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雖然已經離開雲清宗十年之久,但風鸞心中時時記掛自家弟子，不會輕易遺忘。
自然也記得他們的脾性。
對於小碧瞳招惹了桃花債的事情，風鸞第一反應並不是質疑和反駁,而是不自覺地把眼神往宮殿頂上飄，一邊看着漂亮的鏤空鳳影，一邊在心裏想着：
小貓兒,不愧是你。
而鳳王看她如此反應，便知她對此事毫無異議，甚至早就知道那個貓妖會惹來類似的麻煩，不由得道：“雖是妖身,但既然選擇修道,總要凝心定氣才是。”
風鸞依然昂頭看着屋頂，嘴巴微微開合：“或許貓兒不是故意的。”
鳳王蹙眉：“你未曾見,如何得知？總不要太偏寵護短才好。”
風鸞這才望向他，語氣帶了些許無奈：“並非包庇，只是過往類似的事情着實太多，已經習慣了。”
鳳王：……
突然開始懷疑自己以前將妹妹交給風皓塵到底是不是辦錯了。
這雲清宗看着挺正經,可怎麼聽着像是打翻了姻緣線似的？
說起來，靈姬作為守山娘子,成仙以後居然是管桃花的花仙,只怕也是和風皓塵有關係。
想到這裏,鳳王低聲道：“我當初看的果然沒錯，風皓塵怕不是從合歡宗跑出來的。”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風鸞面露疑惑。
想要反駁,但又想到自己的大師兄和二師姐都是從合歡宗而來,多少也有點關係,便把還未出口的話給咽了回去。
好在鳳王沒有繼續深談,很快便道：“如今，你懷中的蛋……”
還未說完，風鸞就小聲提醒：“是道侶。”
鳳王沉默片刻，卻固執地沒有改口：“這個蛋已經積攢了足夠的靈氣，繼續下去想來也不會有太多益處，若是想要孵化需要看機緣。”
風鸞連忙追問：“不知這機緣指的是什麼？”
鳳王搖頭：“既然是機緣，便強求不得。”
風鸞微微抿唇。
鳳王看她如此，便知道她依然掛心那個傻乎乎的劍靈。
平心而論，鳳王是不太喜歡劍靈的，不僅因為他看起來不甚聰明，還因為他與風鸞的牽絆太深。
無愛亦無恨，方才能萬事周全。
將自己的命格牽絆在另一人身上總是不夠安穩。
怎奈鳳王心裏也牽絆着人，還牽絆了數萬年，也就沒有立場去教育旁人。
這會兒便輕輕搖頭，壓下思緒，只管用平靜的語氣道：“不過，有件事情或許該讓你知曉。”
風鸞輕聲回道：“是什麼？”
鳳王抬手，廣袖劃過，便能看到一片寬闊海洋的虛影，隨後他道：“此處乃東海，你的徒兒和白龍便在此處，而這裏的龍王珍藏有靈珠，可以有助於凝聚魂力。”
風鸞聽了便是眼眸發亮：“兄長的意思是，我能借靈珠來幫劍靈重新出世？”
鳳王別開視線，淡淡道：“可能行，可能不行，我又沒試過，哪裏知道。”
相處這些年，風鸞多少了解鳳王的脾性。
這麼說，就代表着此事多半可行，只是因為他不甚喜歡劍靈才會嘴硬。
但就像靈姬說的那樣，這人極其護短，縱然不願，只要是親近人所想所念，就算他不喜歡也依然會給予幫助。
風鸞為了自己曾經不信任他而羞愧，也為了他的關切而感動。
於是，從來都對着鳳王有禮有節的紅衣凰女突然站起身來，步子輕快地走到了桌前，隔着桌子伸出手輕輕抱住了鳳王。
這讓鳳王猛地一愣，下意識的想要退後，可很快就頓住了動作，有些莫名地回抱住了她，同時問道：“這是作甚？”
