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7章 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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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過湖面,盪起圈圈波紋,隱隱似有波濤之聲。
寒風灌滿身體,遍體便有冰寒之意。遠處的山上,綠葉與紅楓都已褪盡,唯剩光禿禿的枝丫,無聲指向天空。
天空低垂,彷彿一張巨大的帳幔,壓抑得令人似乎有窒息之感。
這是要下雪的徵兆。
許一山抬頭看了看天色,夜已經落下了帷幕。東湖庫區華燈齊放,燈光璀璨,一片流光溢彩。
“天色已晚,我們該回去了。”許一山提議道:“國明同志,外面風寒,走吧。”
梁國明搖搖頭道:“魚未上鉤,豈能空手而歸。”
許一山認真道:“這種天氣,很少有口的。”
梁國明淡淡一笑,“少口,不等於沒口。只要有耐心,就不怕它不上鉤。”
許一山對梁國明讓他去負責查胡進的話題避而不談。他明明知道他許一山與胡進稱得上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他為何還會有此想法?這不是明擺着要讓他們兄弟互相廝殺嗎?
梁國明深知許一山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他想知道,許一山在大是大非面前,能否還能保持他一貫的清醒與堅強。
堤壩上的人急得抓耳撓腮,卻沒一個人敢下來勸說兩位首長上岸回家。
梁國明下壩的時候有過交代,任何人不得打擾他與許一山同志的垂釣。
關於中原掃黑的種種傳說,許一山並非一無所知,也並不相信所有的傳言都是事實。
但有一點他能確定,胡進大張旗鼓的掃黑,並非只是他執政的一個手段,而是他急於通過這場驚動海內外的掃黑來達到他的另一個目的。
本輪掃黑,特點太過於明顯了,這就不由人不懷疑胡進的掃黑是帶有極強的功利主義的。
首先,本輪被打擊的對象,均為民營企業的老闆。但凡與國有企業擦邊的企業,都能安然無恙度過這一輪無差別的掃蕩。
其次,胡進下手之快,動作之狠,超乎人們想像。他不但在精神上摧殘對手,而且還要在肉體上消滅對手。更厲害的是,他喊出了斬草除根的口號。
據許一山悄悄安排的人去了中原省暗中調查回來后報告,現在的中原省就像一座煉獄。不但所有的民營企業家惶惶不可終日,就連有些家底子的人,都感覺到有撲面的危機在逼近。
胡進掃黑分為三步走。先抓人,緊接着起訴審判。判決一出,被告人的全部財產便被宣佈沒收。
要知道,在中原排得上名的企業家,資產都不是簡單是三千萬、五千萬或者一個億,兩個億。據聞掃黑第一大案當事人的資產就突破了兩百多個億。
有人會問,沒收的資產都去了哪?
按中原省官方宣佈的結果,沒收的資產都入了財政國庫。可是據知情人泄露,從掃黑至今,中原省財政收到的沒收資產還不足十個億。
這裏面就是一個巨大的黑洞,錢去了哪裏?
由於胡進的強硬,這個疑問居然無人敢問。
如果說沒收資產去向還有待證實,那麼,胡進強行抓捕為掃黑對象辯護的律師,就給他自己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許一山在詳細了解了抓捕律師案之後,他就清楚地知道,胡進走了一步最臭的棋。
梁國明選在過年前視察經作區,顯然不是為視察而視察。
從他的話里可以看出來,燕京要對胡進採取措施的意見已經達成了共識。而且,時間很急迫。否則,梁國明不會這時候赴經作區視察,不會直接暗示讓許一山出面來處置胡進問題。
梁國明這是一箭雙鵰的妙計。許一山接下了擔子,胡許友誼將土崩瓦解,從此不復存在。間接也打破了梁國明一直心存懷疑的胡許聯盟。
許一山拒絕接下這個任務,梁國明就會有新的想法,許一山從此將不再進入他的視野,不會被他視為未來的同盟關係。
他要讓胡進的掃黑事件,來檢驗許一山在大是大非面前的智慧與態度。
許一山又何嘗不明白梁國明的用心。但是他真為自己的選擇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困境。
他準確地判斷,胡進的政治生命就要到頭了。胡進的未來,還得取決於梁國明的態度,生死已經不由他胡進操縱了,他已經像一隻被折斷了翅膀的鷹,徒望長空,空留余嘆。
唯一讓許一山內心有些欣慰的是,廖小雅姊妹最終還是採納了他的暗示,她們已經在半個月之前先後出了國門。
“老許,你冷嗎?”梁國明突然關心地問道:“你的臉色有些不大好啊。要不,我把大衣脫給你穿?”
“不用,謝謝。”許一山勉強地笑了笑,“若論身體素質,我可能比你要好一些。”
“你是運動健將嘛。”梁國明大笑道:“其實,運動場上,我不一定比你差。”
突然,帶熒光的浮標動了動。
兩個人都注意到了浮標的動靜,梁國明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兩人便屏聲靜氣,兩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浮標看。
浮標猛地往水底一沉,梁國明眼明手快,迅速起竿。
魚線被蹦得筆直,魚竿彎成了令人心顫的圓弧。魚,終於上鉤了。
“我就說,只要有耐心,總會有收穫吧。”梁國明躊躇滿志地說道:“老許,考慮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吧。人生啊,往往只有幾步路最關鍵。”
許一山長嘆一聲道:“國明同志,我會認真考慮的,你放心。”
梁國明沒有接他的話,而是開始認真地溜着魚。
魚已上鉤,等在堤壩上的人便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們迅速下到垂釣的水邊,將梁國明圍在中間。
梁國明將手裏的釣竿遞給身邊的人說道:“這條魚,絕對不能讓他脫鉤了。”
許一山提醒他道:“國明同志,這是我的魚竿啊。”
“是嗎?”梁國明似乎才回過神來,他大笑道:“不管是你的竿還是我的竿,只要能將魚釣上來,就是一根好竿。相反,釣不上魚的竿,就只配當柴火燒了。”
梁國明話里一語雙關的意思太過於明顯。他開始敲打許一山了。
魚終於上了岸,是一條最常見又最難釣的翹嘴魚。
此魚肉質鮮嫩,味道鮮美。
一行人簇擁着梁國明上岸。東湖垂釣,不知有多少人的心一直在懸着。如今梁國明安然無恙上了岸,所有人都悄悄舒出一口氣來。
站在東湖大壩上,梁國明遙望着夜幕中蒼茫的大山說道:“嚴冬就要來了,大家都該做好禦寒的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