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辰
荊南枝雖然很努力地想要延長皎皎送給他的那些鮮花的生命,但奈何他怎麼努力,一個月不到的時間,這些花兒還是枯萎得七七八八了。
皎皎簡直無法形容荊南枝看到最後一枝花也掉光了所有葉子時的表情——他向來榮辱不驚,可那時候捧着枯葉的表情卻顯露出平日難見的幾分迷茫與無措。
皎皎安慰他:“你要是喜歡花,我再拿糕點去郡守府和芍藥姐姐換一些。”
想了想,她不好意思道:“不過這回可能沒法給你再拿一朵牡丹回來了。”
那麼貴的花,拿一次就好,拿多可就真是厚臉皮了。
聽了她的話,荊南枝卻道:“你別去。”
皎皎問:“可我看你很喜歡花兒。”
怕荊南枝是羞於承認,她大大方方道:“沒事,我這回就去問芍藥姐姐討一些不那麼貴的——用我的糕點能換得起的。”
“……”
喜歡花兒嗎?也不盡全是。不過是喜歡她送的花罷了。
荊南枝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堅持道:“皎皎,你別去。”
其實是不希望她再去郡守府。
但這想法他自己也不願意承認,更遑論訴諸於口,告知與她。
這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花呀?
皎皎見着背過身又開始刻木雕的荊南枝,一時摸不着頭腦,只能放棄了再去郡守府討一些漂亮花兒回來送荊南枝的想法。
暑氣消去,桂花飄香的時候,青石街乃至城裏的人也漸漸地習慣了城裏有個“美人南枝”的事情,就像多年前他們也是這麼接受城裏來了芸娘和皎皎這麼一對美貌非凡的母女一樣。
這一年秋日短,桂花糕好像才沒吃上幾天,天氣就急急轉了冷。
天空開始下雪。
皎皎喜歡下雪,穿越前喜歡,穿越后也喜歡。
因為她的生辰就在冬日,天空一旦下了雪,就意味着她離過生辰更近了一步。
夏酉說著要送皎皎的躺椅早已送了過來。
因天氣涼,皎皎找來一床小被褥墊在木質的躺椅上,下雪的夜晚,她就這麼躺在屋內的躺椅上,悠悠閑閑地與芸娘和荊南枝聊天。
大多時候是她和芸娘在說話,荊南枝只是安靜地聽,不時輕聲應答一兩聲。
屋外在下鵝毛飛雪,屋內昏黃燈光溫暖,芸娘在低頭做着女工。
皎皎怕冷,蜷縮在躺椅上,身下是被褥,身上也是被褥,全身被捂得暖洋洋的。她轉頭去問芸娘,眼睛亮晶晶的:“娘,你是正在給我做新衣對不對?”
不待芸娘回答,她就一副已經料到了答案的樣子,肯定道:“是我今年生辰的禮物對不對?”
芸娘潑她冷水:“猜錯了。”
一處圖案綉好,她低頭咬斷線頭,柔軟瘦削的肩膀在燈光中卻顯得溫婉和讓人安心。處理完一處的繡花,她才抬眼繼續道:“給你的已經做好了,保准能讓你生辰那天穿上新衣服。我現在做的這件是南枝的。”
荊南枝原本正安靜傾聽,此刻聽到芸娘正在做的衣服是給自己的,不由一怔。
“夫人。”他誠懇道:“您和皎皎能收留我一個流民已經讓我感激不盡了,我當不得您為我勞累至此。”
聽他自稱流民,口氣又低下,芸娘心裏不好受。
她聲音溫柔卻堅定:“我還沒謝謝你這半年來這麼照顧皎皎呢。”見荊南枝張口又要說什麼,她無奈搖頭,繼續道:“都快做完了,你想改也改不了,就安心受着吧。”
荊南枝還在遲疑內疚中,忽的察覺左手手腕被一隻溫暖乾燥的小手握了下。
他愣住,偏頭卻見皎皎已經把手又塞回了被窩。
重新把被褥往上拉了拉,確保被褥里透不進一點涼風進來,皎皎對着荊南枝皺了皺鼻子:“手腕這麼冰,你還天天穿這麼少。”
她語重心長:“荊南枝,你長得已經這麼好看了,冬天穿胖一點也是好看的。”
芸娘聽得噗嗤一聲笑出來。
她跟着皎皎一起逗荊南枝:“是的,穿上我新做的棉衣,南枝也是好看的。”
手腕被她觸碰的地方如蟻啃噬,泛起些微的癢。
荊南枝指尖蜷縮,用右手把左手的袖子向下拉了拉,向芸娘道謝:“那我就先謝過夫人。”
皎皎卻沒覺得這茬過去了,還在沒心沒肺地說著他手腕的事情。
“荊南枝,你的手腕太細瘦啦。”皎皎說著開始嫌語言薄弱沒信服力,又把剛塞進去的手再伸出來:“我覺得我的手腕都沒你的細。”
她手腕白皙圓潤,往荊南枝面前一擺,對他道:“把你的手腕拿出來,我們比比誰的更細。”
荊南枝只粗粗瞥了一眼她的手腕,心下已經對這場可笑的比賽的勝負有所判斷。
他偏頭不看她:“不比。”
皎皎道:“你是不是不敢和我比?”
荊南枝又道:“隨你怎麼說。”
他軟硬不吃就是不與她比較,倒教皎皎吃了癟,興緻缺缺地又把手縮回被褥中。
她輕哼一聲,肯定道:“肯定是你的手腕更細,我就是知道。”
爭贏了自己的手腕更粗又有什麼意思?
荊南枝一點都搞不懂皎皎每天腦瓜子裏都在想什麼。
芸娘一邊繼續做新衣,一邊聽他們交談,唇邊的笑容一直沒停下來過。她剛想說兩句,就聽到門外傳來幾聲叩門聲。
夜深,大雪,還有人來訪?
芸娘放下針線,打算去開門瞧一瞧:“總不至於是夏酉有事來找?”
荊南枝耳聰目明,自然也聽到了叩門聲。
他先芸娘一步起身,主動道:“外面天冷,還是我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