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第 218 章
“你說什麼?”沈玄青以為自己聽岔了,亦或是會錯了意。
陸谷笑一下,說:“最多不過兩個半月就回來,買匹好馬再販些皮子,賣了皮子的錢,應該就夠賣馬的錢了,興許還能余些。”
走南闖北的漢子多了,他不是不知道,方才沈玄青說要離開幾個月,他有些慌神,就不大願意,可一聽沈玄青做的那些打算,想帶他和靈哥兒去塞北草原還有江南。
他沒什麼見識和主意,甚至是窩囊的,他自己知道,別說遠地方,以前連豐谷鎮都覺得遠,鎮上的人和事在他眼裏是遙不可及的。
然而如今,他來了更遠的吉興鎮。
沈玄青有心勁和見識,以後他們靈哥兒要是去過很多地方,見識自然變得廣闊,肯定會比他這個阿姆有出息。
“等你回來,給我講講路上的風光,標子不是說那邊有什麼牛乳,他帶的肉乾子好吃,記得回來時買些,干乳子也要帶,秋後天冷了,路上應該不會壞,馬兒挑匹好的,溫馴些的,靈哥兒肯定要騎呢。”
陸谷又說:“等過幾年,靈哥兒長大幾歲,我也要出去看看,你路上記准了風光好的地方,帶我倆去。”
他怯懦窩囊,從沒想過走出這一畝三分地,但如今,有沈玄青在,他不是一個人了,又有什麼不敢的。
沈玄青原本想問他怎麼又點頭了,一聽這些話,心裏也不知什麼滋味,說到這份上了,問不問沒什麼意思,答應道:“好,一定帶你們出去,咱們都去。”
*
出遠門是件大事,沈玄青一走,家裏幹活的就少一個,勢必要好生做一番打算。
家裏日子越發好了,又是太平年,衛蘭香是不願兒子去北邊的,好好在家裏過日子,何必跑遠路受苦受累。
她勸不動,想了一會兒就去找陸谷。
沈玄青今天一大早帶陸谷和孩子回來,鋪子那邊明天要開門,下午就要走。
見二兒子在後院一邊喂騾子一邊和他大哥說話,她招招手,說:“穀子,來,娘跟你說說話。”
陸谷原本抱着靈哥兒在旁邊聽,聞言就要過去,但靈哥兒伸着胳膊讓大伯抱,他把孩子給沈堯青。
“娘,什麼事?”他坐下倒了兩杯茶,一杯先端給衛蘭香。
衛蘭香這會兒沒喝茶的意思,探頭看一眼後面的兒子,應該聽不到,這才開口:“二小子要走,你怎麼不勸勸他,家裏有吃有喝,又不缺錢糧,他想吃肉想喝酒,什麼沒有,何苦找罪受。”
原是為這個。
陸谷啞然,沒立即答話,說起來這事兒到最後還是他讓沈玄青去的,一時想不出措辭要怎麼說。
“不為別的人,靈哥兒在家呢,他怎的要撇下孩子出門去。”衛蘭香比旁的婦人略有些見識,但去過最遠的地方只是玉青府城,在她看來就已經足夠遠了。
他們這裏還好,附近都是熟人,什麼事都好辦,往北邊去,還有山賊土匪一類的劫道,哪能不擔心。
這年頭,說太平不過是和她年幼時那會兒相比。
陸谷見她皺眉,十分不贊同的模樣,他想了一下,笑着說:“娘,出門也未必是壞事,二青說北邊馬匹便宜,想給咱們買一匹回來,和鎮上木匠也說好了,讓打個車轎廂,以後趕大馬車帶你出門。”
阿嫂每次勸娘都是撿着讓她高興的話說,他耳濡目染也學了幾分,因是老娘長輩,雖素來沒有婆婆威嚴,可他哪裏敢說是自己讓沈玄青去,變換了個說法,況且這話又不是假的。
果然,衛蘭香一頓,似乎是在考慮。
她去年冬天坐過顧家的馬車,有轎廂是全然不同的,板車四面透風,那大馬車有轎廂阻隔,風不會直接吹到臉上。
“上哪兒買馬不行,非要出門。”她再次開口聲音就比方才弱了幾分。
正巧沈玄青抱着孩子從後院過來,聽見這句,猜到他倆在說什麼,笑着開口:“娘,你且放心,標子來回都跑好幾趟了,跟着馬隊走不會出事,往北邊去的路上,那些山賊土匪都是打點好的,丘老大花了大價錢,跟着他走不會被搶。”
“我也是想出門看看,爹在時不是常說,男兒志在四方,如今兒子有了志氣,不過今年去一趟,見見世面,買了馬販些皮毛,等明年,上山打狐狸更掙錢,就不出去了。”
都搬出沈順福來了,衛蘭香哪裏還能再阻攔,她原本有些不高興,但沈玄青把靈哥兒塞進她懷裏,自家小雙兒長得那叫一個心疼,還阿奶阿奶喊着,她一下喜笑顏開,抱着孫兒逗樂玩耍,再不管兒子了。
此時尚早,他倆這次回來就只和家裏人說了這件事,至於其他,慢慢商議不急。
沒幾天,出去兩個多月的羅標跟着丘家馬隊回來,照舊奔了吉興鎮而來。
