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 124 章
果然沒多久,康熙就叫了幾個正當差事的阿哥們進了宮。
乾清宮裏,宮女們上完茶就下去了,好幾個阿哥們都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乾瞪眼地坐着,唯有胤禟、胤禩和胤俄特別鎮定。胤禛早就知道有這一天,只是不想表現得太突出,也一臉疑惑地坐着。
直郡王胤禔倒是聽胤禩說起過這件事情,只是對於催債這種容易得罪人的事情,他才不會主動去攬,睜隻眼閉隻眼,胤禩之前也跟他說起過自己想要爭取這個機會,他同意了,決定幫胤禩說說話。
太子最近一心向“佛”,好像對什麼都不在意,看誰都是冷笑臉,胤禛一度懷疑太子是不是已經放棄自己了,所以可着勁兒地嘲諷幾個兄弟們。
他們各懷心思坐在底下,等着康熙發話。
康熙就慢慢說了銀行和找人收欠款的事情:“如今各地災害頻起,今年山東大旱,免了九十四州縣的稅糧,國庫裏頭的錢越來越少不夠用了。”國庫裏頭沒錢,那就想辦法填國庫。
往年國庫裏頭有錢的時候,那些官員可借了不少的銀子,一人幾萬兩地借。
康熙看了一眼底下坐着的兒子們,心裏頭也在琢磨叫誰去比較合適。
胤禎開始頻繁地給四哥使眼色了。
他到現在身上還有着避暑山莊的差事沒辦完,他的心裏總想着,萬一四哥願意跟他說話,讓他去要銀子多好。
然而胤禛半個眼神也沒給他,低着頭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他們兄弟倆不吭聲,自然有人吭聲的,胤褆笑着說:“皇阿瑪,這樣的差事那必定得找個聰明點的,我看八弟就合適。”
這話說的好像別的人都不聰明一樣,幾個阿哥刷刷刷幾把眼刀就插他身上了。
康熙看一眼他,心裏頭其實也屬意胤禩,不為別的,他手段柔和,總不至於傷了君臣體面,畢竟皇家要債,還是問臣子要債,聽起來總是不好聽的。
要不是現在國庫裏頭實在缺銀子,胤禟又正好遞了個由頭出來,他還真找不到什麼借口。
其餘幾個阿哥對這事心裏頭都有數,他們自己沒什麼競爭力,也只有拱手讓人的份。
康熙忽然問:“十四,你這麼慌裏慌張的幹什麼?椅子上起火燒你屁股了?”
胤禎:“……”他這不是着急嗎,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他,他沒法厚臉皮地說自己也想摟這個差事,眼珠子一轉,張口就來,“這還銀的事情不是該戶部來嗎?八哥不是在吏部?應該讓四哥管才對。”
胤禛和胤禩掀起眼皮看他。
胤禎覺得自己說的可對了,要是四哥管着這件事情,回頭他不就能插上一手了嗎?
康熙看一眼溫和笑着的胤禩,和底下冷着臉不說話的胤禛,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今年戶部還要核對去年的稅務,多半不得閑,還是讓胤禩去吧。”
老四能力雖然出眾,可那狗脾氣誰也受不了,真讓他去催債,恐怕得鬧出事情來。
胤禛看起來也不介意的樣子,等散會以後,胤禎馬不停蹄地追上他:“四哥,你怎麼都不爭取一下呢?這差事多好呀!”
胤禛敲了敲他的腦門:“等以後你就知道了,最近少摻和這些事情。”……
永和宮裏,胤禎黏在雲秀身邊:“真是奇了怪了,皇阿瑪怎麼會想着把銀子借給九哥呢?那錢進了他的袋子,還能收得回來嗎?”
九阿哥胤禟是出了名的守財奴,只要進了他口袋的錢,只要他不肯,那別想掏出想掏出一個子兒來。
雲秀笑着跟他說:“你也不想想,你九哥雖然摳了點、守財奴了一點兒,可他能賺錢啊!你給他一分錢,他能給你賺出來十倍的錢,何樂而不為呢?”
誰也不會嫌自己錢多的,康熙也不會。
胤禎嘀咕了兩聲。
雲秀就問他:“你是不是之前也借了錢?借了多少?”
胤禎比了個“十”。
雲秀驚訝:“十萬兩?你這既沒娶媳婦兒,也沒別的開銷,攏共就生了一個兒子,怎麼花到十萬兩的?”
