢?”

鍾玄目光悠悠,沖少年燦爛的笑了一下:“那也不可能是你,因為生競的參賽隊員年排要保持在前三百。”

“你在八百開外。”

少年哀嚎了一聲,生無可戀的倒在了椅子上,少女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鍾玄,至於嗎!”易何幽怨的盯着明顯心情極好的少女:“就因為我之前說你一句吃得少也沒見瘦,你就要棄我每周陪你坐地鐵的情誼於不顧嗎?”

“易何。”少女的好心情顯然因少年的話一去不復返,一開口,易何明顯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

“首先,你和我坐的是同一趟地鐵,而且你比我先十幾站下車,你已經到家了,我還在地鐵上。所以,你並沒有專門陪我坐地鐵。或許稱為我陪你坐地鐵更合適。”

“其次,在一位女士面前談論只有體檢單上才有的一些個人信息,是很不紳士的行為。”少女的表情似笑非笑:“而你,卻明着在我面前說我胖,還說了兩次。”

易何看着少女的表情,感覺有些不妙。

“我的自我認知很清晰,我不是什麼君子。我是女子,也是小人。”鍾玄依舊沒有表情:“所以,接下來一個月,我都不會再幫你在表格上打鉤。據我所知,你已經三個星期沒有寫生物作業了。”

“易何先生,好自為之。”

直到鍾玄抱着五十幾本練習冊離開,易何才放鬆了呼吸。他捏了捏眉心,心裏直叫不好——鍾玄真的生氣了,很嚴肅的那種。

“我這張嘴啊……”易何在感嘆完后自知理虧,只能給大賽的培訓老師發了個信息請假,然後抽出了生物練習冊埋頭苦寫。

第二天早上,在鍾玄吃完早餐,收拾好桌面后,一本練習冊被一隻修長的手遞到了她眼前。練習冊的封面沒有寫名字,那雙手的指甲邊緣修得很整齊,但有一些乾涸的顏料,食指尖上有一小塊墨水的痕迹——大概是太久沒用,筆漏墨了。

“易何。”鍾玄沒有抬頭,接過了練習冊後站了起來向門口走去。在經過易何身邊時輕嘆一聲:“我的柜子裏有一瓶咖啡,自己去拿。”

在易何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少女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樓梯的拐角處。

消氣了?不像啊。易何拿不準鍾玄的態度,但也只能依她的話去拿了咖啡來喝。

為了讓鍾玄小姐消氣,易何在得到“最後通牒”后,一夜無眠——補完了生物作業。這有沒有讓鍾玄消氣易何不知道,但他清楚,現在五瓶咖啡也救不回他昏昏沉沉的腦子。於是,11班的教室里出現了這樣的一幕:早讀鈴響後,領讀員一臉黑線地看着枕在校服外套上睡得香甜的易何。鍾玄一回到教室便有些頭疼地拉過了領讀員,一本正經的用公式化的語言胡謅。最後,領讀員深深地看了易何一眼后,開始了早讀。

第一節課是生物課,因為生物老師有事,臨時改成了生物自習。在權力最大的生物課代表鍾玄小姐的“視而不見”之下,易何先生又舒坦的睡了一節課。這種舒適持續到第一節課下課鈴響起。

一本書毫不猶豫的打向了易何的頭。

“誰打我的頭啊!是哪個……”

“我。”

少女沒有波動的聲音驚得易何一下子睜開了眼,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小姐姐。”

少女的臉龐依舊沒有表情:“收拾東西,去畫室,競賽老師找你。”

“啊?”少年剛醒過來,突然被趕,整個人都有些懵。

“你已經睡了一個早讀和第一節課了。”鍾玄平靜地陳述着事實。

“什麼?”

“所以你現在去畫室吧,你的導師在找你。”談話間,鍾玄已經收拾好了易何的背包:“給,出門,右拐,慢走,不送。”

然後,易何便被鍾玄“乾淨利落”地掃地出門了,僅憑她的一人之言。

“不是,老盧叫我去幹啥啊?”少年帶着滿腹疑惑去到了畫室:“之前也沒我什麼事啊。”

“你小子,能耐了。”老盧的聲音從畫室里傳出,然後,易何看到了老盧幽怨的臉。

“不是,老盧,你叫我來幹什麼呀?”易何的疑惑更加深了,這種變化直接表現在了他的臉上。

老盧見少年溢於言表的疑惑似乎明白了些什麼:“感情那小姑娘沒和你說?”

“說什麼?”

“好吧。”老盧放棄了掙扎:“你們班紀律委員,第一節課上了一半就給我打了個電話,我沒接,以為是騷擾電話。然後她就給我打了十分鐘的電話!我實在受不了了,一接起電話剛想罵人。結果,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對面直接來了一句‘盧導師,您好’,然後一大串話直接把我砸蒙了。我還有通話錄音,你聽聽……”

老盧絮絮叨叨的點開了文件,易何便在畫室里第一次聽到了鍾玄為了幫他,無數次胡謅中的其中一次。

“盧導師,您好。我是高一(11)班的紀律委員。因您的學生易何同學存在違紀行為,影響了其他同學的正常學習。所以我謹代表班委,在易何同學確定違紀前將其遣送至競賽教室,讓易何同學在除課堂以外的時間和地點做事。假條已經批好了,請問盧導師現在有空給易何同學收拾一間空教室嗎?”

