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火順着滿地刺鼻的泄露汽油蔓延開來,車輛的殘骸還破碎地橫着。

高架橋上烈風陣陣,吹動燃燒的火焰扭曲搖曳。遠處隱隱能看見密集的警車紅燈暈染成一整片,警笛的鳴響呼嘯傳來,和着烈焰與風,一齊飄向蒼茫霧白的天際。

——是大部隊趕到了。

伏特加極其警惕地向後瞥了一眼:“人已經抓到了,走嗎大哥?”

但琴酒的身形卻沒有動。

銀髮男人在此時忽然沉默了,綠眸垂着,無聲地看着地上那具熟悉的,昏迷的軀體。

這確實是那張刻骨銘心地留存在他的生命里的臉,可這張臉上的表情卻總是冷漠的,理智的,和自己一樣。

他們中似乎從來沒有一個人學會應該如何用“情感”去與對方交流,每一句對話都只如同組織培養出來的最完美的殺戮機器,沒有人學會如何給對方溫暖,也更不明白,應該如何才能去留存那份可貴的溫暖。

可似乎是幻覺一般。

萩原微微皺起眉。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話音未落,萩原槍里的子彈已經轟然出膛!琴酒詫異抬頭,只忽然感覺手一痛,掌心裏的電擊槍已經彈飛了出去!

彷彿在他探手出車窗,即將瞄準那個銀髮黑衣男人的前一瞬,薰是不是對他做了一個“擁抱”的動作?

人到底是為什麼……要“擁抱”呢?

他也在這時候,隱隱回憶起了一些異常的畫面。

可原本應該毫不留情補迷[yào]的手,卻也在這時莫名停住了。

伊達航暗罵了一句什麼。

“你怎麼樣……阿薰?聽得見我說話嗎?”

一股他在此時中從未體會過的苦澀而怪異的感覺,忽然在這時瀰漫上了他的心頭,那種感覺陌生到琴酒一時間覺得渾身彷彿有一萬隻螞蟻在爬。

只聽越野車引擎發出獅吼般的轟鳴,霎時間一個猛烈甩尾撞開對手,風馳電掣駛向了地平線——

但年輕警視也已經在這幾年的磨練中成長了太多,身形輕巧得像貓,瞬間就將自己翻進了車裏,緊隨而來的第二發子彈只擊碎了車窗玻璃。

萩原的直覺在這時似乎感受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他直接扣下扳機,伯萊塔噴射出火星,連續“砰!砰!砰!”幾發子彈再一次擊中了車身,輪胎,頂棚,不顧一切地繼續開火!

然而伊達航這輛車畢竟老在一群高達駕駛員一樣的同期手裏風裏來火里去,早就聽老婆的話全換了一切能換的安全部件,整個外殼硬得出奇,子彈在上面只能飛濺出火花迸射。

前排開車的伊達航嚴肅地開了口,在得到風見肯定的回答后,語氣里怒火更盛了:“那兩個傢伙怎麼回事?到底是要抓活的還是要滅口?!”

那些血似乎都是從他額角的一道創口裏滲出來的,估計是被碎玻璃划的,在大致擦掉表面的血污以後,拿道細窄的創面就暴露了出來。

大越野徑直衝進火里,迅速剎停在格蘭利威旁邊。萩原跳下來,直接抓起同期的胳膊將人扔進車裏,緊接着踩着邊緣的踏板大吼:

“走——”

“大哥?”

風見說:“組織應該還是想要生擒格蘭利威,但是如果情況不好,我也不清楚他們會不會起滅口的心思……”

彷彿是一個還沒來得及成形的擁抱。

琴酒此時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

然而就在此時,他們身後一陣警笛聲忽然由遠而近飛速傳來!

伏特加猛地回頭,只見一輛大越野沿着高速徑直衝來,甩開背後的大部隊足足有幾公里,竟然在眨眼間就逼近了車禍現場,裏面一個年輕人手裏舉着槍,紫色眼眸寒光冷酷——

伏特加驚叫:“大哥小心!”

“剛剛那兩個就是那個‘組織’的人?”

你身上到底還有多少傷?

他於是越發用力地將人摟進懷裏,安撫性地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讓他可以更好地貼着自己。

他的目光垂下來,靜靜地望着自己懷裏躺着的,那個早已經遍體鱗傷的昏迷青年,手輕輕撫摸過對方細膩柔軟的臉頰,彷彿在撫摸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寶。

然而同時暴露在他們眼裏的,還有薰眼角留下的燒傷,看得萩原的心一抽一抽地疼,幾乎感覺喉嚨有些哽。

“沒事了…沒事了……別害怕……”

那輛保時捷的發動機應該也在之前的撞車中出了點小問題,不管如何,至少車速是不可能追上他們的。

砰!

