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更

路燈並沒有很亮，大概只能從衣服判斷倒在地上的是田晶晶。

裴然原本走在前面，下一秒，唐鏡已經先他一步衝到了田晶晶身邊。

「晶晶，晶晶！」

唐鏡的聲音聽上去帶着一點顫抖，他將人小心地扶着起來，鼻子裏已經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田晶晶本是趴倒在地上，一被扶起來，就看到她臉上糊了半臉的血。

都不知道腦袋上哪裏傷着了。

唐鏡手托着她的脖子，整個人都已經懵了。

大晚上的，這一幕真的很像兇案現場，而毫無知覺的田晶晶也很像死了。

裴然的心裏猛地往下沉。

除了田晶晶，還有一個許筱婷呢？

他拿出手機就撥了120，腳下不停，直接衝進了廁所，男女兩邊都看了，一個人影也沒有。

許筱婷不見了。

120接通了，他把情況簡單說了，又報了

他回到唐鏡身邊，唐鏡人也冷靜下來了。

確認了田晶晶的呼吸是正常的，人應該只是昏了過去。

「找到婷婷了嗎？」

唐鏡也想起了還有另外一個女生。

裴然搖頭：「沒有，你看着晶晶，我去旁邊看看。」

兩個女生平時跟人無怨無仇的，這個時候出事，最大的可能就是遇着流氓變態這種。

至於排除搶劫，一來他們這裏治安很不錯，二來現代人身上基本上也不會帶多少現金，誰也不會傻到在大城市裏搶劫。

那麼如果是遇着了流氓這個可能，裴然猜測，對方很大的可能就是一個人。

兩個人以上的話，不可能制不住兩個沒有什麼力氣的女生，也不會放任已經昏迷的田晶晶倒在這裏不管。

所以最大的可能還是一個人，而且還是臨時起意，那人打昏了田晶晶，把許筱婷給帶走了。

這種情況的話，許筱婷不管有沒有被打昏，對方都不可能走遠。

裴然快步走到公廁外，巷子兩頭，一端是他們過來的出口處，另一端則是通向居民區。

二選一，他沖向了巷子深處。

小巷子裏的路也是筆直的一條，路上都有路燈，雖然不是明亮如晝，但也夠他一眼看到遠處，清清楚楚。

根本沒有人，更別說什麼可疑的人了。

想到有可能正在發生的某種侵犯，裴然的心裏抑制不住的急躁。

但是急也沒用。

他這麼告訴自己。

必須冷靜，一定要把人找出來。

時間太少，裴然想不出別的辦法，只能冒險打開了手機，找了一段警笛聲，用最大的音量播放。

大晚上的，突然而出現的警笛聲，足夠讓那些正做着虧心事的人一個威懾。

裴然站在那裏，盯着四周的房子。

生怕自己錯漏了，他整個人崩得緊緊的，飛快地掃視。

突然，有一個低樓的窗戶燈突然就滅了。

已經半夜，大晚上本來就亮着的燈就不少，就睡還沒有睡着，聽到警笛聲願意起來看熱鬧的人也不多。

真有那也是黑暗的房間突然亮燈。

而不是這種一下子熄燈的。

不管是不是，裴然只看到了那一處反常，他只能先衝過去看看情況。

這個小區是老式樓，處在城市之中，小區也是全敞開式的，幾個路口都連着馬路，根本沒有辦法封閉。

物業管理方面，也不願意出這個錢去干這個事情。

這一下也方便了裴然。

他飛快地衝過去，幾步就跨上了樓梯，到了一層，實則是半層樓高的那戶門前。

砰砰砰。

他直接伸手就砸了門。

屋裏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如果是正常情況，剛熄了燈，屋裏的人怎麼樣也不可能馬上就睡死過去。

