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是真名士自風流

第三十七章是真名士自風流

徐家老祖在家族地位超然,何曾受過這般羞辱。

二十年悟道後山,鋒芒不曾試,心裏早就按耐不住。

面對當頭抽來的雨鞭,不閃不避,反將真氣聚在手心,硬接這當頭一鞭。

雨鞭在空中蜿蜒落下,與徐家老祖的手掌接觸,化作一聲炸響。

歡喜童子此時閃身動了。

繞身飄到蘇老頭身後,一前一後,將蘇老頭夾在中間。

手中短劍破空直上,與茫茫雨幕化為一體,不見其形。

頃刻之後,有劍氣爭鳴之聲自天幕傳來。數百飛劍如飛蝗一般密密麻麻從天際落下。

蘇老頭一縮肩膀,朝着歡喜童子罵到:“矮個子,你犯的着如此拚命嘛!”

徐家老祖也提劍縱身劈來。

李長儒當年贈修行之法,在他自己看來不過是舉手之勞。修行到了他的境界,原本被奉為圭臬的法門秘籍之類,早就沒了實際意義。舉手投足已然可以撼天動地,所以那些修行之法對他也就沒了作用。但他將那些東西贈給徐家老祖,在外人看來實為武道中人將自己衣缽傳承出去的一種做法。

所以徐家老祖甘願在李長儒面前執弟子之禮。至於李長儒如何看待這層關係已經不重要,外人已經給了這層關係一個定義。

甲子之前江湖是大風流的時代。

甲子之後,偌大的江湖死氣沉沉,江湖劍道敗落,造就了無劍朝天的局面。

偶有驚才絕艷之輩,諸如白俠骨這般一步入武道者,甲子之間也不過就出了他這一位,況且他肩挑文人氣運,武道於他來說,不過是用來矯枉過正的法子,他終究是要站在文人一脈的。

蘇老頭作為當年文壇雙嬌之首的文聖,朝堂失意之後,一味的求隱。雖說斧玉山上寄情於道,不過卻鍾情於卦術一途。

斧玉山上一任掌門道衍真人位列江湖武評榜十大宗師之首,雖說道衍前輩於蘇老頭來說亦師亦友,不過真論起輩分來,蘇老頭與這徐家老祖實為平輩之人。

道衍前輩功參造化,甲子之後,以肉身坐化飛升天界,是武評榜上唯一一個飛升天界之人。

至於道衍飛升之前,蘇老頭在斧玉山學到多少東西,外人不得而知。

但江湖上似乎從來沒有蘇三州的動人傳說。

反觀徐家老祖,二十年浸淫李長儒留下的修行之法,如今修為似已大成。執劍攻擊之威,已有毀天滅地的氣勢。

青州城外,方寸天地,殺機肆虐。

“青山意氣崢嶸”。斧玉山問道,幾經思慮而出山,泛舟江海,慢品人間煙火。觀月東山之上,劍縱鬥牛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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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盡藏於胸,浩然塞乎滄溟。

蘇老頭終於一改往日懶散形象。

負手立在雨中,衣衫迎着雨絲飄蕩。

平日裏駝着的背此刻挺得筆直。

似當年在儋州與九州士子齊聚一堂辯道時一樣,豪氣干雲。

蘇老頭轉頭看向沈慕卿那邊,大聲喊道:“沈家小子,學文章,你實在是個草包!既然你要一心習武,今日我便應允了。你看好了,有山攔我,那便斬了這山,有水阻我,那便斷了這水。”

沈慕卿心神大震,隔着蒙蒙雨幕望去,只見蘇老頭仰天大笑,冒着如漫天飛蝗的劍雨,高舉右臂,衝天而起。

右手寬大的袖袍攪動,雲層低垂下沉,滾滾而來,歡喜童子打出的劍雨頃刻之間飄搖不止,似漫天風絮沒了目標。

徐家老祖一劍落空,退回原地。朝着蘇老頭立身的天際連拍數掌,手中長劍迎着拍出的氣機嘶鳴而去,劍氣不斷滾動,初時只是一股涓涓細流,向前百丈之後不斷變大,最後如山洪奔騰,千軍萬馬衝鋒,逼近蘇老頭身前。