他一縮頭,伯萊塔的子彈打在車門上,霎時間火花四濺!

這裏沒有繃帶,風見裕也急匆匆地左看右看,最後也只能將紙遞給他,兩個人手忙腳亂地擦着薰滿額頭的血。

這時候萩原的目光卻緩緩地投向了身後。

在他按下手裏的電擊槍前的那一剎那,似乎看見了格蘭利威向他張開了雙臂,主動迎向了他的刀鋒。

但是,格蘭利威為什麼會想擁抱他?

但是……

“綾里先生?!”

車裏,萩原研二正將薰的身軀橫過來,讓他的頭能夠躺在他的臂彎里。

你到底又在瞞着我們什麼,阿薰?

格蘭利威明明不可能擁抱他。

伏特加看着那個沉默的背影,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異樣。

在那千分之一秒間。

靜默的車廂里一時間只聽得見行駛的動靜。

萩原研二隻能收回思緒,把對方抱在自己腿上靠着,隨後逐漸放鬆地傾身下去,將自己貼在了那個昏迷的人的臉側。

那動作彷彿是在要給睡夢中的他一點更多的溫暖。

黑色的短髮和中長發柔軟交織,相貼在狹窄車廂安寧的一角。

但就在他正要摟着薰睡過去的時候。

突然手機響了。

“小陣平?”

萩原一看來電人,接起來,立刻就聽見對面急促喘熄的聲音:“出什麼事了Hagi?”

“你怎麼突然打這麼多電話給我?!”

你小子到底在幹什麼?

萩原研二頭疼地揉了揉眉心,長長嘆了口氣:

“阿薰被那個‘組織’的人帶走了……”

“……你為什麼不接電話?”

對面猝然呆住了。

【琴酒!!你怎麼會突然從組織瞬移過來的?啊?行政效率不要用在這種地方啊!(震聲】

【草,我明明上一秒還在看景薰甜蜜貼貼,這兩隻現在徹底老夫老妻了感覺…】

【那倆同居多久了沒有夫妻感才有鬼了,簡直是警察廳包辦婚姻,公費戀愛灌狗糧x.對比起來松甜甜真的好慘烈,明明是第一個有勇氣A上去的人……】

【沒辦法啊,薰醬現在這個心態本質還是要報仇啊QAQ他對琴都好凶,血債血償真的把我虐得創死……怎麼可能有心思談戀愛】

【最虐的難道不是那個抱抱嗎!!

嗚嗚嗚那可是格蘭利威給琴酒的第一個擁抱啊,可面對的卻是琴醬的電擊槍,最後擁抱根本都沒時間成形……】

【呃啊啊啊不要提了!剛剛從琴薰扣糖樓里出來,所有人都被刀死了!!!今天整個論壇都是琴薰人的屍體好嗎,究竟怎麼會這麼猝不及防……】

【隔壁零薰也是迴旋刀啊!!

腦橋手術的幻覺里小薰看見的是小零,但是實際上小零根本不在他身邊,每次遇到危險的時候,那個他潛意識裏最依戀的人,其實都從來沒有在他身邊出現過qaq……】

【今天零,松,琴三家都要被薰薰一個擁抱創死……我很好……我真的沒事……(微笑)(表情逐漸扭曲)(憋不住了)(開始哭)】

這都什麼?

次日,成步堂薰在醫院雪白的病房裏睜開了眼睛。

他那一下電擊槍實在是挨實了,組織特產高壓電,再加上身體本來就虛弱的原因,幾乎是讓他直接昏迷到了第二天中午。

到太陽的光輝略微西移,透過窗帘的縫隙灑進來的時候,那個一直沉睡在病床上的青年才慢慢動了動,輕輕發出了幾聲無意識的疼痛呻[yín]。

“啊……”

“你醒了?”旁邊正在調整輸液旋鈕的護士一怔,“別亂動先生!你頭上還有傷呢,小心點!”

薰被她一下扶住了,聽見女人的聲音,一抬眼又看見了她的護士服。

整個人似乎有些迷茫。

“……我在哪?”

他捂着自己生疼的額頭,忽然問道。

“在醫院啊,綾里先生!”

