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等遲來的歐陽宇跟隊友們重新匯合的時候,張口的第一句話就是:“今晚的餐品怎麼樣?還令人滿意嗎?”
明明是正常的句子,但聽起來莫名有種抑揚頓挫的調調。
“就不應該讓你跟馬克獨處。”謝與遲和林睿同時後退一步,“別跟我們說話。”
“怎麼啦,我這次沒有被傳染呀。”歐陽宇渾然不覺,“我講話多麼正常啊。”
“……”謝與遲表情冷漠,“那可真是太正常了。”
季桐一邊笑,一邊拿小碟子裝了幾道今晚他覺得最好吃的甜點,遞給歐陽宇:“給,蘇珊阿姨烤的蘋果派。”
歐陽宇受寵若驚,條件反射道:“哦——”
謝與遲感覺病毒正在瘋狂衝擊自己的神經,抓狂道:“別哦了!!”
作為真正受到過譯制腔病毒感染的人,季桐完全沒在怕的,正在興緻勃勃地看熱鬧,結果被裴清沅不動聲色地拉走了。
雖然這個新模式是裴清沅做的,在開發期間每天都要面對大量素材,理論上已經脫敏。
不過病毒還是很可怕,能躲則躲。
季桐看着窗外飄落的雪,這會兒格外想念馬克。
瑪麗模式中,馬克的聲線做了調整,聽起來不像歐陽宇了,真的像一個黑白老電影裏風度翩翩的紳士,嗓音優雅又磁性。
他感慨道:“要是瑪麗也會說話就好了。”
裴清沅便道:“等比賽結束,可以為馬克再製造一個瑪麗。”
他補充道:“真正有仿生外表的瑪麗。”
這次比賽的籌備時間太短,來不及將馬克優化成完全仿人形的機械人。
但未來還很長。
他仍有許多要做的事。
季桐轉頭看他:“真的嗎?”
“真的。”
季桐立刻幻想起來:“那我想看瑪麗和馬克面對面打牌。”
裴清沅語帶笑意:“我以為你會想讓瑪麗和馬克,跟我們一起下飛行棋。”
“對哦,飛行棋,我想想先玩哪個。”
“還有踢球,瑪麗會踢球,所以馬克也需要會。”
“我也想踢球,到底應該先玩哪個……”
翌日,比賽會場。
這次的會場比國內賽的面積更大,環境也更好,每項比賽的分場地都有專門的轉播鏡頭,供感興趣的各國觀眾們在線上觀看。
各個國家的大學生們帶着各自隊伍的機械人穿梭在會場裏,許多媒體記者和業內人士到訪,整個會場熱鬧無比。
人群中,季桐一行人總是收到格外多的關注。
不僅因為這些相當好看的東方面孔,也因為他們身邊造型獨特的機械人。
模樣可愛的機械人有不少,但既可愛又紳士的機械人卻不多。
今天馬克沒有穿外衣,只在脖子上打了一個黑色的領結,圓圓的腦袋上則戴了一頂禮帽。
隊伍最前面是蕭建平,他領着所有參加不同項目比賽的同學們進入會場,每個組今天都有比賽。
而馬克跟在季桐身後,朝喬雲鶴身邊的瑪麗一號打招呼:“早上好,瑪麗小姐,願你擁有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
喬雲鶴不禁震了震:“這新模式的聲音還挺性感的,就是有點洗腦。”
戴着耳塞的謝與遲表示:“還可以吧,也不是很洗腦。”
“那你戴耳塞幹嘛?”立刻有人道,“不對,你不是戴耳塞了嗎?怎麼聽見我們說話的?”
歐陽宇分析道:“這大概就是嘴上說著不喜歡,靈魂卻被馬克吸引,不由自主地向它靠近。”
馬克優雅地插話:“親愛的,我似乎明白了你的意思,這叫口嫌體正直,對嗎?”
“這種魔鬼般的中西混搭是真實存在的嗎……”
“救命啊到底是誰想出來的怪主意!!”
“我現在就要看到馬克席捲全球!”
嘻嘻哈哈的笑聲里,隊伍們各自分開,走向各自所屬的分場地。
走進生活大項的區域,季桐再次遇到了昨晚那支冠軍隊伍。
熱情友好的金髮女生安妮同他們打招呼:“嗨,又見面了。”
她好奇地打量着馬克:“終於見到馬克了,它胸口的顯示屏是最新增加的設計嗎?”