或許是因為同屬鳳凰靈魄，風鸞感到自己體內從來都格外霸道的火系靈根此時顯得格外溫順。
這是一種天然的親近，因為血緣，也因為善意。
縱然已經涅槃轉生，忘卻前塵過往，但有些聯繫是無論如何都割捨不掉的。
風鸞微微閉上眼睛，輕聲道：“對不起，哥哥，我還是想做風鸞。”
放在她背上的手微微一頓，但很快就重新放鬆下來，清冷的聲音徐徐傳來：“我早料到你會如此選，終究是我的妹妹，一樣的固執。”
“我很抱歉。”
“沒什麼好道歉的，若非魔修會影響你的命格，我甚至不會去和你相認，如今不過是各歸各位，順從天道罷了，我向來講道理。”聲音微頓，“不過你要答應我，結契之事一定要讓我來操辦。”
風鸞抬頭看他：“可是我爹爹說，他想……”
鳳王垂眸：“既如此，我便告祭天地，你留在丹穴山也就是了。”
“……哥哥這是威脅我？”
“嗯。”
“你剛剛還說你講道理的。”
“所以威脅有用嗎？”
“有用。”
“那便是了。”
風鸞有些無奈，但又有些好笑，知道鳳王心中依然不願自己重走修仙路，此番已經是作出讓步，自己也該體諒才是。
於是風鸞道：“我想爹爹肯定是願意的，此等大事，全聽哥哥安排。”
鳳王這才滿意點頭，而碧瞳和白龍之事還未解決，風鸞也沒有多做耽擱，稍微準備了一下便準備離開。
而鳳王在送她出山的時候，除了叮囑她要潛心修道，早早升仙以外，只說起了一件事：“凌雲山內不久之後就會有靈物渡劫，你既與凌雲山莊相熟，可去知會一聲，讓修士少去走動，免得波及。”
風鸞並未多問，輕輕點頭應下。
但她離開丹穴山後，第一件事便是去往了凌雲山。
這讓隨行的龍女十分不解：“咦，不找你徒兒了嗎？”
風鸞這幾年間與她相處頗多，此時便也沒有隱瞞，溫聲回道：“碧瞳身邊有黑虎相伴，想來不會有事，左右要途徑凌雲山，先去看看才好，免得兄長記掛。”
龍女好奇：“記掛什麼？”
風鸞回道：“我也不知，總要去瞧瞧才好。”
她原身是凰女，自然可以關心鳳王私事。
但龍女知道自己是外人，哪怕鳳王對自己頗多禮遇，可還是不要知道太多才好，於是便道：“那你先去凌雲山，我到東海瞧瞧。”
風鸞不解：“此番你與我下界，不是說想要多看看修真界如今的面貌么，怎麼要直接入海？”
龍女雖然梳着婦人髮髻，可是面容嬌美中透着幾分稚氣，笑起來有兩個可愛的酒窩，說起話來也清脆得很：“看當然是要看的，我也很想去師姐說的那個琉光樓瞧瞧新鮮，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先回家探親。”
風鸞一愣：“你家，在東海？”
龍女笑道：“對啊，現在的龍王是我的夫君。”
東海，龍王。
風鸞隱約記得自己徒弟招惹來的那個白龍，是龍王的兒子、
於是她頓住了腳步，輕聲問道：“所以，想要追求碧瞳的白龍你也認識？”
龍女接着點頭：“嗯，那是我的兒子。”
……所以，不僅是龍女，還是龍母么。
眼前人驟然變成了徒兒爛桃花的家長，讓身為師父的風鸞一時無言。
還有些隱約的心虛。
龍女卻依然笑眯眯的，挽着風鸞的手道：“師姐不用擔心，左右不過是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不會出什麼大事。”
風鸞不解：“似乎比起為情所傷，你更在意他們會打起來？”
龍女依然微笑：“對啊，道侶沒了可以換下一個，只有實力才是永恆的，他修鍊多年，若是連九尾貓妖都打不過，那我還不如把他重新塞回蛋里的好。”
