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高悅行發自本能地嫌棄,默默腹誹——像你個頭!
偏偏李弗逑內心還不自知,問道:“那天晚上你在小南閣見到的那個人,他有沒有欺負你?”
這份關切來的猝不及防,有幾分想化干戈為玉帛的意思。
當人沉浸在極端的厭惡或喜愛的情緒中時,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高悅行一直覺得,李弗逑對她的厭惡來的莫名其妙,他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初次見面卻分外眼紅,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彷彿二人曾種下什麼血海深仇似的。
根本不至於。
高悅行漸漸琢磨明白了,李弗逑並不是真的討厭她。
他只是故意欺負她。
只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找茬而已。
在偶爾不欺負她,不找她茬的時候,李弗逑竟然還能說幾句人話——“今晚你跟緊我吧,仔細再讓他給抓走了”
高悅行側頭看了他一眼,直截了當地問:“你是去見那個女人嗎?她是誰?是你什麼人?”
李弗逑:“你放肆”
高悅行身為一個成年人,考慮事情有非常清晰的調理,她問的每一個問題,幾乎都是狠狠戳在李弗逑的肺管子上。
李弗逑當然不會輕易把自己的秘密剖開給人看。
高悅行沒有得到答案,也不再追問。
小南閣已在近前。
儘管來過多回,但此處的荒涼破敗,依然讓人見了心生戚戚。
高悅行停下腳步。
李弗逑發現她沒跟上來,回頭:“你站那幹什麼?怕了?”
見高悅行不出聲,以為她真是怕了,又道:“怕了就回去,別逞能”
高悅行不理會。
她站的地方,左右皆是高高宮牆,可供行走的巷道不過一丈寬。
前幾次來去匆忙,沒有時間認真打量小南閣的方位。
高悅行回想着剛剛一路行來的足跡。
景門宮位皇城西北方向最清凈的一隅,一路往東行,途徑春和宮,卻繞開了正門,高悅行估摸這裏應該是皇城東側靠南的位置。
她在心裏回憶上輩子的皇城佈局。
以陛下的干清宮為中心,簡單做個比對,幾乎所有的宮殿位置都沒有變化。
出了這條巷子,北側最近的,是柔綺閣。
據說是宮裏某位娘娘的舊居,那位娘娘福薄去得早,因為生前不受寵,又沒有多少故事留下,所以高悅行並不知道那裏曾經住着誰。
至於小南閣正南方……高悅行轉頭向南望去,目光直破夜幕。
是太子東宮!
高悅行的腦海里逐漸清晰。
她記得沒錯。
待到十餘年之後,宮裏早已沒了小南閣這個地方。
而在如今小南閣的舊址之上,獨辟了水路,它蓋頭換面,徹底成為了另一個地方——海棠堤。
李弗襄被封太子前夕,東宮意外走火,聖上命重新修葺。
而海棠堤那個地方,聖上大手一揮,直接把它並進了東宮裏。
高悅行回望着自己腳下。
她如今站着的,是將來東宮的地盤。
冥冥之中,竟像是一種宿命般的輪迴。
——“高悅行”
李弗逑攥着高悅行的肩膀,拔高聲音:“你傻了?”
高悅行猛一回過神。
李弗逑觸上她的目光,不由自主退後了幾步。
高悅行摸了摸自己被攥得生疼的肩膀。
之前一直遺漏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她輕輕地問李弗逑:“小南閣里……從前住着什麼人?”
李弗逑冷着臉,嘴唇在抖,半天,才艱難地扯出一個笑:“高悅行,你是來克我的吧”
他們在這個地方耽擱的太久了。
巷口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是巡行的侍衛。
他們還來不及躲,便聽到侍衛遠遠地呼喝道:“誰在那邊!
站住”
兩個孩子對視一眼,拔腿就跑,暫且誰也顧不上誰。
但是他們的方向都出奇的一致。
都瞄準了小南閣。
高悅行受身體的限制,六歲的小孩,腿短,落開李弗逑一大截。
完蛋了。
身後腳步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多。
高悅行心裏已經開始未雨綢繆,盤算着怎麼糊弄皇上了。
說巧不巧。
正好這個時候,不遠處一聲女人的尖叫乍起——“有刺客”
撕心裂肺的叫聲穿透了寂靜的夜幕。
高悅行正好到了小南閣的牆下,循着聲音的方向,遠遠望去,看到了柔綺閣里的燈火通明。
侍衛們對她的追捕頓了一下。
高悅行才撲進草里,緊跟着,一隻手橫了過來,死死地捂着她的嘴,向後拖。
高悅行掙動了兩下,沒掙拖,鼻尖卻聞到了熟悉的香味,絲絲縷縷的從後面纏了上來。
她瞬間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