因為馬克胸口多了一塊顯示屏,所以它今天才沒有穿外衣。
顯示屏的邊框旁有一顆小小的按鈕,季桐伸手按下。
“是的,美麗的小姐。”
馬克回答安妮的同時,胸口顯示屏上迅速滾動起一串相對應的外文字幕。
安妮和她的隊友們頓感驚訝:“你們做了翻譯模塊,響應速度非常快。”
“等等,你們似乎沒有為馬克設定翻譯語言。”
裴清沅回答道:“馬克可以自動識別。”
這是最近兩個月裏他們為了備戰國際賽重點開發的功能。
安妮當即換了一種語言同馬克打招呼,馬克依然使用神奇的中式譯制腔回答,而胸口字幕替換成了相應的異國語言,準確率非常好。
“不可思議……”
大受震撼的安妮都顧不上感慨馬克的神奇語調,發自肺腑道:“馬克完全可以成為一個翻譯助手,而不是娛樂機械人,這樣實用的定位或許能幫助你們取得更好的成績。”
季桐便笑着回答她:“沒關係,現在的馬克也很好。”
馬克聽懂了他的話,動畫嘴角揚起,熟練地向他伸出機械手:“謝謝你,親愛的。”
季桐忍俊不禁地同紳士馬克握手:“不客氣。”
等他們和安妮等人禮貌道別後,安妮凝視着他們離開的背影,久久沒有回神。
半晌,她對同伴道:“這真是一支奇怪的隊伍,有最好的技術和創意,卻用它來做最不重要的事……”
同伴笑着回答她:“但它讓人很開心,不是嗎?安妮,你臉上仍帶着微
笑。”
相似的對話也發生在評委們中央。
國際賽里的評委們來自世界各地不同的國家,事先對每個國家分賽區的賽況都有過了解,會重點關注那些較有實力的隊伍,和有意思的參賽作品。
裴清沅這支隊伍以及機械人馬克是討論度最高的。
“他們有着毋庸置疑的能力,我記得是蕭的學生。”
“蕭也來了,我剛在會場裏同他打了招呼,他挑選學生總是很有眼光。”
“可是,蕭為什麼不提醒他們做個更有價值的東西?”其中一個滿腦袋棕色捲髮的男人嘆息道,“我知道麻將和撲克很有趣,但對於人們的生活來說,那真的不夠重要,我為這群年輕人浪費的時間感到惋惜。”
有個一直聽他們交談的東方面孔評委,到此刻終於忍不住開口:“我和蕭教授對此有過交流,他非常喜歡馬克。”
大家紛紛把目光投過來,這位女性評委用溫和的語氣道:“你們應該知道,蕭教授製作過一款叫小明的仿人形機械人,用來陪伴他不便出門的妻子。在當時,小明已經是一個非常有突破性的機械人。”
“蕭教授說,如果他年輕時能有這樣好的想法,而技術也足夠成熟的話,也許他的妻子會擁有更多快樂的時光。”
萬里之外,陽光晴朗的教職工宿舍里,施月蘭坐在輪椅上,聚精會神地看着電腦屏幕里的直播畫面。
機械人小明端來一杯水,穩穩地放在她手邊的枱面上。
開幕式已經結束,不同分場地里陸續有比賽開始,施月蘭最關注的生活大項的比賽也開始了。
畫面里熟悉的面孔一閃而過,她興奮道:“看,老蕭,小裴……”
當打着黑色領結的馬克出現在畫面中央時,施月蘭笑起來:“馬克戴領結也很可愛,小明,你想不想換個造型?”
小明的攝像頭眼睛動了動:“看起來不錯,可以試試。”
小明是多年前製造的,外形已經略顯過時,ai也不夠聰明,蕭建平提過要為它升級換代,但施月蘭沒有答應。
“小裴抽到了六號,很快就會輪到他們了。”施月蘭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和小明聊天,“等這場國際比賽結束后,馬克應該也會進入市場吧。”
“到時候我們買一個馬克好不好?”
小明聲音清亮地答應她:“好,需要我做什麼嗎?”
以它的智能,其實聽不懂前面那一串話,只能識別出最後那個疑問句。
施月蘭笑着搖搖頭:“不用,你什麼也不用做,現在這樣就很好。”
她聲音溫柔:“到時候我們會多一個朋友,家裏就更熱鬧了。”
“好的主人。”小明看向還沒動過的水杯,提醒道,“主人,記得喝水。”
施月蘭端起水杯,摸摸它的腦袋:“它比你聰明一些,會打麻將,會很多棋牌遊戲,我還不會,但你會守在旁邊教我規則的,對不對?”
