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盡在掌握
且說那陳璧君,這一路上對顧曉夢是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從求學經歷到工作近況統統問了個遍,兩人的手幾乎全程都沒有鬆開過,到了下榻的別院之後,更是主動將她認作了自己的乾女兒。
明眼人自然都能看得出來,那陳璧君之所以如此主動,完全是看在顧民章的面子上,畢竟這位經濟委員會的副會長手裏握着的可是整個南京政府的錢袋子,再怎麼誰也不會跟錢過不去不是?
儘管顧曉夢對此打從心底里反感,但為了顧全大局也只能強忍着內心的不適硬着頭皮答應了下來。
那曾想認下了乾親還不算,那陳璧君便又不由分說地拉着她去了西泠飯店大吃大喝了一頓,席間自然是極盡拉攏之能事,更讓顧曉夢感到無語的是,那老東西竟然還接着酒勁來一個拉郎配,直到遭到顧曉夢的嚴詞拒絕,這才悻悻作罷。
可即便如此,一行人也一直折騰到了深夜,陳璧君才放顧曉夢離開,回到自己下榻的別院。
直到這時,李士群才終於找到了機會敲開了陳璧君的房門。
“你來了?坐吧!”此時的陳璧君儘管已是滿身酒氣,但意識卻十分地清醒,一見李士群進來就很是親切地對他說道,“有事么?”
李士群則一邊搓着手一邊回道:“那個……陳委員,您臨行前交代給卑職的任務,卑職已經調查清楚了,特來向您彙報的。”
偌大的一個蘇州城,一時間竟宛如一座死城一般,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如此詭異的氛圍從凌晨一直持續到了傍晚,直到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街面上的特務和清鄉大隊的隊員們才漸漸散去,猶如過境的蝗蟲一般不見了蹤影。
“卑職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各個服務隊一來是為了減輕政府的負擔,二來也是想要避免同僚之間不必要的摩擦,第三也是體諒各區縣的財政實際情況,或許真的拿不出這筆錢來,於是就只好紛紛勒緊褲腰帶開展工作,恨不得講一塊錢掰成好幾瓣來花,直到卑職問起,才不得不如實相告。”
半小時后,城西朝秦館,儘管還只是第二次踏足此處,但也算得上是輕車熟路了。
“那是當然!剛剛那番話放在任何人的身上都適用,無論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都不例外。”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怎麼沒說兩句又吵起來了?真的是……”
正說著,阿香便急匆匆地走了進來,“阿牆哥,你快過來看看這個,剛剛門口有個乞丐送來的。”
可話音未落,就看到李士群又擺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頓時便又皺起了眉頭問道:“怎麼,還有更嚴重的?”
“隨着調查的深入,卑職意外發現,自打清鄉運動開展以來,這個高冠吾就一直在明裡暗裏跟我們作對,清鄉開始后,卑職好不容易才從調查統計部調來大批人手,組成清鄉服務大隊,深入各縣鄉活動開展工作,可幾乎每到一處都會受到各縣田賦管理處和營業稅征稽處的刁難。不僅如此,據那個王科長交代,高冠吾甚至還暗中唆使縣保安隊不服清鄉分會的指揮,嚴重影響了清鄉的效果。”
“哦?是嗎?想不到李秘書長的效率還挺高的嘛!說說吧,都查出什麼來了。”
說完,李牆便起身披上了外套,“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們兩個留下看家,千萬可別再吵了啊,天大的事等我回來再說。”
是夜,三個身影趁着夜色悄悄地摸進了八號倉庫,而就在三人前腳剛一邁進倉庫的同時,身後便傳來了大門關閉的聲音,緊接着一個略顯滄桑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你們來了!歡迎你們的加入,清遠連出於某種原因我不能跟你們直接見面,下面報上你們的名字,職務和特長吧!”
“說的沒錯,知道么阿牆哥,我最喜歡的就是你這點,比那些整日裏滿嘴假話的偽君子要好上太多了……”
“豈有此理!這個混蛋王八蛋,拿着我們的錢拉攏收買人心,簡直混賬至極!”狠狠地罵了一通之後,陳璧君才稍微冷靜了下來,轉頭對李士群問道,“你說的這些,可都有憑證?”
