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資本無情
幾人回到飯桌上，儘管嘴上說說笑笑，但明顯每個人心裏都有了心事。
“來來來，干一杯！”張新熱切招呼，率先舉起了杯子。
所有人先後舉起了杯子，乾杯之後眾人都哈哈笑着，但之後都沉默了下來，唯有不知情的財務部門的人仍然在嘻嘻哈哈。
趙大江並未入座，而是夾了一些菜送到了蔣美人面前，蔣美人抬頭看他一眼，“沒事嗎？”
她不喜人群熱鬧，但對氣氛的轉變往往很是敏感。
趙大江搖頭，“沒什麼大事。”
蔣美人便沒有再問。
那面張琳繞了一個圈子，夾了一筷子菜，然後走到一旁輕輕吹氣，而位置恰好是趙大江走回來的路上。
“吵架了？”等趙大江走到身邊的時候她忽然問了這麼一嘴。
“也不算是吵架吧，就是有了一點分歧。”趙大江回道。
張琳點頭，“跟誰？”
趙大江剛準備說沒什麼大問題將這件事搪塞過去之際，忽然心中一動，“跟張新。”
“哦，”張琳面無表情，顯得毫不在意，嘴上只道：“他說話往往不過腦子，簡單來說就是傻，所以……”
這時候她吃了一口菜，自己打斷了自己的話。
趙大江饒有興緻看着她，所以？
若是沒猜錯的話，後面要說的那句話是別跟他一般計較。
張琳沒得到趙大江回話，轉頭看了趙大江一眼，而瞥見趙大江揶揄的表情之後她微微皺眉。
趙大江笑道：“沒想到你嘴上不說，實際上對張新還是很關心的嘛。看來張學姐是面冷心熱，刀子嘴豆腐心啊。”
張琳惱了，“你管得很多，這是工作上的事情？”
趙大江連連擺手，“隨便問問隨便問問。”
“我只是給你打工，還沒有賣給你。”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錯，我的錯。學姐別跟我計較。”
張琳看他一眼，轉身走了。
“沒跟張新鬧矛盾。”趙大江補充一句。
“不關我事。”
“我自己嘴大，非要說出來。”
張琳並不回頭，卻微微勾着嘴角。
財務部一個女生忽然注意到了張琳臉上的笑容，頓時呆若木雞。
她也是張琳的同班同學，三年了，她還是頭一次在張琳臉上看到笑容。
然後她目光瞥到了站在張琳身後不遠的趙大江，臉上的呆愣很快變成了淫笑。
“怎麼了？你笑什麼？”
“誰笑了？”她咧着嘴嘿嘿，“我沒笑。”
“八卦！一定是八卦！什麼八卦？！”
“沒有八卦！沒有！”
她可不敢說出去，她還想多活幾年。
沒多久，宋子娟忽然起身對趙大江道：“社長，我宿舍還有點事情，我差點忘了，我得先回去了。”
“有事兒你就走嘛。”趙大江點頭。
宋子娟道：“那這裏你們吃完了放在這裏就好了，我明天過來收拾。”
“你只管走就行了，這麼多人在這裏，難不成都沒手沒腳么？”
宋子娟吐了吐舌頭，“那我就先走了。”
她背上了包，穿上了羽絨服，王平漢看到之後忙起身。
“漢子你去哪兒？”張新問道。
王平漢道：“子娟要先回去了，我送她。”
宋子娟抱歉看着張新，“宿舍有事情，我得馬上回去了。”
張新咧嘴笑，“不用解釋，我知道你們兩個想做什麼，走吧走吧，我們這麼多人當你們的電燈泡真是委屈你們了。”
宋子娟微微紅臉，“走吧平漢！”
“我們就先走了。”
兩人手挽着手推開門走了出去。
張新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他轉頭看了趙大江一眼。
趙大江毫不在意。
……
……
天很黑，呼嘯着寒風。
兩人走在路燈底下。
王平漢摘下自己的圍巾系在宋子娟脖子上。
兩人無什麼話。
“你該不會覺得我無理取鬧吧？”王平漢忽然開口道。
宋子娟欲言又止。
王平漢道：“我真是搞不懂，我說些什麼了？我只是提出一些建議而已，我又沒說我非不要賣這個轟趴館。我只是覺得我們現在轟趴館掙錢，不用急着賣，可以先放在手裏繼續盈利一段時間，掙一段時間的錢而已。有什麼不對么？有錢掙，幹嘛不掙？”
