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chapter 116
人魚是比較喜歡秋冬的,對他們而言,這是最適宜的天氣。
青北的冬日,海風變成了薄薄的刀刃,吹在人的臉上,就仿若被刀片刮下了一層皮。
斯悅早上上班時,覺得自己快被吹成生魚片了。
他從車上下來,一邊把車鑰匙往兜里塞,裹緊了他這個冬天最喜愛的一件熒光綠羽絨服。
青北霧大,穿亮色系的衣服安全。
但白簡不喜歡這個顏色。
不過斯悅照穿。
嘴裏哈出來的都是白色霧氣。
斯悅走在門口,看了眼蹲在門口的周陽陽,“您又來了。”
周陽陽把手裏的早餐遞給斯悅,“給蕭暗的。”
斯悅把早餐接到手裏,“真深情啊。”
“他不是讓你別送了嗎?”斯悅看着手裏的早餐,皺眉道。
周陽陽撇撇嘴,“今天周六,我沒課。”
“你怎麼穿這麼個顏色的衣服?”周陽陽覺得斯悅現在像只熒光綠的氣球。
“我樂意。”在家裏被溫荷和白簡說,出來了還要被周陽陽說,斯悅要逆反了。
“行吧,我走了。”
斯悅現在已經從實習生轉正,青北大學所有學年的學分他也修滿了。
是研究所內目前年紀最小的實習助理。
從實習生轉為實驗員實習助理,還是沒脫離實習兩個字。
在沒有為研究所創造實質性價值之前,實習助理的在職時間必須超過一年,然後經過職業考試,提升到助理,再才是實驗員,實驗分等級,一級一級地考。
研究所B組實驗大樓門口的公告欄上在上個月張貼了新的佈告。
陸十八離世,將遺體捐贈給研究所使用。
-我們將永遠緬懷着您。
斯悅換了衣服從更衣室出來,迎面撞上一個臉生的男生,對方在看見斯悅的時候,立馬彎腰鞠躬,“老師您好!我叫利拉,今年剛從D國生物科技大學畢業,博士后,組長讓我跟着您。”
本科證還沒拿到的斯悅老師木着臉點頭。
斯悅快步跑去了李韌的辦公室。
“你搞什麼?”
李韌被突然衝進來的斯悅嚇了一跳,他抬起頭,“怎麼了?”
“有人叫我老師!”
“你是老師啊,都工作大半年了,可以當老師了。”
李韌淡定地把利拉的資料推給斯悅看,“放心,他只是實習生,連助理都不算,實習生一直都是跟着實習助理或者助理,幹些雜活,等了實習助理,才會學和研究相關的東西。”
“你不也是干雜活的?你倆一塊兒干雜活。”李韌說道。
不過實習助理的雜活和實習生的雜活有些不一樣,實習生是一點實驗相關的東西都接觸不到,實習助理還能進入實驗室,幫遞把小刀或者藥水什麼的。
實習生只能在實驗室外的小房間記筆記。
斯悅在這邊打完卡,又去找了蕭暗。
“周陽陽給你的。”
蕭暗第一個反應就是皺眉,“說了不要送。”
斯悅繼續等着。
果然蕭暗下一句就是,“這麼冷,容易感冒,霧又大,地面還有霜......”
斯悅把早餐放下,轉身直接走了。
蕭暗的嘮叨。
斯悅也是不久前才見識到,研究員的冷漠和一板一眼在蕭暗身上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可以說,周陽陽他爸都沒管他管那麼嚴苛過。
今天是十六。
斯悅現在已經不怕月圓時候的白簡了。
白簡說的,伴侶對返祖時他的心緒能起到很大的安撫作用,也頂多是比平時要脾氣怪一些而已。
斯悅不怕。
-
下班后,斯悅照例在花店給白簡買了一束花。
雖然他也不知道是什麼花。
天已經黑了,他買了花之後,抱着花站在路邊買了一份章魚小丸子,吃完喝水漱口后,才開車回家。
白簡不讓他吃這些。
管得可嚴。
車開到家門口,車庫管理員把車開走,安小木帶着入夏跑出來,入夏現在已經很大一隻了,跑得速度很快,安小木負責每天遛狗,白簡給他請了啟蒙老師在家裏上課,因為安小木還沒到法定的人魚啟蒙年紀。
“你回來啦?”安小木黏着斯悅,他很黏斯悅,不怎麼敢黏着白簡。
“陳叔說讓我和入夏要麼在院子裏獃著,要麼回房間,於是我們就在院子裏獃著,等你回來~”
“白簡呢?”
“會客廳。”
安小木和入夏沒有陪伴斯悅進主屋,他們不敢。
斯悅換了鞋,抱着花繞去了會客廳。
白簡在下棋,自己和自己下。
月亮還未高升,只有零星幾片黑鱗出現在他的額間,但眸色已經全然不見一點白,黑漆漆的,看着令人瘮得慌。
斯悅走在哪兒,他的視線就跟到哪兒。
人魚的危機意識讓斯悅耳後冒出了幾片白色魚鱗,通俗點說,斯悅的魚鱗都快被白簡盯得炸起來了。
“吃蛋糕。”白簡將桌面上的車厘子蛋糕推到對面。
斯悅沒忍住,打了一個嗝。
對面的人魚歪了下頭。
?
“吃過東西了?”