小明點點頭,它在施月蘭
身邊坐下,陪她一起看向屏幕,就像已度過的無數日子裏那樣。
這個白色的機械人聲音里透着認真:“對,主人,小明會一直在你身邊。”
畫面里,禮節性的歡迎掌聲中,豆綠色的馬克移動滾輪,跟在季桐的身後,向前方的麻將桌走去。
按照隊裏申報上去的資料和功能說明,這次工作人員準備了麻將桌,會讓馬克展示它最具特色的打麻將功能。
比賽方式也和上次一樣,兩名評委再加一名隊員,和馬克同桌競技。
不過麻將不同於撲克,在國外的普及度比較低,一群評委里會打麻將的只有三四個人,其中唯一會打麻將的外國人就是那個棕色捲髮的中年男人。
組委會同時找來了兩位在國際競技麻將比賽上得過獎的外國人,為評委們做解說。
裴清沅的隊伍並沒有強調馬克在麻將上的技術有多高,而是表示它的麻將水平可以按人們的要求進行調節,因為它的定位是娛樂型機械人,如果把把都打贏對手,就不叫娛樂了。
考慮到這局對手們的水平,馬克的麻將技術被調節到了中等程度,比賽的輸贏不是最重要的,關鍵在於整個過程中馬克的綜合表現。
季桐,棕發評委湯姆,和那位認識蕭建平的劉姓教授在麻將桌邊分別落座。
湯姆對之前看過的比賽視頻記憶猶新,他問季桐:“馬克今天會使用什麼模式?會像攻擊那天的對手一樣攻擊我們嗎?不過,我是否能聽懂它說的話?▎”
季桐用流利的外語回答他:“是一個全新的模式,即使不能聽懂,也可以看懂。”
湯姆正在琢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就聽見坐在對面的馬克用奇妙的語調說了一句他聽不懂的話。
馬克動作利落地伸出機械手拿麻將,同時用攝像頭眼睛掃視了一圈對手,彬彬有禮道:“女士們,先生們,今晚與你們在這裏相遇,是我的榮幸。”
與此同時,它胸前的顯示屏上滾動着外文字幕,這行字湯姆倒是看懂了。
劉教授第一個沒繃住笑了出來:“這個腔調聽着怪熟悉的,像在看老電影一樣。”
季桐笑着為她解釋:“對,這個模式的靈感,的確來源於我們國家早年間的譯製片配音風格。”
馬克的回應則格外浮誇,彷彿在唱歌劇:“您的智慧就像您的美麗一樣,熠熠生輝。”
聞言,劉教授笑得更厲害了,一不小心,手裏剛拿起來的麻將牌都掉了出去。
馬克看到了這一幕,當即伸手將那塊麻將牌拿了起來,禮貌地遞給劉教授:“女士,這是您落下的牌。”
從語言到動作到視覺識別,馬克的表現是無可挑剔的。
劉教授心中震撼,連忙伸手接牌,由衷道:“哦,天哪……”
話音出口,她不禁覺得自己的語氣好像有點跑偏。
而馬克縮回機械手,碰了碰自己的領結,似乎在整理。
然後它放下手,非常謙遜地回應:“為您服務是
我最大的榮幸。”
解決了這個小插曲,馬克繼續摸牌,手腕上的裝飾品手錶在燈光下發著光,看起來完全是個優雅至極的人類紳士。
而現場以及電腦前,能直接聽懂馬克的話的本國人已經快笑瘋了。
機械人比賽的大眾普及度沒有那麼高,沒有到人盡皆知的地步,但還是有不少人在直播畫面前關注着這場比賽。
比如裴清沅曾經的同學們。
裴清沅高中畢業后,與班主任周芳仍有往來,和班裏一些相熟的同學也偶爾會聊天。
他在rs杯國內賽區拿獎的時候,就有不少同學在班級群里討論過,這次去國外比賽,更加轟動,直播開始前大家就在群里熱鬧地聊起來了。
[救命哈哈哈哈哈死去的記憶突然開始攻擊我。]
[馬克戴的手錶跟班長以前那個好像!可惜不是同一個,好想小美嗚嗚嗚。]
[會跳舞的機械人都在商場裏賣了,小美手錶到底什麼時候能上市啊!!]
林子海一會兒看手機群聊,一會兒看電腦屏幕,笑得寢室室友都忍不住湊上來看熱鬧。
“你看啥呢,笑得這麼歡?”