“……呃”

“盧導師,請問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嗎。”

“不用不用。那就麻煩同學把這小子送過來吧。我現在給他找一間空教室。”

“好的,謝謝您配合我的工作。我會讓易何同學在第一節課下課後收拾好東去到畫室。再見,盧導師。”

“誒,好,再見。”

通話記錄到此結束,但易何卻愣了許久。老盧還在說些什麼,但易何似乎都有些聽不進去了,因為——鍾玄不是最討厭不遵守規則的人嗎?

“……我說你小子到底有沒有在聽啊!”老盧終於忍不住對易何吼了一嗓子。

“……啊?”

老盧:“當我什麼都沒說,滾去那間畫室睡覺吧。”

易何:“哦。謝了,老盧。”

老盧:“老盧是你能叫的嗎?你小子快點走……記得蓋好被子,放在沙發上了。走的時候記得鎖好畫室的門!不要老是要我來給你善後……”

送走了老盧,易何便直接倒在了平常在畫室休息的小床上。本想着思考一下鍾玄大小姐為什麼會幫他“欺上瞞下”,但終究是抵擋不住洶湧而來的困意,很快便睡了過去。

“再見,我回宿舍了。”

“你不去吃飯嗎?”

“我晚上不吃飯。”

“那你中午吃了多少?”

“一兩飯,一個青菜。”

“沒了?”

“嗯。”

“這……”少年的聲音十分震驚:“聽你這麼說,你吃的也不多呀,那為什麼你這麼胖?”

“易何。”少女的聲音很輕:“在一位女士前談論只有體檢單上才有的一些個人信息,是很不紳士的行為……”

“易何……易何……易何……”

於是那一本書再一次毫不猶豫的打向了易何的頭。

“哇!對不起!”一下子被強制性抽離夢境的易何一時間口不擇言。

“易何。”少女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和夢境中的有些差別:“上午的課程已經全部結束了,總體來看經過了4個小時的睡眠后,理論上你也該醒了。但我沒想到,你是理論之外。”

易何坐在床上,抬頭看向了冷清的少女。

鍾玄的目光一直落在易何的臉上:“你打算什麼時候去吃飯。”

“盧導師,您好……”易何的手機里傳出了鍾玄的聲音。

“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喜好。”鍾玄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怎麼說呢……”易何揚起了一個得逞的笑:“主要是,沒想到啊,一向紀律至上的鐘紀委幫我請假(jia)假(jià)。”

隨着易何的話音落下,畫室里陷入了死寂。

幾秒鐘,或許是幾分鐘吧,鍾玄一句話都沒說,離開了畫室。步率正常,就像沒去到易何所在的那個空間一樣。

沒人發現少女的眼尾泛了紅。

“鍾玄,聽同學們說,你把易何送到畫室里睡覺了?”梁英審視着這個平時的“得力助手”。

“老師,他需要休息一下了。這次的行為,我會遞交檢查,但請老師不要聲張。”鍾玄的目光沒有一絲波動,沒有否認梁英的話。

“鍾玄,給你們權力不是拿來亂用的。”梁英的語氣冷了起來。

“那您需要我怎麼做才能答應我的請求。”依舊是她常用的陳述句。

“放心,”梁英笑了起來:“對你來說,很簡單。”

從辦公室出來后,鍾玄徑直去了畫室,步伐都比往常快了些。

“喲,鍾玄,去哪兒呢?走這麼快?”路上的同學笑着打趣了一句。

“去找人。”鍾玄鮮少的笑了一下,驚得那群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天,她竟然笑了。不可思議!”

……

但,接下來的一個月裏,大家都沒有再見過鍾玄的其他表情,包括在上台演講的時候。

每年的11月都是斛城二中的演講月,其中最盛大的就是初中部和高中部都要參與的演講大賽。演講大賽上,每個參賽選手都要自己手寫演講稿,演講結束后統一上交給組委會。這次的主題是青春,各個班都鉚足了勁準備。

高一(11)班最後票選出來的演講者是鍾玄。為什麼呢?因為忽略她那沒有表情的缺點以外,她就是個天生的演講者,學校里不少的演講稿都出自鍾玄之手。所以,對於這位沒有表情的紀律委員,大家都還是很放心的。更何況,參賽者本人態度也異常認真,只要一有空閑就會寫稿子。