蘇老頭衣袍獵獵,快意大笑:“暮宿蒼梧不沾露,朝游北海一步行。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白俠骨,今日說不得我要與你爭一爭了。”

說話的功夫,身形上升之勢不減,直到一腳踏在天幕遊走的短劍之上,方才定下身形。

歡喜童子以氣御劍的手段雖然精妙,但劍意本身並不能脫離劍身的本相。這與禪宗的千手觀音有着異曲同工之妙。禪宗道義里的佛有百相,無論他以何種面目示人,但成佛之前的本體才是衍化眾多面目的根本。而道門所說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也是同等道理,那個一才是萬法之源。

北海劍聖所傳的御劍之術自然脫不開這一桎梏。

蘇老頭居高臨下的看着漫天劍雨,忽然飄身向前,探手將萬千短劍中的一柄抓在手中。

劍的本相被抓在別人手裏,站在一棵大樹之上的歡喜童子突然面色扭曲,胸口如遭重鎚。

“哇”的一口血噴出,從樹梢直挺挺砸落地面。

徐家老祖攜風雷之勢而來,長劍在前,龍吟虎嘯,將下垂雲層生生逼退百丈。

蘇老頭將歡喜童子的短劍拿在手中,輕擊頭頂上的發簪。

清脆的聲響自天幕漫開,繞空迴響,餘音裊裊,入耳入心。

蘇老頭仰頭而歌:“我曾哭過山木倒,也曾緩步過舊橋……”

隨着歌聲朗朗,老頭一腳踏下。

徐家老祖劍氣聚成的龍身猛然低下龍頭,劍身霎時炸開,良久過後,才又聚作龍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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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大雨整整停了半晌。

徐知恩被三大家族的家主舉着雨傘圍在中間。

李長儒與徐家的關係,他有所耳聞。

這個意外的幫手到來,他自然喜不自勝。可隨着李長儒與白俠骨戰場的轉移,他不得不將注意力放在自家老祖與蘇老頭身上。

沈慕卿在他看來根本不足為懼,眼看歡喜童子不是蘇老頭的對手,他只能寄希望於自家老祖身上。

不過在他心裏,歡喜童子與自家老祖聯手,應該是穩贏的結局。

沈慕卿身處包圍之中可就沒那麼好受,若是隻身一人也可放開了手腳搏一搏,可此刻身邊還跟着薛青蘿,讓他不的不投鼠忌器。

雖說這些四大家族的人誰都不敢去做出頭鳥,可身邊長刀短劍襲擾不斷,沈慕卿又要護着薛青蘿,身上早已是傷痕纍纍,有些傷口被雨水沖刷,變得腫脹泛白。

蘇老頭臨陣對他的一番喊話,沈慕卿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這等交手場面,於習武者來說,可與而不可求。若能從觀戰之中悟得一絲良機,便是莫大的機緣。就算他此刻並無修為在身,對以後他踏上修行這條路也是百利而無一害。

再者修道一途,道阻且長,蘇老頭自然希望沈慕卿能有平了萬丈高山的決心。

但在場的所有人都未料到其貌不揚的蘇老頭如此能打。在歡喜童子與徐家老祖的圍攻之下,依然應付自如,勝似閑庭信步。

徐知恩擔心局勢有變,推開遮在頭頂的雨傘,朝着圍而不攻的族人高喊:“你們今日對此子手軟,便是自絕後路,就算今日不殺他,他日後會放了你們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

圍攻沈慕卿的族人想明白這個道理,都橫下心來,面色猙獰的揮着手中刀劍一擁而上。

沈慕卿手中的紙傘早已破敗不堪,只能堪堪抵擋幾下,但顧前不能顧后,很快腿上又多了幾道傷口。

薛青蘿早已嚇得面色蒼白,死死抓住沈慕卿的衣襟跟着沈慕卿的腳步輾轉挪動。

看着沈慕卿身上不斷流血的傷口,薛青蘿的眼淚流淌不止,卻壓抑着不敢哭出聲音。

此等場景讓沈慕卿有些絕望又無助,雖然身邊的人不同,可與前世的場景何其相似。

沈慕卿悲從中來的時候,遠處卻有喊殺之聲隔着漫天大雨傳來。

沈慕卿抬頭看去,卻是雷震領着一隊兵馬衝進人群中一番砍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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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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