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陰神
一人之性命雙全人間椅子第一章陰神1995年農曆八月十四,時令正是白露。這一天的肅州既不冷也不熱,正值開學季,肅州一中操場上稀稀拉拉站着些人。
今天是國際掃盲日,也是一中的開學典禮,四百來個學生剛在寢室拾掇好行李,就被大喇叭喊來操場。新生剛分好班,彼此都不熟悉,只是規規矩矩地站着,高二高三的已經吵鬧成一片了。
唐牧之混在新生隊伍里,看着幾個打扮的流里流氣的高年級,心想這打扮在這年代還真算時興,頭髮長的快遮住眉毛了,高一有不少女生看着他們捂嘴交談,看樣子聊得還挺激動的。唐牧之心想,這算得了什麼,再過幾年會有“髒僾家族”興起,那才是你們放聲尖叫的時候。
他本是二十一世紀的普通青年,沒想到有一晚做夢做的好好的,第二天就沒醒過來。在一個狹小黑暗但是溫暖的地方不知道掙扎了多久以後,突然感到一陣舒暢,他瞪大眼,看見一個白大褂。就這樣,這一世的唐牧之出生了,在一九八〇年的一個寒冬臘月。
校長錢破空上台講了幾句,接下來又是副校長講,然後是教導主任……唐牧之仔細聽了一會兒,發現和上輩子一樣,大家講的都是一個意思。顯然高一的學生也不全是傻子聾子,也漸漸不聽講了,有一句沒一句的和旁邊的人搭起話來。
周圍卻是沒人和唐牧之搭話,這倒也是,唐牧之大概是肅州一中里打扮最寒酸的人之一了,老高的個子,衣服褲子早都不合身,就是洗的發白,上下還有不少破洞,頭髮也像是自己草草剪的,亂糟糟的,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個活脫脫沒娘養的。加上這人面無表情,一眼便知這是個獃頭獃腦悶葫蘆。
唐牧之倒也不在意,低頭看了看露出腳脖子“七分褲”想到:我也算時髦。
正想着,台上的教導主任熱情道:“同學們!下面有請我校新聘請的文體老師,南方大名鼎鼎的氣功大師,武術家陳宏志陳老師,大家歡迎!”
台下頓時嘩然一片,有不少同學已經激動了。肅州這地方,新事物傳來的慢,熱度褪去的也慢,這年月南方多不練這東西了,沒想到這些大師跑到西北來還能混口飯吃。
唐牧之抬頭,他離主席台不算近,只是由於他視力極好,加之今天又是一個大晴天,台上人的表情動作便收入眼底。
這陳宏志看起來不算很老,五十歲上下,身穿黑色西服,眼窩深陷,頭頂有些禿,面色卻顯得紅潤。他步子邁的很大,幾步就上了主席台,笑着揮了揮手——主席台下響起掌聲,因為這幾步走的虎虎生風,給人感覺他精氣神不錯,和那些校領導不甚相同。
陳宏志操着一口瀟湘話打過招呼,開始侃侃談武術,氣功等等,隨後又講到波粒二象性這些物理的東西,唬得台上台下是大氣不敢出,唐牧之翻翻白眼,今天還掃盲日呢,把這種東西搬到枱面上講。
“……夫信者道之根,敬者德之蒂!就是說我們年輕人對待傳統文化要抱有科學求真,尊敬的態度……英國有個科學家叫羅伯特的,就說氣是……”
這人講了足足二十分鐘,唐牧之感覺自己上下眼皮一直在打架,身邊的同學要麼聽的認真,要麼聊的火熱。陳宏志下去了,唐牧之才看到他後面還站着人。
“這又特娘誰啊……唔!”唐牧之前面的同學打了個哈欠,像是見到了什麼奇怪的事,突然停了下來。
再向台上看去時,才發覺那個人影步履蹣跚跟着剛才的大師,再仔細一看,原來那就不是人!
朗朗乾坤下,又沒有建築遮擋,這人怎麼全身黑的像個影子。
陰冷!唐牧之雞皮疙瘩嗖的一下就起來了,他環顧四周,發現根本沒有人看見那道立着的影子。
這種情況其實他不止一次遇到了,或許是穿越的緣故,唐牧之從小便能看見些個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上輩子他聽說,一個人還小的時候,天眼未閉,能看見些“不幹凈”的東西,也就是鬼魂之類的,可能是他以一個成年人的靈魂佔據小孩子的身體致使了一些異變罷。
他很快冷靜下來,想起剛才在自己前面的一個男同學似乎也看到了那個鬼影,這人稍稍驚訝下之後就沒什麼表現,想來也不是第一次遇見。
人的眼神一好,其他感知器官似乎也不會差,唐牧之不但有雙好眼睛,還有一對好耳朵。
之前說話的是他右前方的一個一個十七八上下的男生,同班同學,像是叫光邵。
光姓算是少見,全國可能也就萬來號人,所以唐牧之記得比較清楚,這人看上去家境不錯,成績也好,年級第二還是第三。
似乎是感覺到了窺視的目光,光邵轉過身,正好和唐牧之四目相對。
“你好。”光邵笑了笑,不動聲色的挪到唐牧之身側,悄悄說道:“看得到?目光如電吶!哪一派的高人?”
“啊?”唐牧之不明所以。
旁邊的光邵也楞了一下,“先天的?”
“……是。”唐牧之以為他問的是“天生就能看見鬼怪。”
“噢,同類啊,我也是先天。”光邵手裏拿着一把扇子故作瀟洒的扇扇風。“那你沒練過炁?”
唐牧之以為他說的是氣功,便答道:“沒有。”
“練過眼睛上的功夫?”
“沒有。”
“嗯?那就怪了?”光邵一臉不信地看着他。“這兒離主席台一百米呢,從這兒能看見陰神,還能把我盯的寒毛都立起來了,你這眼力沒練過,我怎麼有點不信。”
唐牧之覺得他好像有些誤會,趕忙道:“真沒有,陰神是什麼?還有我盯別人怎麼就沒事呢?”
光邵看了看他,接着嘆了口氣:“看來你是真不知道,還以為今天遇上哪個世家的高徒了。”
光邵看着他,他也看着光邵。這人不僅名字奇怪,打扮的也奇怪的緊:他右手搖着扇子,左手盤這兩個精緻的核桃,價格不菲的樣子,居然還是“武盤”!兩個核桃摩得哐哐的響。腦袋上掛着一副黑框的圓眼鏡,怎麼看怎麼不像學生,倒像是上輩子見過的百京逛公園的老學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