正常人的反應聽到半夜有人砸自家門，肯定高興不起來，不罵罵咧咧兩聲就算不錯了，哪能一聲不吭。

裴然又砸了兩下門，門裏依舊沒有一點聲音。

他幾乎就已經可以確定了。

抬腿對着那門就是一腳，那種老式的防盜門，一下子沒那麼容易被踹開。

但是那個動靜絕對不小。

裴然都已經聽到樓肯人開門的聲音了。

等他再想踹的時候，那門突然就從裏面推開了。

他趕緊收了腿，沒等他看清楚，就見一個苗條的身影從屋裏沖了出來。

他一把將人的肩膀扶住。

「婷婷？」

裴然喊了一聲，許筱婷抬頭，看到是剛才那個田晶晶他們帶來的客人裴哥，整個人一下子就像是見到了救星，伸手就揪住了裴然的衣服。

「快走，有壞人！」

她的神情倉惶，不時回頭看向屋裏，臉上明顯還有被打已經泛腫的痕迹。

屋裏的人並沒有出來。

裴然先帶着許筱婷往樓下走，邊問她：「屋裏有幾個人，你認不認識？我們已經報警了，不會有事的，你別怕。」

許筱婷一直被護着走下樓，被夜風一吹，她的理智也回籠了一些。

「就一個人，我認識他，是會來小攤上買東西的客人……晶晶有沒有事，我看到她被按着頭砸到了牆上！」

一系列的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

許筱婷和田晶晶一起手挽着手去上廁所，許筱婷先出來的，就在外面洗了手等田晶晶。

那個男人手裏拎着一個超市的膠袋，另一隻手裏拿着一瓶劣質的燒酒，還在往嘴裏灌着。

看到許筱婷的時候，明顯也是將人認出來了。

他腳下拐了個彎就過來搭話了。

「喲，婷婷！你大晚上一個人待在這裏幹什麼啊，是在等誰啊？要不要跟我回家喝一杯，我買了下酒菜，請你吃！」

許筱婷沒理會他。

這人帶着一身酒氣，說話都不利索，看着已經有了七八分的醉意不止。

而且那個語氣和眼神，都讓她很不舒服。

但是顯然，就算是許筱婷不說話，照樣也惹怒了對方。

「不說話？小丫頭你挺高傲啊，也看不起我是不是？不就是弄個小破攤子，掙那麼點錢，夠你全家花的嗎？你陪我喝個酒，我給，怎麼樣，夠不夠！」

說著就伸手過來拉人。

許筱婷自然是想也沒想就避開，田晶晶這個時候也從廁所里出來了，她從頭到尾把所有的話都聽了個清楚，已經憋了一肚子火，出來就狠狠把人往旁邊推了一把，把他從許筱婷身邊推開。

「你誰啊，在這裏耍流氓呢，信不信我報警抓你！」

田晶晶護在同伴面前。

那男人沒料到廁所里還有一個人，也不知道是惱羞成怒，還是一下子給嚇得狗急跳牆了。

他伸手就過來抓許筱婷被攔了回去，再衝上來直接就一把揪住了田晶晶的頭髮，撞着她的頭往牆上用力一撞。

田晶晶哼也沒哼一聲就昏倒在了地上。

許筱婷膽子再大，平時再堅強一個姑娘，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

等到她反應過來該立即轉身出去喊人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回過頭來抓住了她。

她的嘴被捂住了，一路被拖到了那個男人的家裏。

許筱婷一向覺得自己的力氣不小，但是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體力在異性面前，真的不值一提。