他拔了耳機線,轉成公放,室友們也即刻被傳染。
“靠,這是什麼玩意兒?太魔性了。”
“rs杯?這是什麼比賽?”
林子海與有榮焉地回答他:“是一個智能機械人的國際比賽,現在場上的機械人,是我高中同學做的。”
“國際比賽?這麼牛?”室友難以置信,“也才大一吧?”
“對,高中那時候他就很厲害了。”
林子海想了想,笑着補充道:“他還有一塊很可愛的手錶,會突然說:哦——”
“我的上帝!”
麻將桌前的湯姆發出一聲長長的驚呼。
他雖然聽不懂馬克說的原文,但也能從滾動的字幕里感受到馬克措辭的特別,還有這無與倫比的流暢度。
“開發馬克的人真是天才,這個新模式太有趣了。”湯姆深感遺憾,“要是我能直接聽懂就更好了。”
季桐笑得眉眼彎彎:“馬克也可以說外語,要試一下嗎?”
“當然!”
季桐對馬克下了指令,馬克立刻開始跟湯姆說同一種語言,顯示屏上的字幕則相應地轉換為中文。
在這個模式里,馬克的語氣依然像詠嘆調,但湯姆聽着聽着,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它說中文時似乎更迷人。”湯姆說,“我不明白原因,可那些我無法聽懂的句子有一種特殊的魅力,馬克,可以再換回來嗎?”
馬克聰明地切換回了中文:“我總是樂於滿足紳士們的一切要求。”
劉教授笑得連手裏抓的是哪張牌都看不清了。
會場裏瀰漫著歡樂的氣氛,像國內賽一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場聊個不停的麻將比賽吸引。
“那些白色和綠色的牌是什麼遊戲?
看起來很有趣。”
“這個機械人實在太出色了,讓人難以置信。”
外國人在討論麻將和馬克的高度智能。
“我做夢都不敢這麼做,感覺像是我家那台老古董電視機成精了,跟外國人說起了譯制腔,關鍵是還把老外迷住了……”
本國人笑得肚子疼的同時,也被一種翻湧上來的集體記憶沖刷着。
湯姆打麻將的同時,問劉教授:“剛才你們說這種模式的靈感來源是什麼?你們國家對外語影片的一種譯制方式嗎?”
“對,現在這種譯制方式已經退出了舞台。”季桐解釋道,“不過它漸漸在網絡上成為了一種流行文化。”
“很有意思,也許我該去看一看這類影片。”湯姆笑着說,“雖然我聽不懂,不過,我可以看字幕,對吧?”
全場爆發出更響亮的笑聲。
一個老外被機械人的奇妙語調吸引,因此打算通過字幕去看被翻譯到國外的本國影片。
被這神奇的邏輯關係逗笑之餘,劉教授很難形容自己心裏涌動的感受:“這可真是……”
季桐看向身邊正被無數人注視着的機械人,問道:“馬克,你覺得這叫什麼?”
“親愛的,我想我應該明白你的意思,這叫文化輸出,對嗎?”
馬克溫文爾雅地回答着他的問題,同時將握在手中的三萬打出來,隨後將面前排得整整齊齊的麻將牌推倒:“清一色七小對,胡了。”
在對手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馬克摘下頭頂的禮帽,微微彎腰,聲音淡定又優雅。
“抱歉,先贏一步。”
接下來爆發出的笑聲和掌聲幾乎快要掀翻屋頂。
幾個評委面面相覷。
“我簡直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去形容這個機械人。”
“但是,我真的從來沒有在這個比賽里聽到過這麼熱烈的笑聲。”
“無論如何,這是第一個讓他們如此激動的機械人。”
隨即,他們也笑了起來。
機械人馬克展示完畢,由評委進行獨立打分,然後繼續進行下一組的展示,直到所有隊伍展示完畢后,再匯總並比較平均分。
馬克的表現拿到了98的平均分,是歷年這個項目上最高的分數,已經基本鎖定了第一名。
在季桐帶着馬克退場前,有評委忍不住提問:“能不能簡單講一講,你們為什麼會設計一個像馬克這樣的機械人?對它是不是有更高的期待?”
