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浣紗女子
據曾平所知,西周時期各諸侯國多如牛毛,進入到春秋時期之後,雖然有很多諸侯國湮滅不存,但仍有上百個之多,曾國就是這百多個諸侯國其中之一。
在眾多諸侯國中,曾國只是一個很小很不起眼的小國,史料上的記載也很少。曾平卻知道有這麼一個小國,全是一件出土文物:曾侯乙墓編鐘!
出土后的編鐘是由六十五件青銅編鐘組成的龐大樂器,其音域跨五個半八度,只比現代鋼琴少一個八度,中心音域12個半音齊全,至今仍能演奏樂曲,音律準確,音色優美。只是這樣的編鐘過於複雜,漢代以後製造技藝就失傳了!
這曾侯乙墓編鐘,被譽為稀世珍寶,它的出土,改寫了世界音樂史,是古代音律科學的發達,青銅器鑄造技術輝煌成就的見證!
正是這件稀世國寶,所以曾平對於曾國有這麼一點印象,這套編鐘,就是在曾侯姬已的墓地發現出土的……
即使如此,曾平也不該有這麼大觸動,但此刻他想到的是,這個曾侯姬平,很可能就是自己的老祖宗啊。
曾侯姓姬,自然是周王室後裔,否則也不會被封在曾地成為一方諸侯。而曾侯的後人,卻大有可能把“曾”當作自己的姓氏,這種情況,在古代十分常見,很多姓氏的來源就是如此。
所以曾平覺得,這個曾侯姬平很可能就是自己的老祖宗,也沒什麼不對。
而且這人名字也是平,跟自己一樣,想到這裏,曾平臉上的古怪之色更甚。
沉思了片刻,他奮力揮動手中的匕首,重新把地上的土挖了開來,露出那姬平的屍身,在其身上一陣掏摸,果然找到了一些東西。
首先是一個嬰兒拳頭般大小的潔白玉石印章,印章被一條紫色綬帶繫着,底部刻着幾個象形文字,但字的意思,他卻完全看不懂。
這個時候的字,還屬於大篆,是甲骨文,金文,鐘鼎文等等文字的統稱。曾平雖然是後世穿越者,但對這大篆文字卻沒有任何研究,自然也就看不懂,就是秦始皇統一六國文字后編製的小篆,他估計自己也看不明白,或許再稍後一些的隸書,他才能半猜半蒙的認出幾個字。
這個潔白玉石印章,大有可能就是姬平的曾侯印信,看這玉石的潔白無瑕程度,就知道其價值連城!把這個玉石印章拿在手中摩挲好一陣,曾平最後還是納入自己的衣兜中收好。
此外還有一卷絲帛,是在姬平內里貼身口袋中發現的。絲帛上用金線綉着各種各樣的花紋。曾平捧着這卷絲帛看了一陣,隨即便恍然大悟,這些絲帛上綉着的花紋,只怕不是真的什麼花紋圖案,而是文字!
即使知道上面繡的是文字,但曾平端詳半天,依舊是半個字都不認得,看姬平把這卷絲帛藏於貼身口袋,顯然十分重視,曾平也沒有絲毫遲疑,把這卷絲帛重新卷好,收入自己囊中。
此外在姬平隨身攜帶的一個包袱中,還找到了一些零碎的日用雜物東西,一套換洗的簇新的青底長衫,以及一些碎銀。曾平看那些雜物零碎也沒有多大價值,統統沒要,而那套簇新的青色長衫,他則直接穿在了身上。所謂入鄉隨俗,原來穿的一件白色T恤,八分短褲,他是決定不會再在這裏穿了,免得過於驚世駭俗。
那些碎銀子他也當仁不讓收下了,那柄鋒利匕首,是防身的好東西,自然不會不要,也套進革鞘中,扔到包袱中收好了。
做完這些之後,他才把姬平的屍身重新搬入坑中,堆上泥土掩埋好。
至於墓碑,他想了想,就沒有立了。現在想必楚兵正在四處搜捕這個曾侯,若是見到墓碑,只怕這曾侯的屍身也得不到安寧。
重新掩埋好,踏緊浮土之後,曾平繼續啟程上路。這裏離鄧邑還不是太遠,楚兵已經追到這裏,四處只怕已經不太安全,所以他不想在此地多待,打算趁夜繼續趕一段路再說。
他心裏十分清楚,自己拿了姬平的這些遺物,大有可能給自己惹來大麻煩,甚至殺身之禍,不過他心裏又隱隱有了一些想法,所以雖然明知道收藏這些東西十分危險,但還是收下了。
不久就見到他的身影如鷹隼走兔一般,迅疾的投入了茫茫夜色之中,四周重新陷入了一片荒涼寂靜之中,只有那株古樹,在夜風的吹拂下,枝椏沙沙作響,彷彿在為剛剛死去的曾侯哀號。
曾平也沒辨什麼道路,只是朝着遠離鄧邑的方向發足疾奔。在這鄧邑周圍,也遍佈着一些零散的村落小鎮,但為了安全起見,曾平都是遠離這些村落小鎮,只管朝荒涼僻靜的地方奔去。
現在他已經能夠確定,先前的感覺並不是什麼幻覺,也許穿越蟲洞之後,他的體質經過蟲洞淬鍊,真的加強了,起碼跳竄能力是如此。
原來他立定使勁一跳,最多也就是六尺左右不到的距離,但現在一跳之下,卻是能輕鬆過丈!若是運足力氣之下,只怕能到了丈二的距離,足足是原先的兩倍!