對方輕易就將她制住了，那幾個打在她臉上的巴掌和拳頭，讓她眼前發黑，差點直接昏過去。

絕望間，她都以為自己真要完了，沒想到外面傳來了警笛聲。

那個男人很緊張，他跑去關燈了。

她趁着這點時間得到了喘息，更在外面的廈門被人踹響的時候，她拼了命拿起一把凳子砸了那個男人，把人砸倒在地上。

她開了門，這才跑了出來。

裴然聽說裏面只有一個人，心裏便安定下來。

不過他也沒有着急上前，他給唐鏡打了個電話，那一頭很快就接了。

裴然先告訴了他許筱婷沒事，這才把他們的大概位置說了。

不一會兒，唐鏡扶着田晶晶一起過來。

田晶晶昏了一會兒之後人就醒了，頭磕在廁所牆上的小板子上，破了一道口子，她現在也顧不上等救護車過來先去醫院。

她要先確定許筱婷沒事。

許筱婷是陪着她一起上廁所才出的事！

四個人就在那個男人家的樓下，田晶晶二話沒說就抱住了許筱婷。

「沒事，沒事了，不要怕，我們都在這兒！」

本來像是沒事人一樣的許筱婷這會兒眼淚才止不住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她剛才真的很害怕啊。

怕自己就這麼被侵犯了，就算她不覺得那層膜有多重要，但是這樣的經歷一定會跟着她一輩子。

她很害怕。

兩個女生就差抱頭痛哭，但是事情還沒完。

算着時間警察大概馬上就到了。

裴然他們守着門不走，屋裏的那個男人在家裏肯定是看到了。

他們的打算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隨着時間的流逝，那個男人越發坐立不安……待在家裏，那是等着被抓啊。

