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7章 很簡單，把我填進去不就夠了？
深邃，無垠，一片渾沌原始，不覺時間運轉，不知空間存在。
曠渺之境，何謂時空？
舉目無地立足，唯有心銘一字——空！
“我這一生，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最後，這一身成就終究要成全你。”
“做減求空，做減求空，呵。”
“吾捨棄所有非是為了你，而是為了眾生。”
平淡的話語迴響，如同道音，龍蛇之形在原始混沌中蜿蜒，神於天，聖於地，立在那裏，便是世間一切的起源——
道！
下一瞬，氣機流轉，不再自我約束，多年來一直未曾踏出的最後一步終於踏出。
一路走來，藺重陽平過亂，斬過神，亦曾為天地立心，為蒼生立命。
人之生老病死，宇宙之成住壞空，是謂輪迴。
也是蒼生心中的一點希望。
人之將死，會有不甘，會有怨恨，會有冀望。
輪迴的存在便是它們的歸處，可以將這一切承載並平復，最終，輪迴之中得見永恆。
龍蛇之形在擴大，在蛻變，這處沒有時間與空間的奇異所在，難以對其進行度量，只是，混沌的火在將那具道軀焚燒。
無法形容的力量在溢散，歸於空無之中。
道軀化作灰燼，鑄就更強大的本質，然後不斷進行自主的積累與沉澱，迎來新生。
逆氣盡，道基鑄，是為陽始。
混沌的火併未因完成新生而熄滅，轉而隨着新生形成一種循環，在進行輪迴，龍蛇之形在蛻變中封閉成環，祂不僅未曾吸納任何外來力量，每一次輪迴還有無儔力量歸空。
神，氣，形，質，體，整個環便是祂之身軀。
五太聚，規則悟，是為陽周。
儒之執中貫一，道之抱元守一，以及，釋之萬法歸一。
三者皆成，以心如一，玄關歸竅，虛幻與真實之間的界限在被粉碎。
四關破，本源全，是為陽復。
“最後一步，我之一切終將成就與你，混沌大道可以將融合的諸界統籌，熔煉歸一，形成一片全新的世界，而非是簡單拼湊在一起。”
“修行的初期是在做加法，但到了最後，會自然而然演變成減法。”
“拿得起，就該放得下。”
龍蛇之形再次蛻變，本質與真實貫徹，有與無轉化，恍惚間，似乎有什麼被他斬出，在沒有時間與空間的神秘之地消融。
“可惜，現在還不到時候，我只能踏出半步。”
“跳道外，踏天行，是為陽重。”
“周而復始，進行自我革新與輪迴，將真仙這一境界之後的道路完全接續。”
“應該由我來做的事還有太多沒有完成，所以只能先踏出半步，那就再等一等，畢竟，不需要太長時間了。”
…………
殊離山頂，一座被雲海包築而成的隱密異境，杳無人跡，唯見一件件被世人遺忘的時間，在半空飄浮。
分秒總在快與慢之間追逐，交疊后又分開，年年月月，重複着相同的動作。
時間城之中，一張圓桌，兩人對坐，桌上置有三碟點心，以及一壺花茶，尺許長的黑金應龍此刻正趴在桌面上打盹。
“話說，聊了半天，我方才反應過來，當下眼前所見竟然非是你之本體。”
時間城主將茶杯放在桌面上，提起茶壺，給自己杯中添了茶。
他一開始還不確定，直到方才，坐在對面的赤發青年曾有瞬間變得虛幻，然後重新凝實，時間城主才完全斷定其非本體。
之後，那股微妙的淡香褪去，面前之人給他一種鉛華洗盡的純粹，就好像……
黎明時破開無盡暗夜的那一道曙光。
赤發青年平靜道：“苦境將空元借給我，助我踏出最後一步。
那裏超脫於時間與空間之外，無需擔心我將苦境折騰壞，或者在計劃完成前登上天界，缺點在於就連化體都被我提前回收。
只能以一道投影行走世間。”
“它還真大方。”時間城主微微頷首，空元幾乎可以說是這個人間的命脈，他端起茶杯繼續道：
“不過，你之計劃既然要收尾，最關鍵的那一步準備如何完成？你想讓蒼生皆有機會，能夠成就先天之境，但那需要海量元氣。”
“若是無法將之解決，其餘一切皆是空談。”
藺重陽此番拜訪時間城，主要目的，是取走那個在此地溫養數十甲子的止戰之印。
正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也到了它應該為這個世界創造價值的時間。
而讓蒼生皆有機會成就先天，不止需要像教育等後天要素，最關鍵的是名為資源的先天要素，只有足夠的資源才能支撐起大願。
以苦境的體量，將來融合諸界不一定是進步。
在正常情況應該稱為扶貧才更準確。
因為大部分境界尚有生命存在，藺重陽又沒打算將他們屠盡，並且，這些境界都比苦境貧瘠。
融入苦境之後，便會分潤原有的資源，通俗來說就是天地元氣會因此稀釋，於是產生了海量的資源空缺。
若無法補上，那所謂的計劃與大願皆是虛妄。
雖然由於整個境界質量變得更大，轉化天地元氣的效率也會增加，但終究存在一段時間空缺，這一點藺重陽早前便有考慮到。
“很簡單。”赤發青年輕笑道：“把我填進去不就夠了？”
輕描淡寫的話語便是此事的最優解。
沒有之一。
時間城主欲言又止：“你……”
“我雖才情超絕，若無海量資源支撐依舊難以走到這一步，它當初既然選擇供養我，那我自然也有在未來成就它的胸襟與魄力。”
藺重陽神色淡然而平靜，話語從容自信：
“能拿起，不算什麼，終究還是要學會放下。”
“數千年的佈置，沒理由在最後停步，太過注重一己生死與個人得失，忘記初心，這樣的人註定難成大事。”
“只是，那些後輩終究稚嫩，將來若是出現他們無法解決之事，還望前輩能夠照拂一二。”
“哈，你我之間無需如此，就算你不說，破少年將來也會回來讓我出手幫忙。”時間城主並未推託這一請求。
兩人之間的因果，在當初最光陰離開時間城跟隨對方學習開始，便已經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