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大厲皇朝(2)
丞相家的個傻兒子其實不傻。
嚴格說來,他們不僅不傻,還是京城內有名的才子。琴棋書畫、謀略兵法俱佳,生得也是玉樹臨風、英俊瀟洒,從來是閨中少女夢裏人,也一直是老丞相心頭的驕傲。可惜,他們一見厲皇誤終生。
長子二十有四,初見厲蘊丹時她還只是個公主,結果一見鍾情,回府就說要尚公主,老丞相哪能依他!
他是長子長孫,相府最看重的繼承者,先皇在世時欽點的探花郎,前途無量,一旦尚公主那他的仕途就完了。且齊大非偶,以公主為媳不好相處,再說當時的厲蘊丹無權無勢,可喜歡長子的公主卻有不少,娶了這個,不就得罪了一大批嗎?
不可不可,萬萬不可!
老丞相親自上了家法,長子愣是一聲不吭。問他想明白沒有,他說要尚公主,氣得老丞相差點兩腿一蹬翹了辮子。最終,還是在“孝”之一字的重壓下,長子忍氣吞聲,沒有再提起此事,然而……他拒絕相看京城裏的姑娘,並告訴他們敢去向皇帝要賜婚就投湖自盡。
不孝子啊!
他能怎麼辦,他只能全方位杜絕長子再與厲蘊丹見面。誰知,他防住了長子,卻沒防住次子。次子一聽大哥心有所屬就起了好奇心,非要去看看那公主長得什麼樣,有什麼才學,便打着“做學問”的名義出去了。
結果學問是沒做到,回來後學會了對月傻笑。次子一想到長子要繼承丞相府,知道他八成是沒戲了,便提出自己去尚公主,也算全了大哥的心愿。
老丞相聽着這話就知道要遭,果然,長子一聽“全大哥心愿”,哪還跟他講什麼兄友弟恭,登時跟次子動起手來,直言“我還沒死,你全我什麼心愿”、“有我在,你別想她多看你一眼”……
完咯!
老丞相這心拔涼拔涼的,可他不敢驚動他人,只能軟禁了兩個兒子。本以為這事到此算是了結了,只要過個一兩年等厲蘊丹成親,再過不去的情關也會過去。可他還是想得太美,小兒子一聽兩個哥哥因為一個公主被關了,這哪還得了,非要去看看那是個什麼女妖精,竟然能蠱惑他們至此?
仗着年紀小,他見到厲蘊丹很順利。恰逢厲蘊丹離開京城、混跡江湖,他厚着臉皮跟了她半路,最後被她打包送回,可一顆心還是落在了她那裏。
小兒子也是個狠貨,上桌吃飯直接說:“爹、娘,我心悅公主厲蘊丹,雖小她幾歲,但也可以尚公主!我知道你們最疼我了,我也不用繼承相府,更不想考取功名,大哥二哥都太老了,還是我去吧!”
長子擱下筷子:“呵,看來夫子留給你的功課少了。”
次子放下飯碗:“你給我說說清楚,我哪裏老了?”
老丞相和丞相夫人:……
這八字還沒一撇,兄弟就為了個公主起了隔閡。老丞相心力交瘁,卻又忽生一計道:“就算是要尚公主,也得她看得上你們。而你們,有什麼值得公主青睞的地方嗎?”