斯悅還沒來得及為章魚小丸子取一個高大上又綠色健康的別名,白簡就起身朝他走來。
斯悅仰着頭,“啊,就是,吃了一點,別的。”
白簡的手指捏上他的下巴。
人魚的濕涼氣息貼近斯悅的唇角,嗅了嗅。
斯悅的魚鱗從耳後往頸側,慢慢全被嚇了出來,完全不受斯悅自己控制。
“撒謊。”白簡輕聲道。
“又偷吃路邊攤。”白簡鬆手,緩緩直起身,回到了自己位置上,“阿悅,陪我下盤棋吧,贏了,我就不和你計較。”
斯悅看着棋盤上的黑白子。
“五......五子棋么?”
“圍棋。”
斯悅皺眉,“我不會。”
白簡捏起一枚黑子,按在棋盤上,“阿悅,該你了。”
“......”
每次月圓,白簡都能找到新的東西折騰他。
斯悅心驚肉跳地落下棋子,他看着自己這邊的局勢,試探性地說道:“這都八顆子一條線了,我吃了哦......”
窗外冷月高升,霧氣盡數散去,香樟樹的樹葉被晚風吹得嘩啦啦作響。
斯悅一邊打量着白簡的臉色,一邊伸手去拿棋子,手指剛碰上黑子,就被突然從桌子底下探出來的魚鰭按住手背,濕涼柔軟,斯悅的耳鰭立馬冒出來,並豎了起來。
“不許動。”白簡緩緩道,他的左下頜被極富質感的黑色魚鱗完美包裹。
另外一隻魚鰭從地面攀爬,圈住斯悅腳踝,並沿着小腿往上一直探索。
斯悅不敢動。
因為月圓時候的白簡,說一不二。
斯悅試圖和這時候的白簡逆反過,失敗了,魚鰭直接c進去。
倒不是痛,身為伴侶,人魚會主動做好納入的準備。
只不過,斯悅的接受度不太高,他總覺得魚鰭怪怪的,像怪物一樣的東西,不像人魚該有的。
那本來是出現在白色人魚身上的,始祖也有。
但斯悅卻沒有,他的魚尾純粹,漂亮,宛如完美的工藝品,沒有這麼奇怪和反叛的兩條東西。
白簡說,如果白色人魚懷有陰暗想法,就會生長出這兩條魚鰭,所以始祖會有,而返祖的白簡,也有。
斯悅則沒有。
白簡將斯悅打橫抱去了樓上卧室,圓月亮得扎眼,卧室里幾乎不需要開燈。
月光將池水的水面招搖得波光粼粼。
也令白簡的黑尾看起來尤為詭譎瑰麗。
小白人魚精緻漂亮的尾巴比黑尾要小許多,連偶爾的撥動和反抗都是可憐兮兮的。
黑色的魚鰭順着背後纏繞上小人魚修長的脖頸,白簡頷首吻住斯悅,渡走斯悅口腔中為數不多的氧氣。
月光變得十分朦朧。
黑尾將小白人魚的尾巴包裹在里,從外側只能看見白色的魚尾尾鰭如漂亮的紗一樣飄蕩在水中,偶爾的顫動顯得尤為脆弱。
白簡貼着斯悅的耳廓,濕冷的唇溫柔地親吻着斯悅的耳後。
“阿悅,給我生個寶寶。”
水聲,濕涼的水混着穿進魚尾內,斯悅意識不清地感覺,白簡又在說胡話了。
月色在斯悅眼中成了一片會發光的毛玻璃,每次月圓都能要了他的半條命。
什麼返祖,就是白簡藉著這個理由發qing!
-
幸好第二天是周六,斯悅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水池底部拾起自己做完被絞掉的魚鱗,撿起來,擦乾,放進盒子裏。
心痛萬分。
該死的黑人魚。
他穿着白簡的襯衫,商務型的白襯衫,穿在斯悅身上有些大,露出他滿是吻痕的肩膀。
門口傳來動靜,斯悅連忙跑回床上,閉上眼睛,裝睡。
白簡拿着兩把車鑰匙進來。
輕輕地放在了床頭柜上。
車鑰匙落下,發出清脆的響聲,斯悅立馬睜開了眼睛,“什麼東西?”
白簡在床沿坐下,伸手摸了摸斯悅的臉,“給你買了跑車,但不知道你喜歡白色還是黑色,所以就都定下來了。”
斯悅驚喜地看着白簡。
又驚喜地去看車鑰匙。
上次的布加迪,斯悅已經覺得很夠了。
可自己買和別人送是不一樣的,像白簡出手這麼大方的伴侶也不是滿地跑的。
斯悅坐起來,一把抱住白簡,“我愛你!”
白簡聽着順耳,他撫着斯悅的後背,慢慢往下,神色晦暗,“你昨晚怎麼都不肯說這句話,今天就這麼主動?”
斯悅身形一僵,又要開始算賬了。
“你昨晚欺負我。”所以斯悅才不說的,他吃軟不吃硬。
白簡垂首,捏着斯悅下巴讓他抬起頭,貼着斯悅的唇,緩緩道:“那我以後不欺負你了,你多說我愛你,好不好?”
斯悅揪住白簡衣擺,“可以。”
但白簡沒有一次說話算話過,下一次照例欺負,並且他樂在其中,因為斯悅越是不說,他越是有理由欺負斯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