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從聽到副司令接的這一通電話起，太宰治的神情就露出一種奇異的專註。

在所有的菜品都已經準備好后，副司令叫了兩個空閑的M成員——因為對方訂單中點的東西太多，讓兩個人拿比較穩妥，防止路上出現飯菜翻倒等情況——並用微妙的神情交代給他們港口黑手黨的地址，雖然在橫濱打游擊（？）的那段時間裏，M的所有人都對黑手黨大樓的位置了如指掌。

然後，這兩人臨近出發之前，就被一直注意他們的太宰治攔下了。

「給你們派一個任務，一定要完成哦。」太宰治毫不在意兩人防備的目光，從大衣口袋裏拿出一瓶透明的液體，「去橫濱的時候，把這瓶東西朝森先生身上潑過去。不要讓他抓到你們，這對M成員來說小菜一碟吧？」

「啊、對了，森先生等一下三點左右會在中華街附近的洋裝店買衣服，記得抓住這個機會！」

「……」其中一名M成員默默地看着太宰治，一言不發。

另一人則哼了一聲，不悅道：「我們為什麼要聽你的，你以為在波洛咖啡廳里你也是幹部、我們都得聽你的嗎？你不會忘記你在港口黑手黨時給我們帶來了多少麻煩吧。」

「哎呀，這句話應該我來說才對，不是嗎？」太宰治笑了一下，並沒有生氣。

「你們不聽我的也可以，但是這是店主的願望哦，我只不過是代他說出來了而已。」他晃了晃手中的瓶子，眼睛裏有一種詭秘的漩渦，「對這件事，店主可是期待很久了呢，要是他知道他寄予厚望的手下居然不把他的想法當回事，會不會生氣啊？」

「原本我得到消息后，是想要親自過去為店主做這件事的，只是看在你們今天正好要去橫濱的份上，才想着將這件重要的事交給你們。」

他嘆了口氣，裝模作樣地說：「嘖嘖，看到你們這個樣子，我連氣都生不起來了，只感覺到心疼店主。」

對面的兩人頓時遲疑了：「真……真的嗎？這真的是尊敬的白蘭地閣下的願望嗎？」

「當然了，不信你們去問店主，他可是說了要是你們能完成這件事，就給你們獎勵。」

「怎麼可以為這種小事打擾尊敬的白蘭地閣下！這樣豈不是顯得我們在懷疑他！」兩人大驚失色。

太宰治眨眨眼：「那……」

「獎勵什麼的，都是身外之物！」兩名M成員雙手握拳，背後彷彿出現了熊熊火焰，「我等願為尊敬的白蘭地閣下赴湯蹈火，區區森鷗外，何足掛齒！」

其中一人劈手奪過太宰治手裏的瓶子就走，並提防着另外一名手慢的人過來搶奪，結果發現自己忘記了拿外賣訂單的菜品又折了回來。

太宰治看着兩人的背影消失在波洛咖啡廳的大門外，再次嘆了口氣，抬手在眼角按了按，擦掉幾滴鱷魚的眼淚。

「森先生和小愛麗絲，我對不起你們兩個，發生這種事情我也不想的，要怪就怪這個世界吧。嗚嗚嗚。」

「太宰？」織田作之助從廚房中探出頭，「你在幹嘛，怎麼去了這麼久？」

「來了來了，織——田——作——！」

……

兩名M成員鬼鬼祟祟地躲在人群之中，看着洋裝店櫥窗里的景象。

等到那個出了橫濱一定會被警察抓起來的男人牽着金髮小女孩出門的那一瞬間，其中一名M成員一個箭步沖了上去，藉著人群的隱匿，扭開瓶蓋就對那個男人潑起了水。

「什麼東西！居然想暗算林太郎！」

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是那個金髮小女孩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她一下子推開了那個男人，張開雙臂擋住了朝着對方而去的透明液體。

無色的液體順着小女孩的頭髮往下流，卻沒有一絲滴落到地上，彷彿都被她身上工藝複雜的洋裝吸收了一般。

「快走！」

兩名M成員打了個從前在軍隊時用於交流的手勢，發揮他們多年來在歐洲流竄練出來的逃跑能力，就這樣消失了。

一邊跑，兩人一邊感到憂慮：「雖然沒有讓森鷗外看到我們的臉，但是我們也沒能把水潑到他身上……這是不是行動失敗了？」

「嚶嚶嚶，這樣讓我們如何面對偉大的白蘭地閣下，嗚嗚嗚！」

垂頭喪氣的兩人按原計劃去到了港口黑手黨，將菜品交給了門口等待的黑手黨成員，並拿到了訂單費用以及一點跑腿小費。

告別了手忙腳亂、想要找一個安穩的方式一次性拿好所有食物的黑手黨成員，M兩人與他們的前任務對象擦肩而過。

其中一個人抬起頭，不確定地說：「那個森鷗外，身邊好像換了一個人？」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身邊換什麼人都很正常，哪裏像我們的紀德首領和尊敬的白蘭地閣下那麼品德高潔。」另一人仍然低着頭，為自己失敗的任務感到沮喪，隨口道。

