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 127 章
俞督主的動作很快,第三日隊伍在一處小樹林歇腳的時候,就聽到押送犯人進樹林小解的廠衛跑出來,大聲呼喊着出事了。
彼時蕭弘瑾正在王府護衛的保護下乘涼打扇,聽到動靜,讓高護衛過去看了一眼。高護衛很快就回來稟告說有個犯人不小心踩中毒蛇,被毒蛇在腳脖子上咬了一口。
“幸好王爺沒進去,那蛇咬完人就不見蹤影了,怪嚇人的。”
蕭弘瑾不輕不重地“哦”了一聲,問:“被咬的人是誰?”
“說來也巧,就是那白家餘孽白寄年,他被幾個犯人抬出來的時候臉都黑了,八成是做的壞事太多糟了報應,要活不成了。”高護衛幸災樂禍地說。
那群亂黨之前逼得他們王爺跳崖,又殺了瑾王府好幾個內侍和護衛,看他們倒霉他才高興呢。
“其他犯人什麼反應?”沒人發現不對吧?
“他們?”高護衛似乎沒料到王爺這麼問,想了想:“他們當然不想讓白寄年死了,全都哭喪着臉。還有個八字鬍似乎很着急地想從白寄年口中問出點什麼,但那白寄年都說不出話了,後面廠衛一來,那個八字鬍就被廠衛拽走了。”
“這麼說,白寄年沒能留下什麼遺言了?”
“沒有。”
蕭弘瑾放心了,遠遠地往那邊望了一眼,恰好對上俞督主看過來的目光。
斑駁樹蔭下他的小白臉白得發光,鳳眸黑泠泠的,那森冷目光對上蕭弘瑾,漸漸變得回暖起來,還多了一絲緊張和擔憂。
蕭弘瑾沒理他,直接把目光收了回來。
那天晚上他佯怒翻舊賬,俞督主不哄哄他就算了,還沉默以對……他不要面子的嘛?
進京的前一天晚上,俞督主主動來找了蕭弘瑾,遞上一本厚厚的冊子:“王爺,這是先前在京里跟王爺走得近的人的一些近況和喜歡,王爺進京之前,最好把它記下來。”
什麼是雪中送炭、及時雨,這就是啊!
蕭弘瑾接過來,隨手翻了幾頁,看着上面墨跡新鮮的小字,勾起了嘴角:“這麼細呀,督主整理起來很費了一番功夫吧?”
“也不是,這些東西東廠卷宗里都有。”俞督主含蓄回應,又抬眸小心地看着瑾王:“這本冊子……就當是感謝王爺提醒雜家小心白寄年的回禮了。”
果然,他說完這句話,瑾王上揚的嘴角倏地垮了下來,連看着冊子的雙眼都沒那麼亮了。
他悻悻地把冊子丟回俞督主懷裏:“這麼多,本王記不住!”
俞督主一手捏着冊子,眉頭冷冷地皺了起來:“現在不是王爺任性的時候。”
他可以縱容瑾王拿他撒氣,卻不能容忍瑾王因為跟他慪氣將自己置於險境。
蕭弘瑾又氣又委屈:“這滿京城裏誰不知道本王腦子不好,我一看到字多就頭疼!”
原主確實是這樣,未免俞督主一氣之下對他不管不顧,他肯定要把這個不錯的擋箭牌拿出來了。
俞督主果然軟和了下來:“也不用全都記住,王爺只需記下宮裏那幾位的習慣和喜好就行了,別的可以慢慢來。”
其實就算全部記下了,他也覺得不保險。如今的瑾王直白地可怕,以往的記憶也不知道還剩下多少,把這麼一個人放進滿是人精的宮裏,他想想都要睡不着覺。
已經過去了快半個月了,原來的瑾王一次都沒有出現過。俞督主不是不懷疑,只是現在這個瑾王的存在是他希望的,那個瑾王消失了,還是被吞噬了,他根本不想去深究。
“你念給我聽。”蕭弘瑾得寸進尺。
俞督主猶豫了一下,覺得這個要求不過分,何況進了京,他和瑾王見面的機會就很少了,乾脆點頭答應了下來:“好。”
“那王爺,雜家這就開始了?”
“等等。”蕭弘瑾左右看了看,似乎都不滿意,抬腳進了內室,然後召喚的聲音從裏面傳了出來:“行了,就這裏吧……督主怎麼還不進來?”
俞督主深吸了口氣,他們今晚住的是驛站,瑾王住的這間雖然是個套間,但裏面除了出恭的耳室就是卧房了……瑾王這時候叫他進去,想幹什麼?
俞督主也不知道懷着什麼樣的心情走了進去,但出乎他意料,直到他站穩看清屋內的陳設,瑾王都沒有像上次那樣過來撲倒他。
對方翹着二郎腿躺在窗邊錦榻上,看見他進來,拍了拍身邊的空位:“本王在馬車上坐得腰疼,還是躺着舒服,督主快過來坐。”
俞督主扯了扯嘴角:“雜家站着就好。”
瑾王黑瞳不高興地看過來:“督主怕什麼,本王又不會武功,就算強迫誰也強迫不了督主啊!”