鍾玄的字很鋒利,不似其他女生的娟秀。落在有些泛黃的信箋紙上,也別有一番味道。

比賽當天,候場室里幾乎每個班都很熱鬧。各班的同學都圍在自家參賽者身邊,為他們加油鼓勁。除了鍾玄所在的那個角落,依舊冷清。不過她也不在意。

鍾玄習慣在正式開始前對着鏡子再整理一次儀錶,但候場室里沒有鏡子,於是她起身去了洗手間。但一向動作迅速的鐘玄這次去的似乎有些久。

“有誰見到高一(11)班的鐘玄了嗎?”點名負責人是學生會會長,高三的鐘辰。

“不知道啊……”“他們班都沒人嗎?”“好像他們班沒有人來候場室,學長你去外面找找?”“剛才她好像出去了吧……”

“好的,謝謝同學們。比賽加油,好好發揮。後面的流程會有新的學長學姐來帶你們,我先去找鍾玄同學。”

“不用,麻煩會長了。我只是去了一趟洗手間。”少女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帶着一絲不易覺察的僵硬,往日裏平靜無波的臉上也出現了一道蒼白而細小的裂痕。

“你沒事吧……”鍾辰看着那張和自己有三四分相似的臉,小聲的問了一句。

鍾玄的背影僵了一下,走回了自己的位置,沒有說話。

沒人注意到這一句話,就如同沒人注意到鍾玄手上的演講稿一樣。

今年的大賽有了新的形式:參賽者僅憑“聲音”參賽——每位參賽者由抽籤決定出場順序,然後通過廣播進行演講,由現場觀眾和評委老師共同投票,選出自己最喜歡的選手。廣播是經過處理的,聽不出原本的聲音,極大程度上保證了大賽的公平性。

高一(11)班的同學們直接狂喜:這不是剛好把鍾玄那點缺點直接補上了嘛。在近乎全班歡呼的時候,一邊的易何卻始終有些不太好的感覺。

他已經一個月沒有和鍾玄說過話了,鍾玄一眼都沒有看過他。作業不交,不管;違紀,不管;上課睡覺、臨時有事或者是突然生病,也沒人再幫他請假。

就像從來都沒有人幫過他這麼多一般。

演講大賽很快就開始了。而台下的聽眾們也由一開始因新規則帶來的興奮感,隨着比賽選手的依次上場被漸漸消磨殆盡。比賽進入中後期時,不少人直接在座位上補起了覺。

易何聽着這些大同小異的演講也不免睏乏。

“大家好,我演講的題目是:青春與少年。”

“我們正處年少,在許多成人眼裏,正應該是青春的代名詞。”

——唉,又是這種東西啊。好無聊的。

“學校里的學生就應該無憂無慮,好好學習,不會有什麼煩惱。有煩惱都是我們自己出了問題,沒有任何外因,除了我們,誰都是對的……”

——誒……好像,不太一樣啊……

“青春一定是美好的,沒有任何不堪的……”

——這就是我爸我媽對我的刻板印象!太真實了!這人是不是在我家安監控了啊!

“誰規定的。誰規定我們的青春一定是這樣的,黑白色的少年就有罪嗎!”

——我想哭……

——我也是,我們本來就沒有錯!

“我們不是提線木偶,我們也不是任何人的寄託和希望……”

——我討厭被控制……

——我想自己做主我的選科……

——我不要走他們希望我走的路!我要去當檢察官!

“為什麼我們不能去實現自己的夢想呢?為什麼某一科成績不好就不能選那一個科目呢?”

“為什麼喜歡美術不能像上文化課一樣上專業課,還要擠出其他的時間、對着老師軟磨硬泡討來一張請假條去上社團組織的課程。”

“為什麼好像除了學科競賽,其他的競賽全都是成人口中的‘不務正業’。”

“不是你們覺得少年人的青春應該絢麗多彩嗎?”

“那你們為什麼要颳去我們的色彩,還厚重的塗上一層黑白灰?”

“嘴裏說著‘我相信你’,然後呢?為什麼我們還沒放棄,你們卻先放棄了?”

“少年二字,從一開始便斥於平凡……”

“我們是我們自己。”

“是,且僅是我們自己。”

“我的演講到此結束,謝謝各位聽眾的聆聽。”

——講得好!

——那個人講出了我不敢說,但一直想說的話。

——這是哪個班的大佬啊!好想認識一下!

是你吧。

那個平日裏最遵守規則的你,才是最討厭規則的人吧。

不然,你也不會明知違紀,卻還幫我請假吧……

還有你舉的例子,美術生……

是你的抗爭吧。

高一(11)班最負責的紀委,鍾玄小姐。

你的演講挺好的,就是感情感覺還不夠到位。不過,你平常也沒什麼表情,估計醞釀不出什麼情感……

但,你的文風估計還是一如既往地不討一些老師們的喜歡啊……

思緒像潮水一樣不住地擴散,易何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放空。

因為,他第一次發現——真實的鐘玄和他看到的鐘玄,似乎不太一樣。

夕陽慢慢把溫暖的橘色光芒灑在校園的每一條小徑上,鳥雀們在路面上蹦蹦跳跳的找食兒吃。偶爾有人路過它們也不躲,只是歪頭看一下這個正在移動的高大的“東西”,更有膽大的,會直接與駐步於此的行人大眼瞪小眼。