男人灌下去的那點酒終於徹底醒了。

他又看了一眼樓下，兩男兩女，看着都挺年輕的，特別是那兩個男的都挺瘦的。

男人覺得自己有勝算，又拿出酒瓶子狠狠灌了一口。

提着酒瓶子就沖了下去。

他那動靜不小，裴然和唐鏡一下子就看到了。

兩人下意識就將兩個女生護到了身後。

裴然率先一步迎了上去。

那個男人拿着酒瓶朝着裴然的頭上砸，完全是流氓打架的大招。

然後田晶晶他們幾個就再一次看到了裴然的大長腿，一腳將人踹翻在地的絕技。

腿長的優勢啊！

踹得真紮實，真好看！

那個男人撲通一聲砸在了地上，半天沒起來。

裴然過去又是一腳，將那個酒瓶踢開了。

身邊也沒有繩子，他索性拿男人的外套當成繩子，把人給反綁了。

危機徹底解除。

確定沒有了危險，田晶晶那口氣還沒有消，過來對着男人就是劈頭蓋臉一堆打。

打得累了，看看許筱婷就又有力氣了，繼續再打。

男人本來還能忍着哼哼，到後來實在打得太痛了，開始在那裏叫罵。

許筱婷被田晶晶帶着，將心裏那點害怕壓了下去，伸手也加入了揍人的行列。

彷彿這一下將心裏所有的恐懼和害怕都發泄了出來。

裴然將人死死按住，抬頭望天。

他什麼也沒有看到。

警察來的時候，那個男人彷彿看到了救星一般。

「救命啊，我要被他們打死了！快把她們都抓起來，我要告她們殺人！」

他掙扎着撲向了警察叔叔尋求幫助。

田晶晶臉上的血還沒全乾，她往前一站，大聲道：「你一個變態試圖□□，我這是正當防衛，你看看我的樣子，我差點被你打死，要不是我朋友趕到，還不知道事情要怎麼樣呢！」

說到最後，一手扶了腦袋，像是馬上要昏過去的樣子，由唐鏡扶着才能站得穩。

這回誰看了都不可能再同情那個男人了。

看看人家小姑娘這樣子，一臉的血呢！

警車、救護車全都來了，大晚上的動靜不小，不少人都被驚醒了，出來看熱鬧。

而且一聽是抓到了□□犯，不管是看施害者，還是被害者，那一道道眼神就扎了過來，再加上混在一起后顯得特別嘈雜的竊竊私語聲。

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

許筱婷被田晶晶擋在後面，她伸手捏緊了拳頭。

她想上前，說自己才是那個被害者，但是旁邊伸過來一隻手，將她按住了。

田晶晶會站在前面，她就是想要保護許筱婷。

田晶晶不住在這一片，就算上了新聞，一回家也沒有多少人會關注到她。

但是許筱婷不一樣，她家的小攤子就在這邊，一做好幾年的生意，認識她的人可不少。

事情鬧開了，這些閑言碎語，以後都會對她造成二次傷害。

可能比起這個男人帶給她的更加嚴重。

對上裴然的視線，裴然對着她搖了搖頭。

事實的真相堵不住這些悠悠之口，只會讓這整件事情變得更加奇葩而更有記憶點。

他們現在能做的，只是降低整件事情的熱度，讓它早點過去。

這個信息爆炸的社會，過不了兩天，這就不再是新聞，也沒有人會再記得。

整件事情的經過並不複雜。

那個男人很快被警察帶走了，田晶晶也由唐鏡陪着去了醫院，她腦袋上那個口子需要處理。

許筱婷挨了拳腳，其他倒是沒有受什麼傷。

她怕爺爺奶奶擔心，在和警察說明了情況，又留了聯繫方式之後，就先去安撫老人了。

有些事情，可以等到明天再說。

裴然陪着她一起往回走。

熱鬧看完了，人都回家睡覺了，整個小區這片又安靜了下來。

「那個，裴，裴哥，等會兒這件事不要告訴我爺爺奶奶，他們會擔心。」

許筱婷走着，快出巷子的時候，突然想起了叮囑裴然。

裴然「嗯」了一聲。

他能理解她的想法，小小年紀，肩膀上壓着「生活」二字，連委屈害怕、哭訴也不敢，只能自己忍下來。

這樣的要求，他怎麼可能不答應。

又走了兩步，裴然叫住了她，讓她整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又替她把亂糟糟的短髮給拔得齊整了一點。

「行了，和出來的時候一個樣。」

「……謝謝。」

小姑娘一下子低下了頭，聲音帶上了一點強忍着的沙啞。

裴然看着她的肩膀抽動了一下，吸了一下鼻子。

然後就快步走出了巷子，朝着小攤子的方向跑了過去。

「……怎麼去了這麼久，都要收攤了。」

「嗯，剛才那邊好像出事了，我和晶晶姐他們去看了一下熱鬧，忘時間了。」

「他們人呢？」

「晚了，就先回去了。」

裴然走近，聽到許筱婷微微上揚，顯得輕鬆歡快的聲音，與之前無異，彷彿她真的只是去看了一下熱鬧，然後忘了時間。

而不是剛才經歷了那麼一場驚心動魄。

「咦，小青年還沒有回去，沒和他們一起走？」

攤主大爺看到裴然，又看了一眼他無人的身後。

裴然：「我再來買個雞蛋餅，準備拿回去明天早上當早飯吃。」

「啊，料都賣完了……」

攤主大爺看了一眼攤子上的東西，有些為難，他們要收攤了，東西已經賣得差不多了。

「沒事的，爺爺，裴哥不會在意這些……裴哥你稍等一下，馬上好。」

許筱婷在爺爺猶豫之前，已經一口答應了。

她的動作麻利，很快用最後一點麵糊轉了個雞蛋餅出來。

裏脊肉、香腸這些都沒了，她就加了兩個雞蛋，又加了蔥花和香菜。

薄薄的一個雞蛋餅裝了袋，被遞到了裴然的手上。

裴然說了聲謝謝，然後打開手機，讓許筱婷給他銀行卡的賬號，他要轉帳付款。

就一個雞蛋餅，幾塊錢的東西，許家人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不掃碼付，但是也沒多想，直說送他了。

但是裴然的態度格外堅定，他拿着手機不停催促，許筱婷也不知道他這是要做什麼，但還是打開手機銀行的app，把銀行卡二維碼給了對方。

裴然隨手就掃了，直接轉了30萬過去。

幾秒鐘后，許筱婷收到了短訊提醒……那一串的「0」，讓許筱婷一掃而過的視線頓時給凝住了。

個十百千……

「30萬！」

她頓時倒抽了一口氣，這輩子她都沒見過這麼多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