胤禎臊眉搭眼的:“那我不是有一點小愛好嗎?”他愛馬,尤其喜歡好馬,一般的馬他都看不上,所以常常買馬,好馬又貴,他只是個光頭阿哥,哪裏掏得出來那麼多的錢?可不就得借么。
雲秀無語。
人家借錢是因為別人都借,他不借不合群,胤禎就是純純地超前花費,也就是因為他是皇子阿哥,借的都是他皇阿瑪的錢,人家都說不了什麼,要是放到現代去,那就花唄信用卡,最後都得慘成什麼樣了。
胤禎心裏也知道自己做的不是正事兒,特別不好意思:“哎,其實如果是四哥收錢的話,我就老老實實還錢了。”
雲秀信他個鬼,要是胤禛這會兒收錢,八成就是胤禛給他墊錢了。
她想了想,說:“你那邊估計也沒多少錢了,等出了宮你到我府上去。”
她這些年攢了不少的體己,她也就只對吃的感興趣,花不了多少錢,倒是能挪出來三萬給胤禎。
除了胤禎,胤祚那邊兒應該也需要錢,他很少和外頭的人交際,底下的就是想給他送孝敬也找不到他的人,六福晉也不愛交際,她雖然在府裏頭當家做主,可在外頭的時候還都是聽胤祚的,輕易不會收禮,日子也過得緊巴巴的,肯定問國庫借了錢,不過應該到不了胤禎的十萬那麼多。
她在心裏頭盤了盤,銀子是夠的。
胤禎嬉皮笑臉地撒個嬌:“最喜歡姨媽了!”
雲秀笑罵:“前幾天還說我偏心呢,這會兒知道說好話了?去去去。”
等他走了,雲佩才跟雲秀說:“沒必要幫他還銀子,他自己花的錢自己還,你如今幫他還了,他回頭知道有人幫他兜底子,膽子就更大了,還敢借,跟無底洞似的。”
雲秀說:“也就這麼一回,他自己本來就沒什麼錢,要是還有下回,我就是打斷他的腿也不借。”更何況這回國庫裏頭還了錢,下次那些官員們也就知道銀子不是白來的了,誰還敢借不成?”
雲佩:“那也不能讓你出,我那邊兒還有銀子,等會出宮的時候你拿出去。”
雲秀哭笑不得:“咱們姐妹倆還講究這個?”不說別的,她出嫁的時候,姐姐就差把永和宮的好東西都給掏空了給她當嫁妝,這會兒三萬兩銀子又算什麼。
結果等她出了宮,留在府裏頭的秋雨就說:“雍郡王叫人送過來一個盒子,說是給主子的。”
雲秀打開來一看,裏頭放了兩兩的銀票,還有胤禛的信,說他想着雲秀多半要自個兒掏錢貼補胤祚和胤禎,叫她不要自己掏錢了,他那裏有,這十萬兩是給姨媽零花的。
胤禛在戶部當差,整個六部裏頭戶部最有錢,當官的哪有不貪的,主動的、被動的,尤其胤禛身份高,別人要孝敬的更多了,所以他那裏還真不缺錢。
但是隨手拿十萬兩出來給她零花也真是……她本來打算給胤禎三萬兩,胤祚三萬兩,胤祚欠得少,多半只兩,她幫着還三萬,胤祚自己再出三萬,胤禎那邊雖然欠的多,可她也不會全幫他還了,總要讓他自己籌錢,也知道花錢多的難處才好。
現在胤禛給了她十萬兩,真要算起來,雲秀自己還賺了四萬兩。
她還是包了銀票給胤禎、胤祚送去了,胤禛送過來的這十萬兩,她又添了三萬兩悄悄給了四福晉。
以前當兒女的時候總是花着阿瑪額娘的錢,阿瑪額娘也千方百計給她塞錢,每回出去她的小荷包都是塞得滿滿的,她從前不知道為什麼,等自己當了長輩了,才知道當了長輩的人,總是捨不得讓兒女多花錢,怕他們太委屈自己,怕他們日子過得太拮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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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忙了一天回到府上,還沒來得及用飯就被福晉叫到了正院裏,四福晉把雲秀送回來的匣子給了胤禛,面上茫然:“姨媽怎麼突然送了這麼多銀子過來?”
她打開來裏頭十三萬兩,都快把她嚇懵了。
胤禛打眼一瞧就知道是自己送過去的匣子,裏頭又添了三萬兩送回來了。
他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他這根本不缺銀子使,也沒怎麼向國庫借過錢,當時借過,後來都悄悄還了,沒叫任何人知道,現在就是無債一身輕,哪裏用得到這十三萬兩?
到底是姨媽的心,他低聲說:“收起來吧,回頭再從賬上支十萬兩,六弟和十四弟一,過段時間要開始還債了,你娘家那邊是不是也借了錢?”