李士群則二話不說直接將手上的材料和盤托出,“有的,陳委員請看,這是卑職從佐佐木先生拿到的絕密材料那高冠吾是如何貪污受賄、盜賣軍械、剋扣行政經費等一樁樁一件件的罪行全部都記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僅如此,這上面還有被他拉攏的幾個良心未泯的紳商集團商人的口供,足以證明卑職所言非虛。”
李牆則一邊接過那隻信封一邊問道:“那乞丐還說了什麼沒有?”
“沒有,留下這隻信封之後,那個乞丐就走了。”
“沒錯,是我說的,而且我也可以發誓,早晚會不惜一切代價,把你們趕回到本土去,不過那些都是后話,你們也是認可了這些,才跟我合作的,不是么?”
李士群則立刻奉上了一記馬屁,“陳委員真是好記性,沒錯就是這個方案。”
“好!那明天晚上八點,我讓他們去八號倉庫等你。如果需要幫忙的話,就派人去杭州找我。”
說完,便將一隻封皮上點了三個紅點的空信封遞到了李牆的手裏。
“你說什麼?”這下那陳璧君可再也坐不住了騰地一下就從沙發上彈了起來,目眥欲裂地吼道,“也就是說,那姓高的不光打着政府的旗號加征了營業附加稅,還沒有上交,而是揣進了自己的腰包,是這樣嗎?”
“不知陳委員可還記得汪主席點頭同意過的那個籌措清鄉經費的方案?”
“千真萬確呀!卑職已經把所有證據都整理好了,請您過目。”說到這,李士群這才將手上的證據遞了過去。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這有什麼?我喜歡誰,那是我的自由,與旁人何干?與其擔心自己的先生被人搶跑,倒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有沒有做好一個太太應盡的義務吧!海棠姐!”
而就在雞鳴寺那邊被陳璧君的一個電話攪得雞飛狗跳的同時,李牆則在自家府邸一邊享受着精緻的蘇式糕點一邊掐算着時間。
“就算上海站已經沒了,那也得有人留守啊!而且戴老闆另有任務交代,至於內容就不便透露了。”
一見那陳璧君果真如那佐佐木所說一點就着,李士群便不由得心中暗喜,緊接着便又在那本已經燒得極旺的火上又添了一把油,“陳委員,說句老實話,如果他只是貪點拿點倒也沒什麼,可您知道他用這筆錢做了什麼嗎?他竟然把這筆錢用來拉攏那些江蘇紳商集團了!卑職實在是不敢想像他到底要幹什麼?”
時間不大,李牆就來到了一間包間門口,用手指關節有節奏地敲了敲門,原本禁閉的房門便“吱呀”一聲打開了。
一夜無話,翌日一早,正如李牆所預料的那樣,天還沒亮的時候,整個蘇州城就已經亂了套了,幾乎所有的特務和清鄉大隊全部傾巢而出,幾乎將整個蘇州城內的官員宅邸挨家挨戶地抄了個底朝天,一時間到處都是特務和槍聲,就連街邊的商鋪都被嚇得緊閉門窗,沒有一個敢開門營業的,更別提那些平頭老百姓了。
直到這時,那些擔驚受怕了整整一天的人們才終於鼓起勇氣走出家門,城裏也才算是恢復了一些人氣。
“沒什麼,卑職就是打從心底里替陳委員和汪主席鳴不平罷了。”
“好了,不說這個,這麼急着把我叫來,是不是叛徒的事有眉目了?”
話音未落,李士群立刻便從公文包里拿出了厚厚一摞文件。恭聲說道:“據調查,江蘇民政廳的蔡廳長手下利用職權敲詐下屬一案業已查實,人證物證俱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高冠吾高高官。”
“咳咳!”松岡由衣還想再說什麼,就被一旁的海棠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我說松岡小姐,當著我的面跟我的先生調情,你就一點兒都不覺得害臊么?”