風鸞：……嗯，這個邏輯我很喜歡。
不過風鸞也知道對方有意寬自己的心，而在還沒了解情況之前也不知道能說什麼，只能點點頭，目送龍女離開，自己則是去往了凌雲後山。
想要找到青鸞鳥並不困難。
縱然山巒綿延，但如今的風鸞早已非尋常修士，很輕易就找到了青鸞所在。
但風鸞沒有立刻現身，因為青鸞身邊正有一女子。
她看上去窈窕曼妙，長發如瀑，赤着雙足在草地上起舞，輕盈優美，婀娜多姿。
而已經化為人形的青鸞鳥盧安正撫琴而歌，身着儒衫，頭戴方巾，半點看不出神鳥化形的痕迹，儼然是尋常書生模樣。
風鸞略略瞧了兩眼，便將目光放到了女子身上。
不用花費什麼力氣就瞧出這不是尋常人，而是妖。
尤其是她身上所穿紅衣格外眼熟，不難想到是之前被風鸞贈予紅衫的小狐狸。
相較於其他靈物，狐狸多了幾分得天獨厚，天生便能開靈識，模樣往往也是上佳。
除了身處高原的狐狸會長出憨厚的方臉蛋外，大多數狐狸精都格外靈動可愛，化人了也是男俊女美。
眼前這個也不例外。
狐妖毫不吝嗇地展示着自己窈窕的體態，一雙狐狸眼目柔情似水，媚眼如絲，一直瞧着盧安，臉上的笑分外明媚。
待一曲終了，狐妖直接撲到了盧安懷裏，與他小聲說話。
風鸞雖然能輕易聽到他們的交談，但出於禮貌，直接彈了下指尖，用結界隔開了兩邊。
不多時，狐妖就戴着盧安給她編的花環蹦蹦跳跳離開。
盧安則是一早就感覺到了凰女到來，於是他收起古琴，緩緩起身，毫不猶豫的朝着風鸞這邊而來。
不等盧安開口，風鸞先道：“你與狐狸是何關係？”
盧安猶豫片刻還是坦言：“已經拜過天地。”
“結契成家了？”
“嗯。”
“兄長可知道？”
“大概……不知道吧。”
風鸞無言，腦袋裏莫名想着：
丹穴山真是個神奇的地方，從靈姬到畢方再到青鸞，有一個算一個，都喜歡瞞着鳳王“嫁”到外面。
什麼？自己也是？
那沒事了。
輕輕摸了摸懷中裝着蛋的木盒，風鸞說起正事：“我此番來是代兄長前來，看看小人蔘的情況，過不了多久便要渡劫，你們做好準備。”
說著，她的指尖微微一晃，便有一隻靈鶴出現，緩緩飛向了凌雲山莊的方向，去給華真子傳信。
盧安則是道：“我也有所感覺，人蔘精修鍊千年，也該到了渡劫的時候，王上給我的翎羽我也一直帶着，必然會護人蔘精周全。”聲音微頓，“您可要去瞧瞧她？”
風鸞搖搖頭：“我還有急事，這次便罷了，你好生照顧好她，也想想以後要怎麼對兄長交代。”
說罷，風鸞便飛身離開了凌雲山，朝着東海而去。
而盧安則是站在原地，面上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雖然風鸞說的是小人蔘，但盧安想的卻是自己的小狐狸。
之前一時情動便拜了天地，如今想來實在不夠周全，自己跟在鳳王身邊多年，最是知道他對此事的忌諱。
思索良久，他遠遠地看了一眼正抱着小人蔘精轉圈圈的狐妖，眉眼含笑，手卻是放在背後掐了個法訣。
不多時，便感覺到了回應，他輕輕說了句：“畢方，有件事情求你幫忙，就是……我要是學你直接有了娃兒，生米煮成熟飯，是不是王上就不追究責任了啊？”
正在鳳王身邊的畢方：……
聽了個滿耳的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