個兒子沉默了,之後開始為愛發憤圖強。雖然學習目的不純,但好歹是不會打架吵架了,倆老都倍感欣慰。
及至後來厲蘊丹參軍打仗,帶兵回皇城滅了昏聵無能的兄弟叔舅,又熬死了大限將至的先皇,老丞相才意識到個兒子的眼光真心不差,只是他老了,看不出她才是真龍天子。
在厲蘊丹得封“皇太女”期間,先皇橫卧病榻苟延殘喘,而大權早落在她的手裏。此時再想聯姻已經晚了,未來的女皇對男女之事沒有興趣,御書房的燈一亮就是批摺子,比先皇勤勉不知多少倍。
且她完全不像個雙十年紀的女子,她對文武百官僅有半點慈悲,該用就用,該殺就殺,該換就換,雷霆手段唬得人不敢說半個不字。最嚴重的一次是老牌世家不服她,與藩王聯合欲殺她后奪取皇位,被她動用虎符出兵包圍了府邸,並誅其九族。
那一日血光衝天,她卻說許久未見如此盛景,甚美。
老丞相不敢說話,他知道她嘗到了權力的快活。他以為她會走上暴/君之路,不料她並不嗜殺,次日又是那個勵精圖治的皇太女,作派如舊。
見狀,丞相只能喟嘆:“是老夫有眼無珠,錯失真龍天子。”
回去后也不拘着個兒子了,由着他們自由發揮,只求能有個被厲蘊丹看上,得她一點明君的血脈。遺憾的是,她對男女之事是真沒興趣,一發現個兒子不干事就看她,傍晚就把他們打包送回來了。
個兒子沮喪極了,老丞相直罵他們傻缺,機會來了都不知道珍惜。
長子冷笑:“若非父親阻攔,我早就尚公主了。再有今日,您好歹也是個‘國丈’了。”
老丞相:……
罷了,是自己理虧。
他決定為權勢折腰,圓個兒子一個夢想,正籌謀着新帝登基后找個黃道吉日勸她納個皇夫,卻不料“天降橫禍”,一條見鬼的黑龍從天而降,搖身一變成了新帝的皇夫。
回頭看,已經入仕的長子和次子臉色煞白,失魂落魄,他這當爹的看着心疼,卻也只能避開黑龍風頭,帶兒子回家從長計議。
他想的是,兒啊要不算了吧,咱們人哪能跟龍比?
可兒子們想得是,皇帝知道納夫了那一定是開竅了,黑龍是龍,他們是人,等入了宮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那傢伙只有一張臉好看!
老丞相:……兒喂,可那是條真龍啊!
丞相很心累,卻還是去試了試厲蘊丹的口風。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厲蘊丹對充實後宮沒有想法,唯一的想法是該給老丞相家的兒子們賜婚了。
“萬萬使不得啊陛下!”老丞相一波直跪,“臣的兒子們主意大,臣做不得這個主。賜婚是好,若是不合他們心意,豈不是耽誤別人家的閨女!”這不造孽嗎?他家的家風不能這麼差。
厲蘊丹一聽有理:“月後的宮廷花燈節,便讓他們與貴女們各自相看吧。”
老丞相:“這……這不合禮法,男女大防,應該各有席位。”
厲蘊丹:“盲婚啞嫁更不可取,朕也是女子,知曉女子之苦,有些婚嫁的事也該改改了。”
老丞相垂首,心裏已是猜到分。但他不敢多言,只速速告退,回去告訴個兒子要他們別想了,新帝可能想讓大厲上行下效,推行一夫一妻。
“可她是皇帝……”她可以為所欲為。
“正因是帝皇,才難能可貴。”老丞相嘆道,“一夫一妻,王公貴族無法多子多得,平民百姓卻能有妻有子,反而利於生育。看似少了後宮不得開枝散葉,實則少了爭端反而利於皇子皇女存活。”
新帝是經歷過最血腥殘酷的奪嫡之戰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後宮和前朝的殘酷。是以,為了大刀闊斧地改革,她以真龍為夫更能達到目的,若有人不服,只消她使喚得動真龍,誰還能跟她唱反調。
這是女皇上位后能最快集權並穩固地位的方式!只能說不愧是皇帝,兒女情長都是其次,權利地位才是真實。
老丞相嘆道:“我原以為你們入宮綽綽有餘,陛下多少會看你們幾眼,如今想來,你們確實配不上她。”
他們耽於情愛,註定不會入了她的眼,可惜他們還沒悟。老丞相無奈,他決定不管這事兒了。
只是,真龍到底是真龍,他自以為做得隱蔽,到底是被“惦記”上了。這位皇夫名“謝此恆”,只知道是天上的龍,任什麼職位他們是一概不知,可論降雨之事他倒是做得極好,哪有旱情飛哪裏,哪有洪澇去哪兒,稱得上是護國神獸了。
可這神獸他“咬人”啊……
“爹!”兒子回來了,鼻青臉腫,“謝皇夫見我練劍,一說要對我指點指點,就把我指點成這樣了!”