他現在心裏估計,若是以自己此刻的狀態,要去參加什麼奧運會的百米大賽,只怕那些不可一世的百米飛人健將都統統是自己口中的一盤菜,不堪一擊。
一直跑了大半夜,最後疲累了的曾平,在山林中尋了一株參天大數,並沒有費多大力氣,身形敏捷如猿猴般爬了上去,找了一個相對比較舒服的樹榦開叉之處,當作今晚的床,躺了下去。
為了防備睡熟的時候掉了下去,成為夜間從樹下路過的野獸的口中美食,他又用樹上幾根現成的藤蔓把自己的身子牢牢的捆縛在了樹榦上。
不久身心俱疲的曾平很快就進入了夢鄉,沉沉睡去,度過了他來到異世的第一個夜晚。
第二天被山林中的鳥鳴之聲驚醒,曾平睜開眼,發現已經是天色大亮,日上三竿時分了。
解開身上捆縛着的藤蔓,曾平從樹上跳了下來,拍了拍身子,發現自己的精神還不錯,昨日的疲累已經一掃而空,吃了幾塊昨晚留下的烙餅之後,他繼續啟程上路。
就這樣一路疾奔,累了就停下來歇息一會,餓了吃幾塊烙餅充饑,也不知跑出了多遠,一直到了黃昏薄暮時分,曾平才在一條河流之前,漸漸停了下來。
這裏離那鄧邑,只怕已經有百里之遙了,那些追捕的楚兵,不太可能再循跡找到這裏。
稍稍安下心來的曾平,看着漸晚的天色,一邊打量着四周,一邊沿着河岸向下遊走去。
之所以沿着河岸走,是他猜想在河流兩邊,多半會有一些村落小鎮聚居,不僅可以投宿,也可以找到吃的食物。原先的那些烙餅已經吃完了,奔跑了這一天,他此刻腹中又飢餓起來。
走了一陣,隨着溪流轉過幾個山口,抬頭便看到遠處有幾道裊裊的炊煙升起。見到這種情況,曾平心中暗喜,有炊煙就表示有人家。
“嘩嘩——”
一陣水聲從下面的河岸邊傳了過來,那裏似乎有人。曾平緊走幾步走了過去,很快就看到在下邊河對岸的一塊青石上,正半跪着一個荊釵布裙的女子,在那裏仔細的浣紗。
這女子看着不過二十左右,皮膚白皙,面目娟秀,身段窈窕,正聚精會神埋頭清洗着身下的紗布,也沒注意到曾平的到來。
薄暮,清溪,浣紗女,這一切,構成了一副絕妙的圖畫。
“朝為越溪女,暮作吳宮妃。賤日豈殊眾,貴來方悟稀!”
面對着此情此景,曾平不禁出聲輕吟起來,心裏突然升上一個頗為古怪的念頭:難道這裏就是若耶溪,眼前這個浣紗女子,就是艷色天下重的西施?
最後他自己也不禁連連搖起頭來,這個可能也太小了。
他雖然隱隱猜出,自己現在所處的這個時代,大概是春秋時期,但整個春秋時期也有兩百多年呢,至於現在到底處於春秋什麼時候,早期,中期,還是晚期?他都還一無所知。
說不定現在西施還沒出生,又或許已經作古了!
而且地方也十分不對,這裏不大可能是越國的地界。
他正在這裏胡思亂想,這時就聽得耳邊傳來“啊”的一聲驚呼,待他再抬頭一看,傳出驚呼的正是河對岸的那個浣紗女,此刻她正獃獃的站在河岸的青石上,而剛才身下正浣洗着的那匹白紗,已經飄離岸邊,正在河水中載沉載浮,隨波逐流而去。
原來剛才河水下,一條大魚游近,陡然跳出水面來呼氣,把正在浣紗的女子嚇了一跳,手忙腳亂之下,正浣洗着的白紗也因此脫手,被水流沖走。
看着被水流帶走,在水中載浮載沉,漸漸遠去的白紗,女子連連頓腳跺足,嘆息可惜不已,要她跳入河中打撈,她又有些不敢,何況似乎也來不及了。
這匹白紗,是她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不分晝夜辛苦繅絲織就,就這樣白白丟去,不僅意味着她這大半個月來的活都白乾了,而且沒有紗布換錢,家中的境況也會立刻變得窘困緊張起來。
她正在這裏嘆氣懊惱,這時就聽得“撲通”一聲響,從不遠處的河岸突然竄出一個人影,徑直就跳入了河水之中。
“啊——”
乍見到有人,浣紗女子吃驚之下,不禁捂住嘴唇,驚呼起來,不過見到那人的目標好像就是自己被水流沖走的白紗,怔了一怔之後,眼中隨之泛起一層希冀,特別是看到那人雖然已經全身濕透,但一隻手已經牢牢抓住了自己在水中載沉載浮的那匹白紗。
但隨即她的眼帘又浮上一層憂慮:這人會把白紗還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