宋子娟道：“可是原先社長說過，我們打的是快攻，情願早賣也不能晚一天。”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又不是不知道孰輕孰重，”王平漢道：“可原先他也說了，我們在春節時候還能有一波紅利期，為什麼我們不等到春節過後再賣呢？”
宋子娟猶猶豫豫，“所以現在我們要先聯繫買家，聯繫收購的公司。現在距離春節也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我們要先聯繫好，然後逐步相互接觸。因為收購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要是等到春節再談收購的事兒，就來不及了。”
“這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想說……行，這件事就算是我說錯了話，但也沒必要上綱上線吧？我又不是說不賣，何必要簽一個合同呢？”
宋子娟沉默半晌，“或許只是為了保險吧。”
“所以就是不相信我。”
“也沒誰不相信你，簽個合同就是為了今後能夠心無旁騖而已。”宋子娟解釋道：“不僅我們，很多公司在收購都會簽訂這樣的合同的。”
宋子娟當然是在胡扯，只是為了安慰王平漢而已。
一個公司的收購只要是主要股東同意了，其他人不同意也沒關係，無非就是早幾天晚幾天的差別。
但是其他公司就算是晚被收購幾天，一個月兩個月都沒關係，因為它價值不會變。
而轟趴館若是晚上一段時間，或許價值一落千丈。
“你就別幫他們說話了，我又不是沒了解過，哪有這樣的合同？”王平漢道：“只要一個公司大部分股東同意就可以了，像我這樣的小股東哪裏有說話的權利。”
末了他苦笑一聲，“說起來也正是好笑，原本這個轟趴館是我拉着張新兩個人做的，可以說創始人應該是我和張新兩人，而且我佔大頭。沒想到到現在，我竟然只是成了一個小股東而已。”
宋子娟道：“那我豈不是更小？”
“你不一樣。”
“張新的股份還比你少呢。”
“所以啊，我們兩個創始人都被擠成了邊緣人物。張琳的股份全權由趙大江代表，而趙大江跟許靈清兩人不知道什麼關係，只要趙大江一人想怎麼做，我們全都得……”
宋子娟皺眉看着王平漢，“你幹嘛這麼說社長和許姐？他們兩人怎麼了？”
王平漢張大了嘴卻沒說出話，最後只道：“我沒其他意思，我就這麼一說而已。因為他們兩個的關係要比許靈清跟其他人關係好多了。”
宋子娟道：“因為他們兩個站在同一條船上，他們的目標是一樣的，利益是一樣的。要是今天許姐說不賣的話，社長一樣跟他翻臉。”
“我又沒說不賣。”
宋子娟也懶得在多說了，“你前面不就是這個意思么？”
王平漢摟緊宋子娟，“好吧，在你面前我也不遮掩什麼了，其實我確實有點不想賣的意思。你想想，現在趙大江手底下有個龐俊輝了，他還說今後肯定要創辦公司，也肯定不會再是轟趴館了。張新呢？他創業只是為了跟他父親證明自己，他賣出大價錢，證明自己了，今後可以回家繼承家業。許靈清就不用說了，她是投資人，錢賣得越多她越開心。”
“但我們不一樣，我們賣了轟趴館之後我們拿着錢都不知道做什麼，難不成就存在銀行裏面存着么？所以，我就想着，要是一直都可以這樣盈利的話，我們完全沒必要賣啊，這就是我們自己的公司，多好，錢生錢才是道理。”
“但我覺得存着可以啊，我們也可以在這邊一起買個房子，社長跟我說過了，要是我今後想買房子的話可以找他，他幫我選一個地方，還說肯定今後會翻番。”
“他說的就一定對嗎？”王平漢道：“現在房地產都開始不景氣了，我覺得買房子來掙錢不靠譜。”
“掙不了錢也沒關係，起碼有個房子，可以安家了。然後你就可以考研，考博。”
