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 132 章
蕭弘瑾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俞督主就在隔壁,喝完了茶,他不顧暉王挽留就準備打道回府了。
茶樓包廂是由細密的竹簾遮擋,隔壁的兩塊帘子都是放下的,他看不到包廂里的人,包廂里的人卻能通過竹簾移動的光影看清外面。
俞督主看着領頭男子熟悉的頎長身形,飽滿的額,高挺的鼻樑……甚至能通過竹簾下方空隙,看清因為男子步伐過大掀起的鮮亮衣擺、黑靴和月白中褲。
直到人影消失不見,俞督主微揚的眼尾動了動,默默低頭飲茶。
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左恆無聲嘖了嘖嘴,既然想了,就去見人家啊!這麼藏頭露尾,暗搓搓地窺視,都快不像他們精於算計、狠辣決絕的督主大人了!
“王爺,國舅大人來了,在偏廳都等您半個時辰了。”王府管家一見蕭弘瑾就道。
蕭弘瑾絲毫不意外,只在管家問他要不要茶的時候,讓他把茶換成了蜜瓜冰盤和點心——他在茶樓都喝了一肚子茶,這會兒有點餓了。
謝國舅是個眉心紋路深深,面容威嚴的清瘦中年人。他的臉跟謝皇後有三成相似,但跟外甥瑾王卻有六成,年輕時應該是相貌堂堂,非常英俊的,現在卻因為泛白的鬢角和臉龐紋路有些顯老。
他沒見到蕭弘瑾的時候還有些着急,見到他這副悠閑自得、遊手好閒的模樣又生起氣來,板著臉訓斥了他幾句。
蕭弘瑾不服地頂嘴道:“本王都沒有質問舅舅關於流言的事,舅舅反倒先訓起本王來了。”
謝國舅一頓:“王爺都知道了?”
正巧管家領着下人把冰盤送來了,蕭弘瑾一屁股坐下,順手拿起一片蜜瓜啃:“外面到處都在傳,本王又不是聾子。”
對着謝國舅,他還是同樣一番說辭。
謝國舅看着弔兒郎當,沒個正形啃瓜的外甥,來之前他其實也在糾結,瑾王剛回京,京里就傳出了這樣的流言,顯然是有備而來。
瑾王的性格他清楚,衝動又霸道,他親自上門,其實也做好了哄好瑾王,把嫡女靜姝嫁給他的打算。
但誰曾想外甥竟然沒看上靜姝?暉王又先他一步解釋過了,難怪瑾王現在這麼淡定。
謝國舅不是那種為了利益不管女兒死活的人,相反他很寵愛謝靜姝。瑾王都明確表示不想娶他女兒了,謝國舅又不可能開口讓他們強行湊作堆,他嘆了口氣,匆匆回去找族老們商議去了……還有宮裏的謝皇后,肯定也要知會一聲。
蕭弘瑾沒過幾天果然又收到了宮裏的召喚,他深吸一口氣,戰意盎然地去了。這次他見到了成帝,也見到了謝皇后,無論他們怎麼盤問,他都說他不娶王妃則已,要娶就必須娶這個世上最好看的那個!
瑾王的性格向來爭強好勝,他會這麼說,成帝和謝皇后都有心理準備,但瑾王連側妃和伺候的宮女都不要就讓他們驚訝了。
“你就一點不想?”成帝表情奇異地問,他這兒子不會有什麼毛病吧?小時候沒長那根筋就算了,如今都長成大小夥子了,他那些兒子哪個不是十三四歲就迫不及待收用了身邊宮女的。
謝皇後端着雍容華貴的妝容,側目瞥了成帝一眼。成帝這些年沉迷靜修,他們的關係與其說是夫妻,不如說是上下級更為貼切。她已經好些年沒看到成帝露出這種表情了,何況還問親兒子這種出格的話……
謝皇后道:“要不給瑾兒安排幾個教習姑姑?”
謝皇后覺得她兒子八成不懂,等他體會了其中的妙處,就會主動要求娶妃了。
“不要!”蕭弘瑾立馬反對:“母后你不能讓那些庸脂俗粉來糟蹋兒臣!”
“什麼庸脂俗粉,教習姑姑都是溫婉動人、知書識禮的美貌女子。”成帝氣笑了,當真招手叫人傳來一隊美貌宮女,姿態婀娜,羞答答地任瑾王挑選。
蕭弘瑾一點也不拘謹,挨個評頭論足,一會兒嫌這個腰太細,他怕推一下就給人弄折了;那個胸又太胖了,沒有美感;那個鼻子太高,眼睛太大,像個妖精一樣……
總之挑來挑去,二十個美貌宮女沒有一個他滿意的。
謝皇后覺得她兒子就是雞蛋裏挑骨頭,要知道這些宮女也不是全都貧賤出身,有好幾個論樣貌氣度連多少大家閨秀都比不上,她兒子挑成這樣,難道真要仙女不成?
蕭弘瑾梗着脖子:“反正兒臣一個都看不上!”
他油鹽不進,成帝被他氣走了。
謝皇后拉住兒子的衣袖,悄悄問他:“瑾兒當真看不上你靜姝表妹?”