一下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比賽也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步入尾聲。技術部的同學在和評委老師核對最後的分數,觀眾席上也是一片喧嘩。大家幾乎都在猜測那位引起他們共鳴的演講者是誰,(11)班的同學們都猜測那人是他們的鐘玄。

“沒想到啊,鍾紀委還挺具有反抗精神的啊。”

“的確,平時她最守紀律了。每次有人提出抗議她都能背出一大堆條例來,反正我是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了……”

“不過可能也不是她吧……畢竟那麼守規矩的一個人,不太可能寫出這種東西……”

一時間爭論不休,但當主持人重新站到舞台中央時,全場都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來。

“喲,大家都挺有默契的呀!”台上的主持人笑盈盈地說道:“是不是都在期待着接下來的比賽結果啊?”

“趙遲燁,你就別在這兒賣關子勾人興趣了!快點說結果!”主持人的同學們很不給面子的回了他的話。

“行行行,說不過你們,現在宣佈比賽結果。”主持人微笑着白了一眼,開始宣讀結果。

“第一名,初三(5)班,蘇墨緲!”主持人看着走上舞台的女生,眼裏只剩驚嘆:“真想不到啊,這麼理解當代新高考學生的竟然是你這個小姑娘。說出了我們不少人的心聲啊!”

“沒有啦~”台上的女孩笑得甜甜的:“我只是試着從學長學姐們的角度來寫這篇演講稿啦。因為我家附近有很多學長學姐,他們經常和我聊天,對我也很好。所以,我想通過這個機會來幫他們發聲,僅此而已。”

台下頓時掌聲雷動。

“小姑娘真厲害,我甘拜下風。”

“嗚嗚嗚,我是有一個什麼樣的神仙學妹啊……”

“我就說了,不可能是鍾玄的嘛……她不像這種人……”

第一名一出,(11)班的同學們頓時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這種沮喪的情緒在得知最後一名是鍾玄時,全都化為了埋怨和憤恨。

“怎麼回事嘛!我們那麼相信她,她卻給我們拿了個倒數第一?”

“還裝得那麼在意,實際上根本不上心吧!”

“早知道就不選她了,選個誰不都好過選她?”

不對。

看着最高領獎台上的女生,易何只覺得全身冰冷。

那篇文章是鍾玄寫的,不是她,一定不是!

於是,易何做了一件自己都沒想到的事——他突然站了起來,不顧同學們的疑問和老師的制止,衝到了後台。鍾玄在後台,他要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鍾玄。”少年有些透不過氣:“為什麼要把你的文章給別人。”

是鍾玄慣用的陳述語氣。

“抱歉,這位同學,我和你應該不是很熟。”鍾玄垂着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最後又歸於平靜,“而且,我不明白你的話,我的稿子就在我的手上。”

看着少女平靜的面龐,易何一時之間竟不知說什麼來反駁鍾玄。

說什麼?說我在你不理我那段時間裏像瘋了一樣不由自主地看你的作文?還是聽着語文老師對你鋒利文筆的感嘆?哦,對了,差點忘了。你為了準備這次的演講已經很久沒去生物實驗室指導那群準備參加實操考試的學長學姐們了,他們讓我催你快點回去。你別說,我還真沒想到年排一千開外的你,竟然是生競實操組的代理導師。而且,我竟然還在論壇上非常喜歡你……你知道嗎?我關注的唯一一個文手就是你呢。所以,你好多秘密我都知道了。但,你為什麼要把你的文章讓給別人?你會說謊,但文風不會。那就是你的風格……

但他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看着少女的背影消失在後台。

晚休開始,所有人都回到了教室。晚讀開始。

“今晚是生物晚自習,因為老師考慮到大家為參加活動基本都沒複習,所以今晚的生物小測改成生物晚讀,小測改期。”鍾玄冷清的聲音在教室里響起。

但是,往常會因不用小測而歡呼的(11)班,今日格外安靜。

“拿出生物知識清單。”

沒人動手。

“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嗎?拿出……”

“對於今天的比賽,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班長蹭的站了起來,目光直直的刺向站在講台上的少女。

“現在是晚讀時間,這位同學,請你坐下。”

“怎麼,我們那麼相信你,推你去比賽。就給我們拿回了一個倒一,你什麼意思啊!”

“拿倒一就算了,你竟然一點難過都沒有,你把集體榮譽當什麼啊!”

“倒一,不愧是你啊,梁英的‘走狗’!”

“平常不是紀律背的一套一套的嗎?那你背背不團結集體算什麼啊!”

美好的表象被撕開,露出了黑色的現實。

鍾玄沒有說話。死水一般的眼眸靜靜地看着教室里的一切,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這只是一間空教室,僅此而已。

不像是愧疚,更像是死心。

20分鐘的晚讀很快就結束了,木然的少女若無其事的走下了講台。

鍾玄回座位的路線會經過易何的座位。而在經過易何座位的一瞬間,少女聽到了少年冰冷而不解的疑問:

“鍾玄,你臉上的表情就不能多一點嗎?”

