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橫濱篇33
「哦哦，果然還是站得高一點比較好，這邊的燈光也不錯啊。」
「穗要做術式的手勢嗎？我有——」
「看到了嗎？看到了嗎？不如我們先來自己拍一下吧！」
穗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夜風吹着她白色的長發在夜色中胡亂飛舞，她用有些無奈的目光看悟，開口道：「差不多可以了吧？從一起出來的時候你就拍個不停，我們都在這裏差不多一個小時了。」
夜晚的海風要比白天更大，尤其是站在高處，幾乎要吹得人站不穩，讓人不得不俯身壓低重心，以免從高處摔下去。
穗選擇的地方是港口卸貨用的集裝箱附近的一座信號塔，這個高度幾乎可以看清楚遠處海平線上任何駛來的船隻，以穗能夠精準地鎖定目標船隻，加上港口區的地圖穗想要使用自己的能力再簡單不過。
悟一臉無辜，道：「不可以拍嗎？」
穗對上他可憐巴巴的目光，只好咬牙切齒地開口道：「可以。」
這傢伙似乎越來越擅長厚着臉皮來試探她的下限了，和當初那個傲嬌的樣子完全不同，這麼一想似乎還是當初的他更順眼一點。
悟把玩着手中的相機，嘟囔道：「不過穗為什麼一定要做這種事情，委託你做這件事的傢伙肯定是在利用你。」
「我同樣也可以反過來利用他。穗理了理眼前的長發，鑽藍色的眼眸中閃着幽幽的光芒，道：「那一批貨物有很大的可能會是非法武器或者彈藥之類的，按照烏丸財團的實力，完全沒必要找GSS這種野路子，更沒必要拋棄原本合作得非常順利的港口Mafia，除非這批武器本來就不是烏丸財團給自己準備的，而是倒賣給GSS的貨物，由GSS的人自己護送。這樣就都能說通了，烏丸財團用了不重要的皮包公司來轉移這筆非法資金，錢已經到手，貨物發生什麼都無所謂，所以即使港口Mafia毀掉這批貨物，烏丸財團也不會在乎這件事，雙方的合作關係還能繼續保留。」
她停頓了幾秒，才接著說道：「況且這件事一旦發生，官方必定會介入調查，說不定會是合適的時機，幫助我拿到官方的許可證明。」
悟眼巴巴地眨眨眼，他低下頭，看着腳下的一片漆黑，低聲道：「說不定你來當家主更好，穗。至少你可以家那些討人厭的傢伙修理得服服帖帖吧，就算覺得那些人很煩人，你你照樣可以操控他們。換成是我的話，大概只能自己一個人吧。」
就像老頭子那樣，即使沒有無下限術式，也沒有「六眼」，照樣可以成家受人尊重的家主，至少他在成為家主之後，周圍的人並不會把他的話當真，也根本沒有被人放在眼裏。
「六眼」僅僅是「六眼」而已，是恰當好用的工具，是威懾其他人的武器，家傳承的榮耀……但是他們否悟。
他們厭悟，這個被上一任家主寵愛甚至是溺愛長大的「天之驕子」，他比任何人都確認「六眼」僅僅悟的一部分，而所有人都認悟才是「六眼」的一部分。
穗看向他，那雙家所有人奉為神祗的眼眸在此時的夜晚卻好像變得黯淡了不少，裏面似乎第一次出現了茫然的情緒。
過了一會兒穗開口道：「但這不就悟嗎？難道因為被別人討厭，你就不會再選擇做自己了嗎？」
悟獃獃地注視着她，「我……」
「在我過去的八年裏，我所認識悟不會因為別人無謂的話改變自己真也也好家的其他人也好，他們的那些話對你來說不是不重要的嗎？穗的眼中閃動着波光，她直視悟的眼睛，道：「我應該沒有說錯吧？」
在聽到她的話之後悟再次低下頭，抓緊了手裏的相機，輕聲道：「嗯。」
穗那雙冰藍色的眼眸一起成為他揮之不去的夢魘的還真也那嘲諷的笑容，以及那句「真是可憐」。
他才不可憐，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可憐，也穗所說的那樣從未想過改變自己，可是在那個真正窺探穗的內心想法的夜晚之後，他真正發自內心地想要改變，不僅改家、御三家、咒術界，他更想改變的是他自己，因為他想要走入她的內心，然後抱住那個在她的內心裏一直不斷地哭泣的小女孩，彌補他過去都沒有給予她的應有的溫暖。
他已經努力讓自己可以丟下一切，不穗說出什麼都絕對堅持不放棄……
但是穗的眼裏，他依舊是那個不會改變的固執的笨蛋嗎？