護士滿眼都是“這個公安的機密人員是不是腦子真被撞傻了”,在對方逐漸變幻起來的視線,和僵硬的表情里,微笑着說道:

“您是遇到危險了,差點被組織的人帶走……”

“但是,您的幾名同期非常勇敢地救回了您!”護士忽然話鋒一轉,非常高興地說道,“他們應該馬上就要下班了,之後就可以過來看您了呢!”

什麼?

等會兒?

是說他本來都已經被帶走了,但是誰又把他救回來了……??!

成步堂薰:“……”

空氣忽然彷彿被冰封了。

護士愣了半晌,雖然不理解,但是似乎也終於在這時候隱隱嗅到了不對勁的味道:“那個,您,您還好嗎?臉色好難看……”

“沒事。”

成步堂薰深吸一口氣,盡量維持着自己語氣的平緩:

“您去忙吧,辛苦了……謝謝。”

病房門被輕輕合上,整間透着淡淡陽光的房間逐漸恢復了寂靜。

薰於是讓自己坐起來,輕輕靠在身後柔軟的枕頭上,伸手觸碰了一下自己額角的繃帶——應該是剛剛才換了葯的緣故,能略微摸到一些藥水濕潤的觸感,繃帶粗糙的表面蹭着手指。

“……”

成步堂薰一聲沒吭,在這時似乎還有眩暈感似地,用手指捂住了嘴。

按照計劃,他其實應該現在就跟着琴酒回到組織的。

根據那面系統倒計時上的數字來看,自己在這個世界剩餘的時間已經不到三個月了,而紅方解決組織還需要不少的時間,再拖下去,他很有可能根本活不到結局——

但那很有可能,是能幫助他突破那最後的100%大關的最佳機會。

人氣值還缺4%……

【現在是3.5%了。】

系統在他旁邊嘎巴嘎巴嚼餅乾,似乎已經在這段時間的崩潰和掙扎里,終於快進到了心如止水的階段,做好了兩手準備……

如果成功了就送宿主回家放禮花。

如果不成功,就把他就地埋了,做成可愛的電子寵物!

【你之前跟琴酒對的那一波苦情戲已經在論壇hot了,效果非常好!摩多摩多!!】

還苦情戲呢。

成步堂薰只覺得頭疼。

現在這個局面,也只能指望後面趕來救他的那群冤種同期,沒看見他的那一波激情表演了,不然之前一直粉飾的太平就要在穿幫邊緣了。

結局既然已經既定。

那就只能儘可能地,去減少不必要的傷害,從他們的生活里退出。

他想着,薄唇逐漸抿緊。

無意識間甚至沒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在微微向下垂。

他們必須沒看見……

吧?

“到底怎麼回事Hagi?!阿薰怎麼會被帶走了?”

“你好凶哦,我也想知道你為什麼不接電話啊!真的急死我了當時……而且說真的,阿薰他本人也完全不對勁……”

與此同時,警視廳大門口。

兩道高挑的身影彼此緊貼着下了台階,松田陣平一手抓着萩原研二的胳膊,額邊滲出的冷汗浸透了鬢髮:“我還以為你又是約我吃飯還是什麼的,這種事情……”

“他人現在到底哪兒?!”

“在公安的秘密醫院。”

萩原微微頓了一下:“小陣平你也別太擔心了,他額頭被玻璃劃破了,除此之外沒什麼大事。”

怎麼可能不擔心?!

松田那天在接通萩原電話的那一瞬間,幾乎是感覺渾身的血都冰了,當場拔腿就沖了出去!

然而他獨自站在警視廳門口的車水馬龍里,望着那些陌生的車輛駛過,人群驚詫的眼神,如同望着無法觸及的天塹,忽然一下又不知道該往哪裏去。

為什麼他又錯過了……?!

明明電話觸手可及,拯救那個人的機會觸手可及……

但自己為什麼又一次錯過了?