少女的腳步頓了一下,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教室。

然後,那天晚上,那抹冷清的身影,再也沒有出現過。

時間接近凌晨兩點,醫院裏的值班護士在慘白的燈光下打着哈欠。

燈光下鍾玄的臉被映得更加蒼白和疲倦,望着病床上插着各種導管,連接着各種儀器的男人,她用力地閉了閉眼睛。

門外,鍾辰在走廊的座椅上小憩。聽到開門的聲音后,他看着少女單薄的身影,起身,抱住了眼底滿是血絲的妹妹:“小鸞,辛苦了。”

鍾玄是鍾辰的妹妹,親的。在學校沒有幾個人知道,除了鍾辰的幾個好兄弟。

抱着情緒明顯不對的妹妹,鍾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鍾玄從小就很有主見,也很獨立。自從家裏出事,從為自己改名到幫弟弟妹妹找學校,家裏的大事小事都是她拿主意。從她哭過一次后,他就再也沒見過,或者說幾乎沒有見過鍾玄情緒失控的時候。

這是第一次見到她有這麼大的情緒波動。

“小鸞,不要這樣。笑一下,媽以前最喜歡看你笑了。像個驕傲的小公主一樣。”

懷裏中少女的淚水濡濕了鍾辰的白襯衫。

“哥……我真的,笑不出來啊……”

聽到這句話的鐘辰,僵住了——小鸞不可能因為演講失敗就變成這樣;這麼多年,父親不懂病危了多少次她也都會讓我堅持下去;而且……

小鸞的演講不可能失敗,這裏面一定發生了什麼。

鍾辰本想開口詢問,但最終只是張了張嘴。

——小鸞不想說的話,她一定不會說的……

第二天一早,鍾玄沒有回教室上課。前一天晚上在得知那個男人的情況突然惡化時,她請了一天半的假。

鍾玄去到了行政樓。幾分鐘后,她拿着一沓文件回到了教室。

鍾玄回到教學樓時,剛好早讀下課,學生們都會到教室外活動一下,但總會有一些急匆匆去做事的人。很不巧,一個準備衝去老師辦公室的男生遇上了鍾玄。然後,文件散了一地。一時間,兩人都愣住了。

先反應過來的是男生:“同學,對不起!是我不小心撞到你了!我幫你撿這些文件吧!”

“不用了,謝謝,我自己來就好。剛才只是手滑了一下,沒事的。”鍾玄也有些抱歉:“謝謝你的好意,但這些我還可以自己來,你去做自己的事吧。”

“真的沒事嗎?”男生還有些疑惑。

“真的,你去忙吧。很抱歉佔用了你的時間。”

“沒……沒事的,謝謝你啊。”男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又快步跑上了辦公室。

事情發生在(11)班外的走廊上,自然被靠窗的男生們看了個全過程。

一個男生聽着身邊女生的撒嬌,開玩笑似的向易何大聲問道:“易何,鍾玄有沒有撒過嬌啊?感覺班裏就你和她的交流最多了。說來聽聽?”

“她?”易何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情,於是像打擊報復似的冷聲回道:“冷冰冰的,一點都不像女孩子,連請人幫忙都不會,更不用說撒嬌了。”

門口少女的腳步定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的走進了教室,就像什麼都沒聽到一般,走回了位置。但她沒有坐下準備上課,而是開始收拾東西。

都等着看好戲的人看到這一幕,都以為她在耍性子。他們似乎沒想到,鍾玄不是一般的女生,況且,耍性子是要有人寵着愛着的。鍾玄從來沒有過。

鍾玄的座位向來都被她收拾得很整齊,所以她很快就把課本和練習全都收拾好了。行李箱有些小,裝不完,鍾玄也不在意,隨手放回了原位。

看着她的舉動和裝滿的行李箱,大家突然有些不懂她到底要幹什麼。這種疑惑持續到第一節政治課就被解開了。

梁英是(11)班的班主任兼政治老師,今天的第一節課是她的。

梁英剛站上講台,還沒來得及講的話便被鍾玄的行動堵回了嘴裏——鍾玄衝到講台前,遞了一張紙給她,沒有任何預兆的開了口:“簽字。”

梁英懵了一下后對鍾玄類似“造反”一般的舉動非常的生氣:“你什麼意思!”

“簽字。”少女的目光好像達到了絕對零度,雖然以目前的科技,人類還無法使溫度達到絕對零度,但那一瞬,梁英的確感受到了來自少女的無限恨意。

“還需要我再說一遍嗎?簽字。”鍾玄的語氣前所未有的陰鷙:“你不簽字我怎麼休學。”

“我簽……不對,你為什麼要休學!”梁英顯然對剛才被自己壓制的學生嚇到的事實感到很沒面子。

“什麼?她要休學?”