他回來正是半早上,太陽出來了,陸谷正在院裏給靈哥兒洗頭髮。
孩子蹲在木盆邊小小一團,因天實在熱,靈均只穿了紅肚兜和小褲,露在外面的白嫩胳膊像藕節一般,肉肉圓圓,兩隻小手不斷在木盆里攪動水花,還伸手拍打,水花就濺起來,弄他自己一頭一臉,卻還笑個不停。
如此作亂,陸谷衣裳不免濕了一大片,連頭髮也被濺起來的水花打濕了,他心中無奈,按着靈哥兒先洗頭髮。
如今孩子會跑會跳,天再熱都不停歇,像是有用不完的精神頭,每天都玩的滿頭是汗,昨天晚上他聞了聞,都有味兒了,今天早起就沒讓靈均玩耍。
“快閉眼睛,洗完就好了。”他從旁邊小籃子裏拿了個野澡珠,在手裏揉搓出白沫子。
小孩子夏天愛玩水,也能涼快些,靈哥兒還算聽話,讓閉眼就緊緊閉上眼睛,小臉都緊湊在一起,陸谷看着忍不住笑了。
“阿姆讓你睜眼你再睜開,不然眼睛疼,知不知道?”他把白沫子往靈哥兒頭髮上搓,邊洗邊說。
“嗯!”靈哥兒用力嗯了一聲,倒是很乖巧。
一大一小蹲在院裏折騰好一陣,終於洗完了,木盆里的水也不剩多少,都被弄到地上了。
陸谷乾脆讓靈哥兒站起來,不讓撅着屁股去玩盆底的水,拿了布巾給孩子擦頭髮。
“好了好了阿姆。”
靈哥兒惦記着玩,平時說話吞音少字不利索,這會子一急,說得就快了。
陸谷又給他擦了一會兒,省得頭上的水流下來,這才一拍靈哥兒肉乎乎的小屁股,笑道:“好了,去玩吧,不能出門,在院裏晒乾頭髮。”
木盆底還有些水,靈哥兒又蹲下去玩耍。
見他高興,陸谷正要再給舀一瓢溫水,今天太陽大太熱,玩水還能涼快點兒,不曾想門口忽然響起一聲“嫂嫂”。
趴在陰涼處的乖仔一下子起身,衝著外面叫。
他抬眼去看,正是羅標。
“阿姆。”
靈哥兒也看見了從院門外走進來的大漢,嚇得往陸谷身後躲。
羅標沒刮鬍子,一路奔波衣裳也臟,嗓門又大,若非是認識的熟人,連陸谷也要警惕。
“乖仔。”他喊一聲,乖仔也認出是羅標,不再吠叫,他又問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羅標肩上扛着褡褳,還背着包袱,笑道:“今日剛回來,方才去了鋪子那邊。”
他把褡褳和包袱都放在院中石桌上,解開包袱,裏面還有個乾淨布包,解開是一捆肉乾子,朗聲說道:“天熱,別的不好帶,弄了些肉乾子。”
靈哥兒一聽有吃的,才從陸谷腿後面探出小腦袋,但並不敢上前,只遠遠打量。
羅標瞅見,笑問道:“怎麼,不認得叔叔了?”
他走了快三個月,孩子連兩歲都不到,忘了人是常事。
陸谷笑着問:“吃了沒,我來做飯,家裏還有幾個雞蛋,給你炒了吃。”
羅標沒有客氣,點頭開口:“那就勞煩嫂嫂了。”
陸谷頓一下,他倒是沒什麼,羅標滿臉大鬍子瞧着有點凶,靈均明顯有些害怕,於是說:“我燒了水,原本是給孩子洗頭髮的,這會子洗完了,鍋里還有,你歇一陣,也好生洗洗。”
羅標撓撓頭,低頭一看自己不修邊幅的模樣,果然有些埋汰,訕笑一下就應聲說好。
“我找你紅姐姐和小山哥哥過來跟你玩,好不好?”陸谷低頭看向靈哥兒問道。
和肉墩墩的昭兒不一樣,更小的靈均膽子沒那麼大,他攥着阿姆褲子不放,可廚房燒火做飯實在太熱,不好讓孩子跟進去。
“好。”
靈哥兒細聲細氣答應着。
於是陸谷抱起他,對羅標說道:“茶水有呢,你若餓了,糕點就扣在桌上的竹籃下,喝着吃一些。”
“成。”羅標在石桌前收拾褡褳和包袱,院子裏太陽大,他乾脆帶着東西到堂屋裏坐下,喝茶吃糕點沒客氣。
隔壁劉家的小紅帶着弟弟小山玩,聽見陸谷喊她,小姑娘脆生生答應一句,就引着弟弟過來玩耍,陸谷給他們幾個倒了水,天熱,玩起來肯定渴。
羅標坐在堂屋喝茶,瞧見幾個孩子,笑着開口:“來,我這兒有些肉乾子,磨牙好使呢。”
陸谷見孩子都不敢過去,自己進去拿了幾根分給他們,這肉乾很緊實,靈哥兒根本咬不動,還真是在磨牙。
“躲陰涼處玩耍,千萬別跑出門。”他進廚房前叮囑三個孩子。
“嫂嫂放心,我在這裏看着,不讓他們亂跑。”羅標吃着糕點說道。
“好。”陸谷笑着點點頭,有個大人在外面確實更放心些,他就去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