一旁的松岡由衣則撇了撇嘴,“豈止是雞鳴寺喲,估計再過一會兒,整個江蘇都會亂起來了。這麼一搞,整個浙蘇地區可就都要改姓李了,你就不怕……”
陳璧君聽了很是感慨地嘆了口氣,“唉,真是苦了你們了,放心,回去之後,我就讓季新下發一個正式的命令過來。這樣你們以後的日子也就不必這麼清苦了。”
緊接着便又話鋒一轉,“可您猜怎麼著?那姓高的竟然以汪主席只是口頭同意,並未下過正式命令為由拒絕配合執行,還私自下令停止了對清鄉服務隊的給養供應。”
“這麼說,人已經被你給抓了?”陳璧君聽了不由得眉毛一挑,隨口問道。
“豈有此理!這個姓高的到底要幹什麼?”
“阿牆哥,你真是越來越直言不諱了。別忘了,我們可還是敵對關係,這可是你親口說的。”
“算算時間,差不多雞鳴寺那邊應該已經亂起來了吧?”
“還有這事?那你怎麼不早說?”
“我哪有那個膽子啊!現在整個軍統誰不知道你‘匕首’的大名啊,就連委員長都在侍從室的內部會議上說:軍統需要五十把插進敵人心臟的‘匕首’!我可惹不起。”
李牆聽了則立刻不假思索地回道:“好,既如此,那就把那三個人交給我好了,至於剩下的,則按原計劃分批撤離,返回重慶。”
顧慎言點了點頭,隨即便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肅聲道:“嗯,經過我這段時間的暗中觀察,已經將範圍縮小到了三個人,雖然我不能保證剩下的人當中一定沒有叛徒的同黨,但我敢肯定,這三個人當中,肯定有一個是叛徒。”
“卑職也是調查之後才知道的,那高高官雖然下令停止了對清鄉服務隊的給養供應,但是這個稅卻還是一分不少收了……”
不想那李士群聽了臉上卻並沒有流露出半分喜色,反而愈加悲憤起來。
“你!”
李牆則半開玩笑地回道:“你就說絕不絕吧!要論私密性,還有這裏更私密的地方么?怎麼老顧,這才剛升了副站長,就對前長官擺起官架子了?”
……
“怕什麼?欲讓其滅亡,畢先讓其瘋狂,當一個人的野心膨脹到極點的時候,就是他滅亡的開始。”
“這話聽起來好像並不只是在說他吧?”
“你說的是向商界加征25%的營業附加稅的那個方案吧?”陳璧君略微回想一下問道。
“你也是。”
“明白,多多保重吧!老顧!”
“你不跟大部隊一塊兒撤離嗎?”
“何況什麼?”
這便使得那陳璧君更加納悶了,“士群啊,你這是?”
聽到這,陳璧君便終於忍無可忍,徑直來到電話機前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緊接着便幾乎是咬着牙對電話另一邊說道:“喂?秘書室嗎?是我……立刻以雞鳴寺的名義簽發一份逮捕令,即刻抓捕自JS省高官高冠吾以下,處級以上大小官員,押送南京查辦,天亮之前送到蘇州辦事處!”
“真沒想到,你口中所謂的絕佳接頭地點竟然是這種地方,真的是……”一見面顧慎言便忍不住發起了牢騷。
“此話怎講?”
說罷,便徑直出了家門。
“卑職不敢,不管怎麼說,那高冠吾也是一省之長,事關南京政府的臉面,沒有陳委員和汪主席的命令,卑職又怎麼敢獨斷專行呢?更何況……”
“此話當真?”陳璧君不聽還好,聽了李士群那一番添油加醋的彙報之後,頓時就把臉沉了下來。
話音未落,其中一個便立刻說道:“我叫於……於大成,交通員,特長是……開車。”
緊接着,一個女人的聲音也跟着響了起來,“夏依蘭,報務員,特長是收發電報。”
而後,便又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蘇瑤,譯電員,特長是破譯電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