“至於嗎?不就是我們因為她拿倒一說了她一下,就這她就要休學?”

“呵,我們就是受害者有罪啊!”

教室里頓時嘲諷聲四起。

鍾玄也不管,對梁英冷漠的笑了笑:“我休學,不正合你意嗎?”

“你什麼意思?”梁英想到了那些事,聲音有些抖。

“快簽吧。”少女揚起了一個笑容:“我不保證等一下是否會有政教處的人來找你。”

“如果我沒有按時回到那裏交材料的話。”

最後,鍾玄欣賞了一下文件上的簽名,微笑着評論了一句:“簽的比我還難看。”說完便準備拖着行李箱走人,懶得去看講台上中年女人的臉色。

“你要休學?”前門響起了學生會會長的聲音。

看着拖着行李箱,拿着文件的鐘玄,鍾辰知道,她早就決定好並已經成功實施了。他也不好說什麼,畢竟這個妹妹做事從來都有自己的考慮。他嘆了一口氣,無視了一眾人震驚的視線走到了中選的座位旁。跟在鍾辰身後的還有演講大賽的主持人,趙遲燁。

“喂,學弟學妹們看我們幹啥啊?我們可不是非法闖入哦。那邊那個是學生會會長,現在和你們說話的這個是學生會副會長。至於那邊那個冷着臉的小可愛……”趙遲燁笑的一臉燦爛:“從公的來說,她是紀檢部部長和書籍修復組老大;從私的來說,她是鍾辰的妹妹。”

“也是我的妹妹。”

“所以,從公的來說,我們有權打斷你們的課程;從私的來說,我們有理由來幫我們的妹妹。”

“行了,閉嘴。過來和鍾辰看一下你們要幫我拿什麼。”

“好嘞~不過,小鸞你真的要休學?”

“你覺得呢?”

“行,懂了。就是可憐了那幫要參加實操競技的高二,沒了你估計要哭死……”趙遲燁小聲地嘟囔着,然後話鋒一轉:“你的演講稿真的這麼爛?退步這麼大的?”

鍾玄已經走到了後門,聽到這話后,轉頭看向梁英:“呵,你覺得呢?”

“唔……懂了。”看着少女想殺人的目光,鍾辰和趙遲燁都明白了什麼。

“打擾了。”

這是鍾辰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中午,易何在校道上漫不經心地走着。突然猝不及防的被人從後方拍了一下肩膀,他一轉過頭看到了兩張熟悉的面孔——早上來幫鍾玄的兩個學長。

趙遲燁依舊一副笑臉,鍾辰則是溫和地問了一句:“同學,請問你有時間嗎?我們想來問一問鍾玄之前的情況。”

“我是她的哥哥,鍾辰。”

於是在那個中午,易何第一次了解到了真正的鐘玄。

“你不該說她胖的。”鍾辰的嘆息的模樣深深地鐫刻在了易何的腦海中。

“那時是我們最難過的時候,小鸞要給小弟小妹找幼兒園,要自己去找學校,還要照顧我們的父親——那是他第一次情況惡化。”

“姑姑雖然想幫我們,但那時她也自顧不暇,姑父病了,他們的企業正處於關鍵期,她也脫不開身。”

“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天晚上小鸞和姑姑剛好同時推開了門,然後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后,就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跨越了年齡,她們就像兩個同病相憐的女人,她們都撐不住了。”

“那時沒人照顧小鸞,她自己也不注意,或者說沒時間注意她自己。”

“然後,她得了急性腎炎。疼得臉都白了還先把父親照顧好了才去找醫生。”

“醫生差點被她嚇出心肌梗塞,趕緊給她掛水、開藥。她就是那時候被迫吃了激素葯。”

“你知道激素葯的副作用嗎?其中有一個就是變胖,小鸞已經很努力了,她也沒能變回以前的樣子。”

“小鸞以前很纖細,很漂亮的……”

“我作證,而且小鸞子的演講稿一定是被你們班主任拿給她自己的女兒了,估計是用鍾辰或者她弟弟妹妹來威脅她。”

“當然,還有可能用你來威脅她。”

“畢竟,她幫你請過假假。而且,她應該也已經做了一次條件交換了。”

“因為那個做作的蘇墨緲,又獲得了徵文大賽的省級一等獎。”

“小鸞的文風,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弄錯。”那是易何第一次見到趙遲燁嚴肅的樣子。

於是,他請了半天的假,去到了鍾辰告訴他的醫院——鍾父最近情況不穩定,鍾玄一定會在那裏陪護。

走進電梯,按下樓層,易何一直在想着怎麼開口和鍾玄打聲招呼。

這個時間醫院裏沒有什麼探病的家屬,但易何沒想到的是,隨着電梯門的打開,少女平靜的模樣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鍾玄看到本該在學校上課的易何也有一些措手不及。

“對不起。”