穗並未察覺悟的所思所想，只是開口道：「我覺得這樣就很好。」她有些糾結地攥緊了手裏的圖紙，小聲道：「那些人里，應該除去我了，對吧？」
悟微微一愣。
——「我有自己的思想的，不要把我當成小孩子。」
穗不喜歡沒有邊界感的過分親密，也不喜歡說那些甜言蜜語，因為在她看來，這些話對於這個與她沒有任何關聯的世界沒有一點用處，也沒有一句話是真實有效的。
但是自詡是「人類」的她不能繼續無悟的改變，否則她就會變成那些過去曾經漠視她自己的人了。
所以她可以、也應該說出自己看到的事實，就像小銀說的那樣……這樣沒問題的……吧？
「因為我知道，穗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直悟，而不是迴避他的目光，開口道：「我知道你在改變，那應該是為了……為穗吧？」
她還是沒辦法理所當然地說出「我」……怎麼想都覺得那樣太肉麻了！悟那樣在咖啡廳大聲說出那種話，即使場景換成了只有他們兩個人在的地方，她也絕對做不到！
悟眨眨眼，不斷延伸着天空的眼瞳似乎散去了烏雲，他不由抬起頭，一手抓緊相機，一手摸着後頸，道：「今晚的天空很黑啊。」
穗盯着自己的鞋尖，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好像是……因為現在是晚上了吧。」
悟立刻大聲轉移話題道：「嗯？你剛剛是說了那個什麼特殊的官方機構吧……好像是叫什麼異能特務科的機構？」
多虧了夜晚的風足夠大穗隱約感覺到自己渾身的熱度在晚風下消散了不少，應聲道：「嗯，不然收留龍之介和小銀兄妹可能會有問題，畢竟龍之介是異能者，而且他的異能攻擊性很強，之後肯定會被官方登記，在他想明白自己做什麼之前，我希望他能有更加寬鬆良好的成長環境。」
聽到她的話悟先是沉默了一會兒，隨後開口問道：「只是因為這個嗎？」
當然不只是這樣，對於她來說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把津島修治帶回來。這樣至少努力彌補一點她曾經的錯誤，因為沒有任何人比她更能明白津島修治的做法。
——為什麼不願意和她見面？為什麼明明近在眼前卻又故意躲避她？為什麼躲避着她還又儘力給她留下線索希望被找到？
這一切都僅僅是因為患得患失，所以不得不使用的計策穗對此再清楚不過，而前提是對方真的在乎你，否則這些不過是拙劣的表演，除了更加刺痛自己沒有任何作用。
說到底這一切都是她的錯，過分的自我只會傷害他人，那樣的她家的人沒有任何區別。
所以至少讓她努力彌補一點，挽回一點。
穗還沒說話悟的手掌已經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一邊拍着她的肩膀，一邊哈哈大笑道：「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的，這可是我親自承諾的！我可是你的……你的重要的人！我說話當然算數了！」
這不就是底氣不足，為了讓自己足夠有信心，然後故意這麼大聲說話來為自己壯膽嗎？
穗抽抽嘴角，在心底嘆了一口氣，隨後少見地附和道：「嗯，我知道。」
悟忍不住嘿嘿笑了起來，隨後忽然想到了什麼，道：「我一定要拍下這個時候！」說完，他興緻勃勃地舉起手中的相機對準了夜空。
穗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道：「時間差不多了。」她再次拿起望遠鏡看向遠處的海面，果然看到了作為目標的貨船，那艘運貨船雖然不大，裝備卻很正規穗一眼就看到了船上準備好的救生艇。「那麼開始吧。」
她抬起手瞄準貨船的貨倉，冷靜地開口道：「砰！」
紅色的電光劃破天際，然後準確無誤地落在了貨船的船艙上，配合著被引燃的武器彈藥，在原本一片漆黑的海面上掀起了火紅、橙紅和昏黃色的花。
「拍到了！」
「……你拍這個做紀念？」
「這可是我真正意義上地見識到穗的強大，當然要記錄秀下來。」
「你開心就好。」
悟只是攥緊了相機，肯定地回答道：「我很開心。」
穗微微一愣，轉頭看向他，果然在他的臉上捕捉到了笑容。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