四福晉想了想,說:“應該也借了。”那會兒誰都在借錢,他們不借,好像就融入不進去似的。
胤禛又叫她給娘家支銀子。
四福晉這回有話說了:“他們平日裏頭都愛揮霍,哪裏缺咱們的銀子,不必給,有那些銀子給他們,還不如花在弘暉身上。”她和家裏的關係並不親近。
胤禛也就不多說什麼了。
另一邊,胤禟在家裏頭數銀子,皺着眉頭,咬着牙,分了三份銀子出來,一堆加起萬兩的銀票,另外兩堆是十萬兩的。
他咬着手指頭想了想,又萬兩那邊兒添了十萬兩,銀票還沒放下,他福晉董鄂氏進來了,一進門,看見銀票,臉刷的一下放下來了,指着胤禟的鼻子罵:“見天兒地賺了銀子不見你往家裏頭拿,銀子還沒捂熱乎,就送到八爺府上來,你也不瞧瞧八福晉那張臉!前兒我去赴宴她對着我都趾高氣昂的,差點兒就甩臉子給我看了,你貼着人家有什麼用?”
胤禟臉色不大好看:“爺自己的銀子自己花,你多說什麼話。”
董鄂氏冷笑一聲:“是,九爺您能耐,誰都知道您會賺錢,隨手掏一掏您的兜那都幾萬十萬的銀子往外頭灑,你要真是幫兄弟還錢我也不說什麼了,大小都是親戚,可你送過去的銀子都幹什麼用了?都叫八爺替別人還錢去了!銀子都是你出的,名聲都是他賺的,你這些年做買賣,這麼一點兒利益都算計不清楚?”
胤禟能被福晉指着罵么,他道:“我這叫投資,投資你懂不懂,將來要是……那我還能缺銀子么?”他刻意壓低了聲音,臉上多少有點洋洋得意,覺得自己提前投資很有成見。
結果還沒得意兩分鐘,董鄂氏呸了一口:“放你的屁!就那樣的能當上……那八福晉的鼻子能翹天上去,別說給你銀子了,不把我們踹了都算他講仁義了。”
倆人吵了半天,胤禟臉一垮:“那你想怎麼著?”
董鄂氏眼看着銀子:“你好歹替咱們兒子想一想,將來甭管誰登基,能輪得到咱們嗎?你能保證這大把的銀子撒下去他一定能上去?萬一不是,那這銀子不都是打水漂了?咱們兒子將來怎麼辦?誰給他錢花?”
胤禟不說話了。
他雖然愛當財神爺,卻也不是不疼愛自己的孩子們。
董鄂氏見他聽了兩句話,就說:“你知道四哥六哥和十四弟沒有?”
胤禟今兒一天都在數銀子,哪裏能知道別人家裏頭的動靜:“他們怎麼了。”
董鄂氏扭頭坐下:“我聽十四福晉說了,今兒一大早,樂安郡主給四哥六哥和十四弟一人送了三萬兩,四哥又給了四哥和十四弟一兩,六哥也給了十四弟兩萬兩,十四弟攏共欠了十萬兩,都叫哥哥們幫他還了。”
她斜着眼看胤禟:“人家才是親兄弟呢,你得着什麼了?咱自個兒家裏頭還欠着二十萬兩呢,你的好八哥說什麼了?”
胤禟這回徹底沉默了。
沉默了沒一會兒,門口有人通傳,說八阿哥來了,他立馬又抖擻起來了,朝着董鄂氏一挑眉:“這不就來了,哼。”
他溜溜達達地去了會客廳,胤禩正坐在裏頭喝茶,見了他就笑:“九弟。”
胤禟迎上去:“八哥有事兒?”
胤禩說:“這不是馬上要還銀子了,我想着你這邊兒估摸着拿不出那麼多的錢。”他把手裏頭的匣子遞給他,“八哥也不富裕,這銀子你拿着使。”
胤禟喜形於色,差點就蹦出口這銀子我不要了,一想到董鄂氏的臉,這話就咽回去了:“誒!謝謝八哥!”
胤禩送完錢就走,一點也沒停留。
胤禟樂滋滋地抱着匣子回了屋,得意地把它給董鄂氏看:“你看看,八哥來給我送錢來了吧,誰說我們不是親兄弟了……”
一邊說,他一邊打開了匣子,裏頭靜靜躺着兩張一萬兩的銀票。
他低頭認真數了一下,一萬兩,兩張,兩萬兩。
董鄂氏探頭看見了,臉上露出譏笑。
胤禟看了看桌上的六十萬兩,再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兩萬兩,臉上的笑慢慢僵住了。
董鄂氏都懶得說話了,她這些年也受夠了氣了,要真說起來,兄弟們之間的感情怎麼樣,平日裏頭交際的時候就能看出來,他們爺們說話是什麼樣的董鄂氏自個兒不清楚,可只要看一看八福晉的臉色就知道人家把他們當成什麼看待。
每回赴宴的時候倒是好聲好氣的,安排的位置也挑不出錯,可就是叫人彆扭,董鄂氏自個兒不愛吃芙蓉糕,連不常和她碰面的雲秀都知道,可八福晉呢?她們兩個常年打交道,八福晉是一點兒都沒在意過她到底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見天兒地往她跟前放芙蓉糕。
說話的時候恨不得拿鼻子看她,也就每回胤禟往八爺那裏送銀子的時候她才能得個好臉面。
兄弟?
笑話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