沒有任何的鋪墊,因為什麼鋪墊面對這個少女似乎都沒什麼用。

鍾玄依舊沒有表情,沒有反應。

二人便在電梯前對峙着。

好像過了很久,鍾玄微微抬起了頭,看向無措的少年。

真好啊,你終於學會在和我說話的時候低頭了。在地鐵上我和你說話,聽你說話的時候,你永遠都不會低頭,我說了多少遍你都不低。每次我都只能踮起腳尖和你交流。

現在,你終於學會低頭了……但……易何……

“我討厭你,也討厭所有的‘對不起’。”

少女的聲音清晰地迴響在空蕩的醫院走廊里。

那天,易何第一次感受到心痛。鍾玄的唯一一句話像匕首一樣,狠狠地插進了易何的心裏。他很難受,比不能繼續畫畫還難受。

因為他發現,鍾玄把論壇賬號上所有曾與他有關的文字全都刪除了,一個字都沒留下。

她的粉絲們在她的留言牆下瘋狂詢問她怎麼了,為什麼要刪除那些寫得那麼好的文章。評論主要集中在他最喜歡,也是曾支撐他繼續走下去的那一篇之下。

那是一篇講述一個少年藝術生在身邊親友師長的鼓勵和支持下最終實現夢想的小說。

——為什麼要把你的那篇文章刪掉。

——你說什麼?

短訊里,她沒有承認。估計,也不會和他說。

但他一時間不懂該怎麼挽回他曾不珍惜的少女。

直到他回到畫室,看到了畫板上的參賽作品。易何的眼睛亮了起來,直接衝到了老盧的畫室:“老盧!”

正在潛心作畫的老盧被突然的叫聲嚇得手抖,這一點直接體現在了他手中的鉛筆直接在畫紙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痕迹,直接破壞了畫面的美感。

“易何!”老盧剛想對着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得意門生大吼。

“老盧,我要更換參賽作品!”

然後他就因易何的想法梗在了原地:“你說什麼?還有三天你的作品就要送去參賽了你現在和我說你要重畫?”

“對,我要重畫。”易何眼神堅定:“你放心,我一定會在參賽前完成參賽作品!”

看着好似脫胎換骨的少年,老盧知道自己也不好說什麼了,千言萬語成了不輕不重的一拍,拍在少年人的肩上。

“畫吧,”老盧背過了身:“想畫什麼就畫吧……隨你了……”

“謝謝您!”得到首肯的少年立刻衝到了自己的畫室,一把扯下了原來的畫作,放上新的參賽用紙,提起筆就畫了起來。

看着在紙上揮斥靈感的少年,老盧笑了一下。

這小子,真像我曾經的模樣……

然後老盧就無視了梁英黑得和鍋底一樣的臉,四兩撥千斤,大手一揮就給易何請了三天的在校假期。

梁英最近心情非常不好,不是因為請了三天假的易何,而是因為她對鍾玄做的事似乎被發現了。

先是演講大賽的視頻和獎狀獎盃全部撤回,再是徵文大賽的獎狀也要求收回,再次進行文章核查。這兩個比賽,她的女兒蘇墨緲都獲得了很好的名次。

在她的幫助下。

如果鍾玄沒有幫易何請假假,又請她保密,她就沒有理由威脅鍾玄幫她的渺渺寫徵文了;

如果鍾玄的弟弟妹妹不在斛城二中的初中部,正在申請評獎的話,她就沒辦法威脅鍾玄和渺渺換演講稿了……

不過,還好發生了這一切,原本鍾玄的大獎,都是渺渺的了。

渺渺直升高中部,也有保障了。

學校的監控已經很老了,聽不到聲音;廁所里沒有監控,不可能會敗露……

這麼一想,梁英就放心了。可能只是其他選手的問題,她這麼想到。

“梁英老師,”一個笑嘻嘻的男生靠着辦公室的門憐憫地看着辦公室里還在沾沾自喜的中年女人:“教務處有找,請您過去一趟。”

“還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另一個男生面容平靜地陳述着事實:“因為您涉嫌脅迫學生並侵佔學生作品以權謀私,所以……”

鍾辰的眼裏波瀾不驚:“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和我們走一趟。”

“學生會政治部屬於教務處,負責揭發教師侵害學生的情況。目前證據確鑿,可以證實您非法佔有了鍾玄同學的創作作品,並以權謀私拿給了您的女兒蘇墨緲使用。”

“對了,說一句。”趙遲燁的笑容變得譏諷:“學校的監控早就換了,市面上的最新版,畫面藍光,聲音不失真。廁所里也裝了最好的監聽器,就是為了防止不法現象在沒人注意的角落發生。”

“恭喜你,讓政治部沉寂了二十幾年後再一次出現在大家面前……”