「你說得對！」

前者再次回頭看了看，目光在金髮的高大男生幾乎要鼓出身上洋裙的肌肉上停留了一下，默默感慨：

不但品德低下，一天換兩個情人，口味還很清奇……

能夠在白蘭地閣下這樣人品高尚又沒有奇怪癖的人手下工作，真是他們的福報啊！

***

森鷗外回辦公室的路上，碰到的每一個黑手黨成員都下意識用驚異的眼神看着他，然後像是被燙了一下地連忙移開目光，低頭以示尊敬。

森鷗外：「……」

他從未覺得港口黑手黨大樓有這麼大、進電梯的路有這麼長過。

到了辦公室里，他試着讓愛麗絲消失又重新出現，發現對方還是那個樣子沒有變化，頓時頹喪了。

他閉着眼睛僵坐在椅子上，直到手下將中原中也點的外賣送來。

「哇，有草莓蛋糕！」愛麗絲用粗獷的聲音說。

他紗質袖子下的手臂肌肉凸起，粗壯的小腿伸出裙擺，看上去像是個從拳皇爭霸賽退役下來的選手（？）。

森鷗外看着他，就想起之前噩夢般的一幕。

被不明人士用不明液體潑到之後，作為自己的異能力、原本不應該有任何事的愛麗絲卻停在原地一動不動。

接着，在森鷗外的注視之下——

他可愛的、完美符合自己審美的金髮藍眼小蘿莉，像雨後的蘑菇一樣膨脹，身高快速上升。

同時，她的臉逐漸從帶着嬰兒肥的幼態變得稜角分明，下巴上甚至長出了鬍子。

外表年僅12歲的小愛麗絲，變成了一個一看就雄性激素爆棚的高大男生！

森鷗外：「……」

森鷗外：「……！」

他的眼睛要瞎了！

他趕緊帶着愛麗絲回到港口黑手黨，甚至來不及去找那個暗算了他的人。

現在，森鷗外儘管已經盡量讓自己的目光看向別處，卻還是不小心瞥到愛麗絲小腿上的——

森鷗外：「！！！」

森鷗外：「！！！！！」

那是什麼？那是什麼？！那難道是腿毛嗎——？！

愛麗絲怎麼會有這種東西！不可能，不可能！！

而變性者本人——愛麗絲倒是適應良好。

他按照平常的習慣，雙腿盤膝在森鷗外的辦公桌上坐了下來，一邊吃着草莓蛋糕，一邊翻找着其他的食物。

「……這是什麼？」他突然找到了一個用密封盒包裝起來的東西。打開一看，裏面裝着的似乎是雞湯。

「太好了，正好吃蛋糕渴了。雞湯來咯！」愛麗絲將它湊到嘴邊喝了一口。

下一秒，他動作停止，手裏舉着的溫熱雞湯順着手臂流了下來。

雞湯接觸到他皮膚的一瞬間，愛麗絲就像《愛麗絲夢遊仙境》中喝了變小藥水的愛麗絲一樣，「砰」的一下變回了金髮小蘿莉的樣子。

森鷗外怔住了，隨後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哦，小愛麗絲，你回來了……」

愛麗絲卻並沒有理會他，而是手一揚，遠遠地將雞湯甩了出去，在森鷗外潔凈的辦公室地板上留下一道油光。

她站起來，原地轉了幾個圈，用飄到天上的語氣說：「雞湯，雞湯……」

森鷗外還在感動落淚，來不及注意愛麗絲的不對勁：「嗚嗚嗚嗚嗚，小愛麗絲……」

「雞湯、雞湯、雞湯、雞湯雞、湯雞……湯……」

愛麗絲咕噥着不明話語，在剩下的外賣菜品中用力抽了一盒出來，掀開蓋子懟到森鷗外的面前，「湯雞……來——雞湯、雞湯來咯！」

「喔！這是愛麗絲對我的關懷！」

森鷗外涕泗橫流，放下手裏的紙巾，接過它就埋頭吃了起來。

不過一瞬間之後，他就感覺到了有什麼不對勁——

「嗯——啊！」

森鷗外控制不住地重重抖了一下身體，右手的手臂將桌面上擺着的涼水碰倒灑了出去。

接着，他的三件套西裝也莫名其妙地自動爆了開來。

森鷗外卻來不及注意自己身上的變化，他死死地盯着愛麗絲，眼珠子幾乎要掉出來：「愛麗絲，你怎麼又變成這個樣子了！」

「咕噥咕噥，雞湯……雞、雞湯，喝……」

被那杯涼水潑到而變回男性的愛麗絲對森鷗外的話充耳不聞，在對方的辦公桌上跳來跳去，發出地震一樣的聲響，「砰、砰、砰」，連帶着椅子上的森鷗外也一起抖動。

「別跳了，愛麗絲——」

「轟！」爆炸般的巨響蓋過了森鷗外的話語。

隨後，森鷗外感覺到自己的海拔（？）猛地往下掉了一截。

「轟！」第二聲巨響，森鷗外的海拔再次往下掉了一截。

「轟！」第三聲巨響——

橫濱地標、港口黑手黨的大樓，像積木一樣整個倒塌了。

森鷗外難得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他下意識去叫愛麗絲，發現對方就在自己旁邊，才開始環視四周。

