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夢魘
戲歡抿着唇,坐在床邊一動不動。
黑子還在重症監護病房外看着蔣父,梁良輕手輕腳的磨蹭了進來。
看着臉色難看的戲歡,吞吞吐吐的道:“大公子說……您要是再不接電話,他就翻臉了。”
戲歡抬眼,嘴角上揚,輕輕勾起了一個弧度。
“他又不是沒翻過……”
他早就習慣了自家這個大哥放狠話。
梁良嘴角抽了抽,諾大的帝都也就您有膽子這麼干,殺人還不算,還在人家的屍體上蹦噠。
梁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閉嘴不言。
“我要的東西呢?”
戲歡抿着唇,看着蔣小米,眼底劃過一絲血腥。
梁良連忙麻溜兒的把剛剛打印好,新鮮出爐,還帶着熱氣兒的資料遞了過去。
一邊翻,戲歡一邊問道:“讓你緊急調來的醫生都到哪了?”
以戲家的權勢調來幾個頂級的醫生還是做得到的,要不是蔣父的情況嚴重,沒有辦法挪動,他都直接把人帶到帝都去了。
“由於路途有些遠,我們只能從附近緊急調派,近的已經快到了,還有幾位恐怕要遲一會兒。”
“嗯。”
戲歡點了點頭,修長的手指輕輕翻動着資料,在安靜的病房之中,異常的凝重。
梁良覺得自己呼吸都不順暢了。
紙張翻動間,戲歡一雙桃花眼中越發深邃幽深,像是黑夜裏的霧氣,越來越濃,直到遮住了整個人。
蘇綉荷,江國華,廖元……
車禍……
還真是好算計!
恐怕蔣父都不知道,廖元竟然一直心慕蘇綉荷,可惜的是蘇綉荷看不上他!
而這一次得車禍……
戲歡微微抿了抿嘴角,眼中神色未明。
正打算對着梁良說些什麼,就看到病床上,面色蒼白的蔣小米,精緻的五官陡然皺了起來,整張臉連帶着眉毛都皺巴在了一起,彷彿正在承受着什麼極大的痛苦似的。
蔣小米感覺腦袋一直在不停的旋轉,她似乎看到了那刺眼的卡車大燈光,在縫隙里的那一瞬間,她還看到了駕駛位上那咧開的嘴角,以及那瘋狂的眼神。
思緒一直沉寂了下去,周身都是一片白霧,她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仍然身處於一片白茫茫之中,怎麼走也走不到盡頭。
蔣小米就這麼漫無目的的走着,不知疲倦。
戲歡伸手,眉頭緊鎖,修長的大掌緊緊的握着蔣小米纖細的手,到底是因為什麼,竟然會這麼痛苦?
戲歡把她的手抵在額頭,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他心疼!
無論是他記憶里還是資料上,蔣小米永遠都是像狂風一般,她席捲而來,帶着肆意和張狂,肆無忌憚。
可現在……
這個面容精緻的人卻脆弱的像是一朵冰晶,隨時隨地都可能會悄無聲息的融化,然後消失,又像泡沫一般美麗,脆弱,風一吹就散了。
“小米,沒事的,我在,我一直都會陪着你的,一直一直。”
戲歡輕聲細語的在蔣小米耳旁說道,企圖讓她舒展開那緊皺着的眉頭。
然而蔣小米的眉頭越皺越深,甚至連帶着整個人似乎都進入了一個夢魘之中。
陡然間,一幅幅畫面彷彿洪水開閘一般朝着她湧來,讓她整個人頓時頭昏腦脹。
“小米,乖女兒……”
“我的小乖乖,真聰明……”
“小米想要這個呀,親爸爸一口,爸爸就給你買……”
“小米,叫爸爸……”
“小米真乖……”
“媳婦兒,你看,我們的女兒小米是個天才……”
所有的畫面里,無一例外都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劍眉星目,高高大大的懷裏抱着一個白嫩嫩的娃娃,臉上的笑容像是抽風了一樣子,怎麼都壓不住。
只可惜面對着這樣的親爹,白嫩的小娃娃完全不感冒,甚至還時不時的翻個白眼兒,就像是……
生而知之。
但身材高大的青年完全不在意,他俊朗的面容上只要一看到小娃娃就樂的眉開眼笑。
只要他在家,基本就是形影不離的抱着白嫩嫩的糰子,完全不帶撒手放地下的。
後來,小娃娃長大了,會走路了,每次,那個叫爸爸的人回來之前,她都彷彿提前感覺到了些什麼,哼哧哼哧地邁着小短腿兒撲了上去。
夠不着手,就一屁股坐在他一隻腳上,兩條圓滾滾的胳膊兒抱着一條腿,死活不撒手,除非那人彎腰把她抱進懷裏,她才肯散罷甘休,就這,她還不樂意,死命的揪他的頭髮。
身材高大的青年,往往會一臉無奈的看着小女兒揪着自己的頭髮,軟軟嫩嫩的,他連碰一下都感覺會把她碰壞,可偏偏這小娃娃嫩的不行,卻勁兒還不小。
拽着他的頭髮,把他揪得齜牙咧嘴。
但青年從來都不會生氣,要是氣很了,就用握着拳,伸出一根手指時不時戳着小糰子的臉,小糰子能怎麼辦呢?
她打不過也躲不了。
後來,她黑葡萄一般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那修長的手指像是看見了什麼好吃的東西一樣,
“嗷嗚”一口,
咬進了嘴巴。
還咬了咬。
青年似乎愣了愣,連忙想要把手指收回來,但小娃娃怎麼肯,咬得越發緊了。
青年無奈,只能任由她咬着,一個連牙都沒有的小娃娃能有多疼,事實證明,小娃娃即使沒有牙,咬的也真的挺疼的,青年的臉皮都抽動了一下。
眼睛亮晶晶的小娃娃,睜着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青年。然後嘴巴里下意識的咬了咬。
然後,“呸!”的一下。
帶着大堆的口水吐了出來。
一點兒都不甜。
後來,白嫩嫩的小娃娃似乎發現了什麼,只要一生氣,不順她的心意,就直接上嘴,一口咬在青年的臉上。
糊了青年一臉的口水,再用手扯着他的臉,甚至是騎在他的脖子上作威作福。
圓滾滾的兩條小胳膊抱着他的大腦袋,高興的時候還會手舞足蹈,兩隻腳丫子亂踢,讓青年既歡喜又無奈。
自己生的女兒,就得寵上天。
後來,青年在家的時間越來越短,小娃娃很想很想爸爸,就扯着媽媽的衣袖,咿呀咿呀的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