梁英看着兩個高挑的少年,顫抖着低下了頭。

隔壁(11)班的教室空了。

學生們不可思議的看着他們的老師,沉默地接受了他們曾經錯怪那個空蕩蕩的座位的主人的事實。

不知人事的少年們,第一次從心底里感到深深的愧疚。

他們都在希望着,這個班級里重新響起那個冷淡,但永遠為他們着想的聲音。

期末臨近,許多事情都和學期末一起走到了終點。

梁英收到了處分,被學校開除;她的女兒蘇墨緲也受到了記過警告;梁英的底氣是她在教育局工作的丈夫,所以,蘇先生也受到了組織的警告。

對於這件事,大家笑着評論道:“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

梁英受到處分了,屬於鍾玄的榮耀也回到了她的身上。隨着這些榮耀的到來,鍾玄的馬甲也全都被一點點揭開。

——哇!小姐姐好厲害!身兼數職都不被發現,藏得真嚴實。

——嗚嗚嗚!我發現了什麼寶藏!她唱歌好好聽啊!

——樓上+1!她穿着白大褂拿着手術刀指導實操的樣子好好看啊!!!

——樓上,+1怎麼夠!、應該加身份證號!她在國旗隊穿軍裝認真訓練的樣子好帥!

——媽媽,你女兒喜歡上了一個超級颯的妹妹。

——紀檢部內部人員在這裏悄悄透露:我們部長笑起來超級好看!

——政治部內部人員在這裏!我們家妹妹邏輯推理和分析超級牛逼!不接受反駁!

——為什麼(11)班的人不珍惜小姐姐……為甚小姐姐不在我們班啊!

——高二(11)班表示不服。

——高三(11)班表示不服后想了想:我們有妹妹的哥哥。

——哈哈哈!高二(11)班:最後只有我受傷。

……

多年後,易何採訪了一下當事人,結果當事人笑得一臉囂張地表示並不知情。

考前的最後一個晨會上,易何的畫作取得了全國一等獎的消息被公佈。

台上,主持人詢問了易何放棄原畫作,突然重新繪製作品,並用其參賽的原因。

那時,陽光正好,空氣中瀰漫著花香,雀兒們立在高高的枝頭囂張的叫。

少年臉上的笑容溫柔而莊重:“我用這幅畫參賽的原因?因為我讓一個很好的女孩傷心了,我想用這幅畫,畫出她所希望的世界。奪冠,然後,向她道歉。”

“所以,你接受我,和整個(11)班的道歉嗎?”

“你說呢。”

是陳述句。

少女纖細的身影站在大講台的側邊,淡淡地笑了。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

她還是變回曾經美好的模樣了。少年笑了,好似驕陽。

“那篇文章,是我寫的。希望,你不會讓他再次消失。”少女的聲音通過話筒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我會把那些刪除的文章恢復的,你們放心吧。”

“什麼!我喜歡的太太是我喜歡的妹妹!”

“天啊!原來是你刪的文章!唉,算了,自己喜歡的太太就要自己寵着,受着吧……”

……

期末考匆匆到來,又匆匆離去。

“為什麼你這次的排名那麼高?你之前不是一千開外嗎!”(11)班的教室里迴響着易何崩潰的聲音。

“那是因為,我休學了以後有時間學習了。”年級前十的鐘玄笑得像只小狐狸。

“生物滿分的鐘玄小姐,求你傳授一下你的生物學習法吧!”

“我給你們手寫的知識重點你肯定沒看吧……”少女眯了眯眼睛:“我寫出來的重點全都考了……”

“易何。”少女的微笑逐漸危險:“你什麼意思?”

“鍾玄我錯了!”少年立刻衝到了教室的另一端。

“呵呵,”少女的表情一下子收斂,她轉頭看向教室里看好戲的同學們,記起好像有不少人是她的粉絲:“如果你們不寫生物的寒假作業……”

“我就不更新了。”

“大大不要!”

“我寫,我寫!你不要斷更!學長學姐們會打死我們的!”

“第一天就寫完太太您看行嗎?”

所有人都在笑,在鬧,新來的班主任也不阻止。老爺子抱着保溫杯看着這場名為“青春”的大戲,和他們一起笑了起來。

那時,是青春年少時,最好的模樣。

後來,文手圈和畫手圈迎來了一場盛大的婚禮。新娘的臉上始終洋溢着淺淺的笑,新郎則把新娘寵上了天。在親友提問時,新郎說出了寵愛背後的原因。

“少年時,我的無知讓她退回了黑暗。在我真正開始了解我如今的愛人後,我才知道我把她傷得多深。現在,我終於站在了她的身邊。所以,我想用往後餘生去愛她,讓她在後半生,找回失去的少女時代。她永遠都會是我的鐘小姐。”

還好,你留在了我為你繪出的世界裏,讓我成為了你的結局。

------題外話------

大家好啊,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我是新人寫手燕玄。

一個人和另一人相遇可能性是千萬分之一,成為朋友是兩億分之一,而相愛的概率是五億分之一,而如果要成為伴侶,概率是十五億分只一。所以,很高興遇見你,無論結局悲喜。

在下會在這裏為你獻上每一個拼湊起來的

溫柔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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