俞督主本來屏氣凝神,聽到這番毫無掩飾的話,頓時一口氣嗆進肺里,驚天動地地咳嗽了起來。
蕭弘瑾連忙從錦榻上跳了下來,一邊替他拍背,一邊把人扶到錦榻上坐下。
“王爺,雜家不用,咳咳……”俞督主想要拒絕,已經被瑾王霸道地按了上去,然後對方很快又斟了一碗茶水,親自給他喂到了嘴邊。
“好點了嗎?怎麼這麼不小心,來,喝口茶清清喉嚨?”
俞督主垂眸看了眼茶碗,老老實實喝了。他感覺這會兒瑾王給他的茶水裏就算真的下了毒,他也願意喝下去,喝了就不用這麼糾結了……
最後的結果還是瑾王如了願,他悠閑地躺在錦榻上,一邊玩兒着自己的手指,一邊漫不經心地聽他說話。
俞督主努力忽略手指上傳來的異樣感覺:“王爺還記得宮裏多少事?”
一隻手也翻不了冊子,他乾脆把那本他親手編寫的冊子放到旁邊桌案上了。他這麼問也不是想考驗瑾王,純粹是怕他躺得太舒服,真的睡著了。
“不多,我只記得父皇沉迷修道,早晚都要上風波亭打坐吸取天地靈氣,已經好幾年不上朝了……”
蕭弘瑾一點都不擔心成帝,成帝除了修道煉丹,就是打壓自己的親兒子,包括太子在內。
他就是典型的,朕沒得道之前,誰也不能搶朕的皇位。別看他整日不上朝,他手裏掌握着東廠,又建立了偵察大臣和皇親國戚的錦衣衛。
國事雖然交給太子,可是朝中還有以皇叔蕭連安為首的守舊派和謝國舅為首的清流派,這兩邊都是跟太子不和的。特別是皇叔蕭連安,因為上一代的恩怨,跟太子母族榮國公府結了生死大仇。
有這麼兩撥人在,太子想做什麼都是很困難的,何況他做成了好事沒人誇,一不小心出了紕漏就要被成帝叫去劈頭蓋臉地罵。
久而久之,太子似乎被成帝訓練成了一個抖M,成帝不喜歡的,他絕對不喜歡。當然,成帝喜歡的,有能力跟他搶皇位的,他也喜歡不起來。
在成帝的所有兒子裏,太子像條瘋狗,為成帝衝鋒陷陣。
譽王學富五車,在文人之中風評不錯,不過他出生之前在母體中了毒,體寒體弱。當然,蕭弘瑾知道這都是表象,他其實已經尋到名醫治好了。
另外就是沒有母族的暉王和他這個蠢貨瑾王,加上皇叔蕭連安,和皇叔輩另外三個不受重視的王爺,湊成了一副“八星拱月”之象。
這大概就是太子和原主等人早早地就獲得封號的原因。
俞督主聽瑾王說起成帝的事情頭頭是道,點了點頭:“除了這些,皇上身邊您還需注意兩個人,一個是我之前提過的歸元道長,他的能力詭譎,您最好避着;另外一個是大太監劉忠,這人是個笑面虎,眼睛非常毒,而且……”
俞督主欲言又止,蕭弘瑾撩起桃花眼,懶洋洋地道:“而且你和他關係不好,我不能在他面前說你的好話,是不是?”
俞督主:“……是。”
瑾王這會兒又變得聰明了。
“我對督主的事,當然是特別了解的。”
蕭弘瑾這句話本是為了調情,俞督主卻想歪了,他一直覺得瑾王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的,雖然他沒查到,不過這並不妨礙他跟瑾王說起正事:“王爺,我之前聽了您的提醒,着力審問了那群亂黨,最後問出了宣平伯府這條線索……”
他又說了太子跟宣平伯府的關係:“以您之見,這件事該如何處理?”
如果瑾王對那個位置有意,應該會趁機把太子拉下馬。成帝最深惡痛絕的就是亂黨,如果知道太子跟亂黨扯上關係,不管真假,絕對討不了好。
蕭弘瑾:“……”
“怎麼,王爺覺得雜家哪句說得不對?”
蕭弘瑾似笑非笑:“督主不是說,沒什麼能幫得上本王嘛,現在這樣算不算是光明正大地徇私?”
俞督主愣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被瑾王握在手裏的指尖緊了緊,聲音略微有些發澀:“雜家以為,王爺先提醒雜家,雜家只是投桃報李而已。”
他這樣算什麼,一面拒絕瑾王,一面卻受不了誘惑,又陷進瑾王的溫柔鄉。
俞督主強撐着不讓自己失態,但是被瑾王握住把玩的手指彷彿明晃晃的證據,讓他心虛。
俞督主掙扎着要抽手,蕭弘瑾急了,連忙道:“別生氣,我說錯話了,先徇私的是我。督主知恩圖報,我不該曲解督主的意思!”
俞督主:“……”瑾王這句話還不如不說呢,聽起來像嘲諷。
見認錯不管用,蕭弘瑾又飛快地換了一招注意力轉移大法:“其實跟亂黨聯繫的不是太子,是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