王平漢忽然心中一動，“那你呢？”
“我？”宋子娟道：“我？我才大二呢，我還早呢。而且我現在不是在社長手裏學東西么？”
王平漢沉默半晌，“如果說，畢業之後我要回我家那邊的話，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嗎？”
宋子娟愣愣，“現在談這些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了，我現在大三，馬上就大四了，然後就畢業了。”
“我沒想過這些還，我現在就只想着好好學點東西。”宋子娟道：“而且你也不一定馬上畢業啊，你可以考研究生啊。社長說了，現在考研究生對今後還是很有幫助的。”
王平漢臉沉了下來，“你幹嘛總是聽他說？他就一定是對的嗎？”
宋子娟張張嘴，看着王平漢的表情，她貼身依偎在他懷裏，“好啦好啦，我以後都聽你說行不行？這點事你生什麼氣嘛，來笑一個，跟我說，嘻嘻嘻。”
王平漢面色柔和下來，他摟緊了宋子娟，“我也不是生氣，我就是覺得我現在考研究生是不是有點晚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考上。”
“先考嘛，你不試試怎麼會知道自己不行？”
“好吧，”王平漢呵了一口熱氣，“你呢，你也考研究生嗎？”
“我呀？我不知道啊，我才大二呢。”
“不行，你必須告訴我。”
“我不告訴你，”宋子娟一扭身從王平漢懷裏掙脫出去，咯咯笑着往前跑，“你來追我啊，你抓到我我就告訴你。”
“你跑慢點，別摔了！”
…………
…………
王平漢與宋子娟走後，再過了一段時間，眾人就都吃得差不多了。
“大家都吃好了嗎？吃好了就去歇着，我來收拾！”張新自告奮勇。
許靈清道：“一起收拾吧。”
張新瞪着眼睛，“怎麼能讓女生動手呢？交給我們男丁就行了！去去去，去歇着。”
趙大江嘴角抽了抽，他看了一眼這滿是油漬的桌子，“我剛準備叫大傢伙一起收拾的。”
許靈清笑道：“真好啊，沒想到還省了我的事兒，給你點贊！”
“來吧，收拾吧，”趙大江看着張新道：“都誇下海口了，動手唄。”
張新看了一眼財務部唯一的男生，“那個誰！你別跑！趕緊過來一起收拾！”
男生苦着臉，“我其實可以是女生。”
“不你不行！”
三個男生手忙腳亂收拾着爛攤子，一堆女生坐在沙發上聊着八卦化妝品，嘻嘻哈哈。
“這誰吃得啊？我yue!”
“好噁心，油弄我身上了，我今天剛換的新衣服，能洗乾淨么？”
“以後我絕對不當服務員！”
一堆盤子堆在洗手池子裏，三人站着洗手池面前發愁。
“哦，我得去倒垃圾！”張新忽然心中一動。
“啊對對對，我去掃地！”財務部那個男生緊隨其後。
趙大江嘴角抽了抽，默默看着兩人的背影，然後默默挽起袖子。
真夠意思！
所幸有熱水，否則這個天氣洗這麼多盤子估計這雙手是費了。
這時候許靈清端着一杯咖啡走了進來，她靠在門框，揶揄看着趙大江，“沒想到你還是居家小能手啊？”
“家裏窮，打小這些事情都是我自己來做的，也做過一段時間地服務員，因此這些活不說得心應手吧，至少會做。”
許靈清又道：“你就這麼不給你朋友留情面？聽張琳說你不是最會唱紅臉么？”
“她這個都告訴你了？”
“不告訴我我也猜得出來。只是沒想到，獨唱紅臉的你，竟然這時候唱白臉。朋友兄弟之間簽合同，最是傷感情。”
趙大江笑了一聲，“小事唱紅臉和稀泥，大事就得白臉立規矩，否則就別幹了。”
許靈清喝着咖啡，“所以你看似有情，其實無情。”
趙大江頭也不回，“世上無人無情，唯有資本無情。”
許靈清沉默半晌，然後一轉身，“洗完了么？”
“怎麼？”
“送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