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鄉親
“嗯?”
孫姨疑惑,安逸一本正經道:
“難道您是吃了什麼返老還童丹?您現在這狀態,比我剛進供銷社的時候還年輕呢。”
孫姨嘴角咧到耳根,摸了摸自己容光煥發的臉蛋,嬌羞一甩手:
“矮油,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啦。不過就是心情好了,顯得有些年輕罷了。”
安逸還沒來得及問有什麼喜事,孫姨就像倒豆子一樣全部說了出來:
“最近村裏頭管超升管的越來越嚴,做結紮手術的也越來越多,再沒人編排我之前做結紮的事兒了。”
安逸瞭然,孫姨最大的心結已解,難怪這麼高興。
沒了流言的束縛,孫姨又恢復了愛八卦的本性。四下張望后悄聲道:
“就小張他媳婦,你記得吧?你隨個大紅包的那個生產隊一枝花,也結紮了,就前一陣。”
“啊?怎麼結紮這麼早,張哥結婚年吧?”
“是啊,這不是生了二娃了嘛,就被計升辦那伙子人抓去結紮了。”
“啊...”
安逸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近兩年超娃處伐越來越嚴。
79—81年剛剛開放時,間隔三周年便可生二娃,且對多生沒有什麼處伐措施。
81—83年,下達的處理建議為對生二娃者進行細緻的思想教育,並增添了處伐措施:無產假及產假工資,困難補助,自留地,獎金,模範,調資,並罰款。
對三娃要堅決杜絕。比二娃多加了城市不加住房,農村不加住宅基地;職工晉級取消一次。
三普后,館方對目前的人口狀況有了更為清晰的了解,並於83年1月份頒佈了比之前更嚴格的新歸。計劃升育韋員會住任也開始狠抓計生,提出“一娃上環,二娃絕育”的理念。
由於館方把計劃升育納入桿部業績考核,不符合標準的直接一票否決,所以所有桿部都開始狠抓計升。
據后統計,83年放置宮內節育器(上環)1776萬例,結紮輸卵管1640萬人,結紮輸精管426萬人,人工流產1437萬例,高於其他所有年份。其中,83年結紮輸卵管手術人數達81年的10倍多。
說話間,供銷社已至,孫姨推門而入:
“小張,看看誰來了?”
安逸看着櫃枱前埋首忙碌的小張,朗聲道:
“張哥”
小張抬頭,驚喜朝安逸迎來:
“呀,安逸。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安逸不由得感嘆孫姨消息的靈通,小張今天都不知道自己回來了,孫姨竟然昨天就知道了。他笑着答道:
“我昨天回來的。”
安逸遞出他帶來的摺疊傘和糖果:
“張哥,這是給你和兩個侄女的。聽孫姨說你和嫂子得了兩個乖巧的女兒,恭喜啊。”
小張的笑容頓時轉為苦澀,道謝后嘆道:
“唉,看來我這輩子是沒有兒子命了。”:筆瞇樓
“女兒不是也挺好嗎?貼心小棉襖。”
小張眉頭擰成了麻花,愀然不樂:
“可是我就想要個兒子。”
安逸不知該如何安慰,畢竟他自己對兒子是沒什麼執念的,兒子女兒皆可。以老安家的遺傳基因來看,自己沒準還能生個龍鳳胎呢。
孫姨的嘴閑不住,半安慰小張半跟安逸八卦道:
“小張這還算好的,媳婦結紮頂多生不了孩子。老趙家那兒媳婦,她媽不是有精神病嗎。本來沒結紮之前啥事兒沒有,結紮的時候不知道把哪根神經碰不對了,半年就得精神病了!”
“老趙家那小子拿刀去找那些人算賬,結果進去了。現在老兩口照顧着瘋了的兒媳婦和三個孫女,老的小的瘋的,日子苦的不得了。”
看着孫姨義憤填膺的模樣,安逸弱弱的表達了下自己的看法:
“患精神病和結紮...應該沒什麼關係吧...”
“怎麼沒關係,就是結紮結的,不然原來怎麼啥事兒沒有?”
看孫姨意欲說服自己的樣子,安逸連忙點頭:
“嗯,也是。”
好吧,也不能說全無關係,結紮帶來的精神壓力應該也算的上是個誘因。
在供銷社嘮了一會兒,安逸啟程去看望其他鄰里鄉親。
看過虎子、趙叔等松山島的鄉親們,安逸背着大包小包啟程前往小黑山島看望老鄰居。
幾年過去,小黑山島的鄉親們捕魚方式還是未變,依舊是小船搖櫓作業。一艘小漁船在海上化作小黑點遠去。
安逸輕車熟路的走向自己原來的家,屋內已經住了其他人,屋外的院落也和當初的佈置截然不同,唯有院外破爛的籬笆牆依稀能看出幾分原來的影子。
安逸抬腳直接向鄰居張嬸家走去,畢竟自己和妹妹們兒時被張嬸看顧了好幾年。
安逸拍響院門:
“張嬸在家嗎?”
屋內傳來中氣十足的喊聲:
“誰啊?”
“是我——歐陽安逸。”
不一會兒,張嬸踢踏着鞋,掀簾走出:
“歐陽安逸?小歐?你怎麼回來了?”
張嬸拉着安逸進屋:
“快進來坐。”
上午陽光正好,從窗外打進來的光束內浮動着一顆顆細小的塵埃。
炕內的柴火偶爾冒出噼啪響聲,加之陽光的溫度,屋子裏暖洋洋的。
內屋的炕上立着一個深棕色矮腳木桌。由於還沒到飯點兒,桌上整潔乾淨,只有一個盛着毛線和針頭線腦的竹簍。織了一半的毛褲支棱着幾根大針,被隨意撇在炕面上。
在這寒冷的冬日,屋內有種讓人溫暖安定的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