場邊擠滿了人,鏡頭對準季桐,而季桐卻將目光轉向不遠處的裴清沅。
“這個問題,讓隊長來回答吧。”他笑着說。
最初讓事業線走向人工智能的人,是裴清沅。
一直以來最努力的人也是他。
時間彷彿回到了一年以前,被鏡頭包圍的高考狀元。
這一次,在短暫的沉默后,裴清沅難得說了很長的話。
他看着馬克身邊的季桐,聲音
溫和:“在我還是高中生,對這個領域一竅不通的時候,有一位對人工智能充滿熱忱的教授問過我一個問題,他問我對人工智能最深的感受是什麼。”
場邊的蕭建平靜靜地看着他,面露懷念。
“當時我的答案是,不自由的規則邏輯,和想要自由的心。”裴清沅說,“然後那位教授告訴我,這既是人工智能的本質,也是人類的本質。”
現場漸漸安靜下來。
“他說,我們希望人工智能在不自由的規則邏輯里獲得自由,這其實也是人類自身的映照。這項路途漫長的研究,是一群科學家對遙遠未來的狂想,更是我們對自己這場短暫生命的探索與觀照。”
“我一直記得這段話,也一直在想,我在這場短暫生命里找到了什麼。”
裴清沅始終注視着場中央皮膚白皙的少年。
“當我徹底想清楚之後,”他說,“也就同時確認了在這一領域上的追求。”
“馬克是一個單純的娛樂型機械人,背後沒有任何對其他人而言宏大的意義,它不能改變世界,也不能改變人類。”
“它的存在,只是為了讓見到它的人能露出笑容。”
眼眸里盛滿星光的笑容。
他最後道:“僅此而已。”
對一個曾經不夠幸運和自由的人來說,這就是最珍貴的意義。
會場裏漸漸響起掌聲,去年的冠軍隊伍里,金髮女生安妮認真地鼓起了掌。
電腦屏幕外,施月蘭擦了擦眼睛,也下意識想要鼓掌,又忽然笑了。
她轉頭看小明:“一個人對着屏幕拍手,是不是有點傻?”
“不傻。”小明柔和地回答她。
它模仿着人類鼓掌的動作,舒展開機械手掌,有些笨拙地讓它們在空中交匯,又分開。
施月蘭注視着它的每一個動作,溫柔地笑起來:“好了,現在不是我一個人犯傻了。”
在格外安靜的世界中央,裴清沅等待着季桐和馬克向自己走來。
他看見馬克紳士地伸出一隻機械手,另一隻手攏在胸前,請身邊的人類先走。
於是季桐便真的笑了。
空氣因此重新流動起來。
在久久不散的掌聲里,他笑着向裴清沅走去,語氣雀躍:“那麼高的分數,我們是不是贏定了?”
裴清沅點點頭:“嗯,可以去看瑪麗踢球了。”
馬克重新戴上禮帽:“真好,又能見到可愛的瑪麗小姐踢球了。”
許多舉着攝影機與話筒的媒體人士向他們湧來,爭先恐後地想要和這個拿下罕見高分的隊伍聊幾句,做個快訊報道。
人群里,季桐和裴清沅同時看見了一張熟悉的東方面孔。
專門為本地新聞板塊服務的年輕女記者李雅怡,第一次接到出國採訪的任務。
因為這個採訪對象初次出現在公眾視野里的時候,就是由她做的採訪。
做新聞當然要有始有終。
裴清沅果然也記得她,沒有理會其他的媒體,和同伴一起徑直向她走來。
“裴同學,好久不見!”
李雅怡和攝像大哥興奮地朝他招手。
“我在轉播里看過國內的比賽,可惜那時候領導沒批准讓我們過去採訪。”
李雅怡簡單寒暄后,看着裴清沅身邊總是形影不離的少年,主動攀談道:“這是你的隊友季桐,對吧?”
她同樣看見他們相扣的指尖,笑道:“應該也是你現在最重要的朋友。”
朋友,對於她所採訪過的這個高考狀元而言,很特殊的一個詞。
季桐和裴清沅對視一眼,然後笑着回應:“你好,我是季桐。”
“你好你好,我是李雅怡。”李雅怡掏出名片遞給他,態度親切自然,“我過來當然是想跟你們約個採訪。”
“在所有比賽結束后,官方會有兩三天專門留給媒體和科技公司,讓他們與參賽隊伍深度交流。”
李雅怡觀察着他們的表情,靈光一現道:“但我有一種直覺,你們可能不會出席。”
在高考後的那個暑假裏,裴清沅沒有提前為大學做準備,而是和朋友出門旅行了。
聽到她這樣說,裴清沅竟然真的點點頭:“嗯,很忙。”
“我的直覺還蠻靈的。”李雅怡開起了玩笑,“忙着去旅行嗎?”
裴清沅的回答很簡單:“比旅行更重要。”
他身邊的少年則眉眼靈動,透出清澈的歡欣:“是我要過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