隱匿在四肢百骸,好不容易才被忘卻的悲傷又偷偷露出了雙眼。

原來那時的悲傷從未離開過他,悲傷一直在找他。

而此時心尖荒原上的那條灰蛇張開血盆大口——終於徹底將他吞沒。

回憶起來,他幾乎想不起自己那時候做了些什麼,只記得那彷彿和四年前一樣,即將失去的巨大的恐懼籠罩了他,潮水般傾瀉出來。

整整七年的感情的重壓,本來就已經讓人逐漸再也無法承受。

而他在這段感情里也從來就沒有收到過對方的認可,抑或任何鼓勵,迷茫間,不明白現在到底應該是後退還是向前,即使再強的勇氣也輕微地動搖了起來。他因為擔心看見那個人離開他的消息,而在那天選擇逃避了僅僅一瞬間。

然而這一瞬間卻差點讓他徹底失去那個人……

刺骨的銳痛自他的心口炸裂開來,指甲幾乎掐進了掌心的肉里。

就因為自己的逃避……

幸好萩原很快又給了他第二通電話,告訴了他薰沒事的消息。

他們此時正並肩在警視廳車庫邊站定,看着一輛熟悉的越野車正在向他們開過來,松田低沉地問道:

“是組織的什麼人在追殺他?哪個神經病干出這種事情?”

“……琴酒。”

萩原研二的眼眸閃了閃,拉開後排車門抬手將背包扔在後排座椅上,目光投向前座:“景光,說起來……”

“你知道阿薰…為什麼會想要‘擁抱’琴酒嗎?”

“……你說阿薰想要擁抱琴酒?!”

諸伏景光正坐在越野車的副駕駛上,有些驚詫地回過頭。

“對,我在開槍的時候看到了,那應該不是幻覺。”

萩原說道,坐穩后抬起頭,看着景光墨鏡下露出的那一小半側臉:“說起來,是阿薰以前在組織的時候,和那個叫琴酒的關係很好嗎?”

“……不,與其說非常好,不如說算半個仇人。”

景光搖搖頭:“琴酒對阿薰的控制欲是病態的。之前阿薰被朗姆刑訊的時候,就是琴酒把他救出來的……但是我們最後也是在他的密室里找到了跪在地上,被鎖鏈銬着的薰,你可以想像這種關係……”

那時的場景不自覺地浮現在腦海里。

被囚禁的青年,已經跪在地上磨破的雙膝,和在他去觸碰對方的臉時,那些不自覺產生的細微的顫唞和恐懼,和那些落在他掌心裏的淚水……彷彿是一隻被強行折斷翅膀,壓碎骨節的狼狽飛鳥,一旦回憶起來就掀起一陣難以言喻的劇烈絞痛。

霎時間,萩原的表情和空氣一起凝固了。

車裏忽然墳墓一樣死寂。

外面的日光透過車窗玻璃灑進來,但是所有人一時間只覺得那色調灰敗而慘白。

然而無論如何,那個人當時在那間密室里,到底受到了怎樣的控制,對待和刑罰他們也已經不得而知,在那幾個月中,到底是否有見過哪怕一天太陽……

“……算了。”

伊達航用力揉了一把自己的臉,嘆了口氣:

“你們現在都別去想那麼多了,事情都過去了,反正阿薰現在已經回到我們身邊了,這就足夠了。”

真的是這樣嗎……?

後排位置上,萩原的眼神卻緩緩沉了下來。

一個被囚禁虐待過的人,怎麼會主動去擁抱囚禁者?

而且那時候,阿薰的腳邊明顯有槍,他又是為什麼要扔掉槍?

這太奇怪了。

“我提醒一句啊!”

這時,伊達航忽然開口,趁着紅燈的契機向後轉了一下頭:“等會兒到了醫院,一個個都不準愁眉苦臉的,知道嗎?要想辦法讓他的心情好一點……”

琴酒……?

松田陣平略微壓低眉眼。

只感覺自己似乎在哪裏聽說過這個名字,耳邊隱隱迴響起許久前,那個人與公安的對話……

——“我和琴酒都是Boss的棋子。”

——“他最原本的名字不詳,但是現在在使用的真名,是由Boss賦予的,叫‘黑澤陣’。”

夕陽的餘暉緩緩沉靜下來,在天邊捲起魚鱗般深淺不一的暮色。下班后,傍晚的醫院裏來來往往不少病人家屬,手裏捧着鮮花,霞光潑染在花葉柔嫩的尖上。

病房外面倆正裝的,一個休閑裝但是戴墨鏡的整了整衣領。

這群人互相比劃手勢,拉了半天嘴角露出笑容,終於一推前面衣服最筆挺的萩原研二,一把擰開門:

“阿薰!我們來看……”

萩原的聲音戛然而止。

只見病房裏一大群醫生護士全在這時候齊刷刷地回頭。

人群中央,成步堂薰衣襟敞開,胸口似乎貼着什麼類似帶電線的貼片一樣的東西,一眼望過去是一大片深色,臉上表情有些震驚,在這時連忙條件反射地拉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咳……”

他歉意地看了看身邊的醫生:“今天就先到這裏吧,我跟他們聊一會兒。”

醫生們一開始還有點不情願,似乎想說什麼,但一回頭,卻注意到諸伏景光站在他們身後,輕輕點了一下頭,像是在暗示什麼。於是最後也只能收拾好了儀器和藥物,轉身出了病房,室內頃刻間安靜下來。

薰笑着:“你們來了?”