次子:“你跟一條龍比什麼劍,你要跟他比腦子!過些天我找他下棋去!”
日後次子回來,也是鼻青臉腫:“爹,謝皇夫說下棋譬如佈陣,就用棋子布了個陣,我在陣里摸不着北,撞到牆上了……”
長子:“他從天上來的,你跟他比什麼棋,要比就該比琴。他是龍,定然比我們年長,若是作畫寫詩都是天上景緻,幾乎不戰而勝,只能比琴。”
七日後長子回來,失魂落魄:“爹,我……我本想以琴音喚陛下出來,彈完一曲卻不見她人影。可他,他拉起琴弦朝御書房一彈,勁道崩開了御書房的牆,陛下立刻出來了。她也不怪他崩了牆,只說打通了做個琴房,讓他彈給她聽。”
老丞相:……
其實除了他們家“自討苦吃”,別家男兒也在自作自受。文武百官中的新晉男兒不少,都是弱冠上下、尚未婚配,見了新皇便茶飯不思的大有人在。要不是皇夫過於強悍,恐怕日日上朝如後宮爭鋒,誰也不服誰。
愁啊!而且他上次試探過陛下,聽陛下的意思是不準備要孩子,她能活很久……這“能活很久”是有多久,若是有一兩百年,倒也不必急於一時。
不過,近來有消息稱陛下用慣了的太監“才吉”已經撐不住了,到了告老之年,想必各家為了推薦公子入宮,會安排太監來取代才吉的位置,他得提醒陛下一二才好。
厲蘊丹:“才吉?朕是准了他告老還鄉,不過啟程要在一月後。至於誰接替才吉的位置,朕已有人選,你不必再說。”
老丞相明白了,女皇比他們更清楚他們在想什麼。滿朝文武之於她而言是“透明”的,他們要做的只是安守本分,不給她添亂而已。她清楚自己要做什麼,並會為一件要做的事掃平所有障礙。
“臣,遵旨。”
老丞相告退了。
……
真龍元年,大厲女皇厲蘊丹減輕賦稅,推行一夫一妻制,對生兒育女者給真金白銀的獎勵,舉國嘩然。
真龍二年正月初九,女皇推行“開蒙學”,重“航海行商”,不僅在疆土上落實名為“小學”的供男女孩子讀書的地方,還開啟了大厲的大航海時代。
真龍年正月初七,女皇推出“女子亦可參加科舉,考取功名”的政策,此政一出受到不少權貴反對,卻為婦人少女大力支持,再加上女官制和女工制的展開,大厲正以一個驚人的速度在蛻變,讓不少有識之士看得心驚膽戰。
真龍四年,第一批女官進入百官行列,女皇坐於高堂,明白她們會幫她跟百官吵架,再也不用她浪費口舌了。果然,朝廷上的口水仗打得火熱,百官摩擦起火,然而大厲的經濟卻越來越好。
末了,男性官員為了爭一口尊嚴廢寢忘食地想做出政績,不願輸給那群剛上位的女子;女性官員為了證明女子的智慧和手腕更是加班加點出成績,發誓死也不要輸給那群狂妄自大的男子。
至於厲蘊丹……
哦,她開擺了,左右文武百官這麼爭氣,她只需要跟謝此恆在後花園放一張專吃燒烤的桌子,日夜享受就行。
謝此恆:“我聽說航道開闢了?”
“嗯。”厲蘊丹道,“第一次出海還得你護航。隸屬女子的軍隊已經編好,我只等着她們跟我說要開疆拓土了。只要她們一提,百官自然不肯落後,定要男子也出兵論個輸贏。正好,我可以把祖上失去的疆域打回來。”
大厲風調雨順,國庫充盈,她的私庫也是金銀堆滿,養百萬雄師都綽綽有餘。閑着也是閑着,不如把天下打下來,於是她指着地圖告訴百官:“朕的,朕的,朕的,都是朕的,你們看着辦吧。”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