在離他不遠處，衣服和他一樣破了洞的中原中也正維持着擊穿港口黑手黨大樓牆柱的姿勢，臉上帶着與這個姿勢非常不匹配的驚慌失措的表情。

而其他的人，無論是黑手黨成員還是聽到聲音出來看情況的路人，都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森鷗外——

從頂層辦公室掉下來的人，只有森首領，以及他身旁身旁貼身站着的一個金髮的、穿洋裙的、肌肉虯結的、比森首領還高了一頭的男生。

以森首領的風評，大家很容易想到這兩人一定是在辦公室里做了一些不可告人之事。然而這並非重點，重點是——

這兩人中，衣衫破爛、滿臉通紅、嘴唇腫起的那個人，居然是森首領！

而另外的那名男生，雖然按照森首領的奇怪癖穿上了洋裙，卻除了洋裙被水淋濕了以外，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

所以這、難道說、莫非是……？！

所有人都彷彿知道了一個驚天大秘密一樣，屏住呼吸。

隨後他們意識到自己在看的人可是橫濱的暗夜帝王（？）、港口黑手黨的首領，連忙移開目光。

為了不顯示出自己的心虛，大家紛紛和身邊的人寒暄起來：

「喲，你也掉下來了啊？」

「是啊，你也是？」

「哎呀，巧了么這不是！」

「怎麼樣，吃了沒？」

「吃了吃了，中也大人送的食物，哪能不吃呢！」

一時間，場面猶如新年拜神社一樣其樂融融。

只有路人大為震撼：在公司大樓的廢墟里也能安之若素，港口黑手黨竟恐怖如斯！

***

米花町，太宰治幾乎是立刻從自己的消息渠道中得知了這一切。

聽到「中原中也打塌了港口黑手黨大樓、森鷗外被傳為愛做」時，太宰治笑得幾乎要斷氣。

森先生啊，在算計別人之前，沒想到會踢上波洛咖啡廳這塊鐵板吧？

太宰治有意無意地去淺坂薰面前走來走去，試圖引起注意，然而沉迷遊戲的淺坂薰連頭都不抬。

失敗的太宰治只能直接在淺坂薰結束這一盤后湊上去：「森先生受到嚴重打擊了哦！」

「嗯？誰？」淺坂薰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哦，那個港口黑手黨的首領？」

「是的哦，森先生最喜歡的小蘿莉變成了男性，港口黑手黨大樓還被他手下的蛞蝓吃了麻婆豆腐后發瘋打爛了！」太宰治手舞足蹈地說。

然而，他並沒有收到回復，低頭一看——

淺坂薰又開始了新一盤遊戲。

太宰治：「……」

他輕聲說：「所以，原來你其實不太在意的么。」

明明他聽織田作之助說，店主原本就與港口黑手黨有舊恨，加上這次的新仇，才決心要報復回去。

結果，看起來也沒什麼深仇大恨的樣子嘛。所以，其實店主只是為了給織田作之助出氣嗎？還真是一個好老闆呢。

「織田作，你辭職的決定真是……」

太宰治哼着歌，蹦蹦跳跳地走了。

「打野、打野快點支援！」淺坂薰聚精會神地盯着手機，在屏幕上一頓操作，「好，抓了抓了，幹得漂亮。」

他抽空向上看了一下，發現太宰治已經走了，還想了一下：「他剛才過來說什麼來着，港口黑手黨？啊，不管了，都不重要。」

最近，他好不容易碰到一個水平極高的大神玩家，帶着他贏了好多把，誰也不能打擾他玩遊戲！

……

不久，到了放學時間，波洛咖啡廳里再次熱鬧起來。

有一段時間沒見的毛利蘭和鈴木園子踏入店裏，點了兩杯咖啡坐在窗邊討論着什麼。

「校園祭，班上的那些人都很沒精神的樣子呢。」

「是——啊，所有人都想去玩，誰想留下來「工作」？」鈴木園子翻了個白眼，「都已經報上開咖啡廳的活動了，卻根本沒有決定負責人和活動形式，明天都要開始了啊！」

「雖然老師說可以請外援，但是誰會願意來呢……」

毛利蘭說著，突然看向了手裏的咖啡。

她和鈴木園子對視了一眼，齊齊轉向淺坂薰：「——外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