然而沒人回答他。

萩原研二拉了把椅子在窗邊坐下,看着眼前的人蒼白的臉,靜靜地開口:

“你怎麼了,阿薰?”

“什麼……?”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萩原的紫瞳里神色極其嚴肅,“你的身體,心理……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這麼問,研二?”

成步堂薰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但是萩原卻能注意到他的手又無聲地緊了緊自己的衣領,即使在醫院裏也戴着那副白手套:“只是例行檢查而已,沒必要緊張吧?”

“…例行檢查?”

萩原皺起眉,問:“什麼例行檢查?”

“我可是被琴酒的車差點撞下高架了啊,研二。”

成步堂薰笑着,語氣依然非常自然平靜:“車都撞爛了,就算我是在靠外的一側,也還是需要檢查一下的。而且我還挨了通高壓電……”

伊達航頭疼:“那個組織到底為什麼追着你不放……”

“因為我媽媽的事情吧,大概。”薰垂着眼睫,“我對組織還是有些價值的。而且我本來……也是叛徒。”

叛徒本身就是要被處決的。

所以公安才會一直那麼緊張他的安危,因為信息一旦意外泄露,組織就會迅速找上門來。

就像這次一樣,快得所有人都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

但是他們能做什麼嗎?

還是只能就這麼看着薰一次又一次地暴露在危險里,而根本無能為力?

更何況。

對方……似乎也隱瞞了些什麼。

這個人在作為“雨宮薰”的時候,整個人慣於使用的欺騙性和迷惑性的手法,就已經達到了常人所難企及的高度。

如果他將整個真實的故事裁剪開來,又拼接上他們不熟悉的片段的話,那是沒有人能夠發現的……只能去遵循其中銜接不當的那些輕微的細節。

如果檢查真的只是因為車禍,那為什麼他要那麼緊張地拉起衣服?

另一方面,如果琴酒真的只是因為他母親的情報而追殺他,那個“擁抱”又該怎麼解釋?他又為什麼不願意在發現暴露的第一時間,就向諸伏景光求助?

薰的身上到底在發生什麼?

萩原似乎還想追問。

但是,卻很快就被伊達航一把按住了。

撒謊。

諸伏景光一直沒吭聲,只和松田一起安靜地佇立在門邊,看着裏面的兩個人互相拉扯着。

幽藍的眼眸里灰暗一片。

不過,他自己不是也在撒謊嗎?

他沒有辦法開口,更沒有勇氣告訴萩原和班長,其實剛剛薰做的檢查並不是什麼所謂的“車禍檢查”,而是在對他體內的致命毒素進行的檢測和監控——公安已經沒有辦法再能抑制那些毒素的蔓延了。

即使是雪莉的特效藥也在逐漸失效。

只是他們暫時還不願意告訴那個未成年研究員……這個殘酷的事實。

組織的槍口已經抵住了頭顱,毒發日期也迫在眉睫。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所有人彷彿都不約而同地在此時戴上了虛偽的面具,隱瞞了自己真正的所思所想,只裝作若無其事地對着同伴展露笑顏,彼此心知肚明地配合著,互相欺騙着。

似乎這樣。

就能維持住所有的美好假象。

使得那個脆弱的“平衡點”被徹底打破的那一天,來得晚一點……

再晚一點。

四周伊達還在和萩原打打鬧鬧,聲音有些喧鬧。

深黑的夜晚將玻璃窗倒映得如同鏡子般透徹。

而在沒人注意到的時候,病床上那個安靜的青年似乎掀開自己的袖子,查看了一下上面被電擊燒焦的痕迹,眼瞳里閃過了一絲茫然的神色。

這個燒焦的痕迹,確實說明他被高壓電擊過…

腦海里的記憶,也清楚地顯示着自己被琴酒撞翻了車,栽進了護欄里,自己提着左輪下了車,似乎瞄準了對面——

但是……

然後呢?

記憶如同水滴,在此時緩慢地,擊打在腦海里。

卻沒有喚起任何聲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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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酒成為漫畫人氣美強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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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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