“當真。”蕭弘瑾認真地看着謝皇后:“母后,兒臣的婚事您別管了,兒臣越混賬,父皇越放心。”
最後兩句是附在她耳邊說的,謝皇后聰明,一點即透:“瑾兒你……”
她不知道聯想了些什麼,臉色變得相當難看,良久才苦笑道:“是母后沒用,反倒要瑾兒你來提醒母后……”
蕭弘瑾拍了拍她的肩膀,什麼都沒說。
謝皇后抬起頭:“那你不娶靜姝,還能娶誰?總不能一直不娶妻生子罷?”
虎毒不食子,成帝再防備他們,總不可能讓她兒子斷子絕孫。
“兒臣自有安排,母后你在外人面前裝裝樣子,其他的就別管了。”
謝皇后抓緊他的手,雙眼緊緊地盯着他:“這些都是誰教你的?”
蕭弘瑾知道她是懷疑了,不慌不忙道:“兒臣在外面認識了一個人,如果不是他點醒兒臣,兒臣直到現在都還渾渾噩噩的。”
一體雙魂想騙別人可以,想騙謝皇後有點難,如果不是真的瞞不過去了,他並不想用這一招。
幸好瑾王一走兩年,給了他充分的時間解釋這種改變。
“誰,信得過嗎?”
“兒臣信他,但具體是誰還不能告訴母后。”
蕭弘瑾其實挺頭痛的,出於對原身的感激,他並不想跟謝皇后發生衝突,但他想跟俞督主在一起,矛盾就無可避免。
算了,反正還沒到那一步,走一路看一路吧。
蕭弘瑾是惹惱帝后,被氣頭上的謝皇后趕出皇宮的。
左恆琢磨着瑾王這時候的心情應該不太好,他藉機送上大禮,應該能讓瑾王心情好轉——當然,不能用督主那個理由,不然瑾王怕是會更生氣。
左恆是在外面見的瑾王,等他說明來意,瑾王挑了挑眉:“你說你是替俞督主來送禮,那他人呢,他怎麼不來見本王?”
“督主有要事待辦……”
“什麼事比本王更重要?他都半個月沒露面了,本王還為他拒婚惹惱了父皇和母后,他以為送個小禮物就能扯平了?你回去告訴他,沒那麼容易!”
蕭弘瑾心知肚明,左恆知道他和俞督主的關係,而俞督主之所以派他來,肯定也有這方面的考量,所以他一開口就無所顧忌。
瑾王拒婚竟然是為了他們督主?
左恆將信將疑,討好地笑道:“不是小禮物,是湖州白家的東西。好幾車呢,督主說這些東西合該是王爺的,餘九好不容易才弄回來呢,王爺就跟卑職去一趟吧?”
白家的東西,那不就是原男主譽王接收的資產了?沒想到他家督主這麼給力,不但弄死了白寄年,還把白家的家產弄來了。
蕭弘瑾好奇:“俞督主是怎麼撬開白寄年的嘴的?”
“王爺這話就小看我們督主了,這世上有哪張鐵嘴是督主撬不開的?”左恆笑呵呵的,未免嚇到瑾王,他一點血腥的手段都沒敢讓他知道。
不過他挺佩服瑾王的,他們東廠但凡見過督主審犯人的,第二天連正眼都不敢看他,一個個縮着牆角走,跟耗子似的。
偏偏瑾王把他們督主迷得七葷八素,小山一樣的財寶說送就送……
左恆以為他拋出這麼大的誘惑,瑾王該妥協了,但蕭弘瑾嘴角翹了翹,說出口的話卻是:“我不去,本王的誠意已經光明正大宣告給督主看了,督主這送的是聘禮還是嫁妝,都要由他親自來。”
說完毫不留念地走出小巷,坐上瑾王府的馬車揚長而去。
另一邊,因為俞督主幹凈利落地解決了白寄年,譽王府的探子沒能跟他接上頭。
蕭則譽得知白寄年死了,當時就氣得在書房將自己最喜歡的一塊澄泥硯砸了,因為他有把握,他知道怎麼說服白寄年,甚至讓白家餘孽為他所用。
可白寄年一死,這番籌謀就化作了煙塵,不過蕭則譽並沒有放棄,他把主意打到了白家的財富上。
他當時並沒有懷疑白寄年把東西透露給了俞懷恩,畢竟白寄年跟東廠有抄家滅族之仇。
但他前幾日收到消息,一隊從湖州來京的鏢師送完了貨,在回湖州的路上被山賊滅殺了,一個都沒能跑掉。
慶國上下草寇無數,殺人劫掠之事每天都在發生,本來不值得他注意。但“湖州”這兩個字眼對他來說實在太敏感了,何況回程的鏢師車上能帶什麼銀錢,大不了就是鏢師們賺的賞金和自己買的土特產。
山賊的目的大都是搶劫,殺人並且如此乾淨利落,那是滅口才有的手段。
但譽王只是懷疑,他並沒有證據,何況以他現在的身份,他一試探俞懷恩,說不定就會暴露自己的秘密。
蕭則譽想了想,換了張普通的宣紙寫了張密信,然後招來暗衛:“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把這封信送到太子手上。”
暗衛躬身領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