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招惹的第一天
招惹的第一天
江城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處在一輛正在行駛的車上。
他猛然警覺地繃緊身體,像是一頭處於警戒狀態下的蟄伏獵豹。
然後,他耳邊傳來一個聒噪無比的聲音:
「你看看和你一起選秀出道的姜星皓,現在都已經小有名氣了,你呢?卻只能領着一天八百塊的炮灰配角工資!」
「我告訴你,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自己看着辦吧!」
江城皺緊眉頭,腦海里湧入太多信息量,撐得他頭暈眼花,那個男人的聲音更顯得尖銳難聽,他一時間沒給出回應。
經紀人王琛見江城居然左耳進右耳出,更是鬱悶氣急,抬手想拍江城,然而手還沒搭上去,卻不想被江城猛地擒住——
他手背一麻,手掌被捏着往上一翻,疼得他嘶嘶只顧倒吸氣。
「你瘋啦!?」王琛驚叫。
江城這才回神過來,見狀鬆開手,捏了捏鼻樑:「抱歉,職業病,本能反應。」
王琛氣笑了,一個被觀眾拋棄、被診斷抑鬱自閉傾向的糊星,算是什麼職業、能有這樣的職業病?!
真是無法無天!
「我休息一下。」江城看王琛還想說話,率先開口打斷,靠向椅背閉上了眼。
江城記得自己是江漢特區的總教官,原本是在執行特別任務。
——說真的,像他們這樣身份的人,要是正式退伍,都會被安排定期的心理諮詢疏導,否則回歸正常社會生活,多少會出現一點應激障礙。
但偏偏,他卻是在任務期間,一個恍惚閉眼后,就出現在了一個陌生的環境,有了一個陌生且截然不同的身份,他完全沒適應過來。
——所以不小心扭了別人的手,也真不是故意的。
江城腦海里像是充斥了兩個人的不同人生,巨大的信息量混雜在一起,一時間讓他生出一種分裂感,整個人都昏昏沉沉像是做了一場夢。
就在江城消化信息的功夫,王琛也在重新打量江城。
方才的江城給他的感覺,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他頭一回被江城搶了話,這種感覺還有點奇妙。
不得不說,江城的長相真的很出挑,鼻樑挺拔,鼻翼內收,從山根到鼻尖流暢還不鷹鉤,簡直能坐滑滑梯。
唇色也好看,略顯蒼白的粉紅,給這張臉平添了兩分無辜和脆弱,唇珠小巧精緻,只是平時總愛微微抿着,幾乎不顯,帶着幾分克制,卻更加讓人想要打破。
當初他安排江城和姜星皓兩人組合出道,就是看中江城的臉,和姜星皓的能來事,互補一下就是時下流行的爆款,卻沒想到後來江城越來越沉默,又因為近視不適應戴隱形眼鏡,搞了一副框架眼鏡戴着,遮住大半張臉,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子陰鬱。
也就是這會兒閉眼休息的時候,才少了那種陰鬱頹喪的感覺。
白瞎了這張臉蛋,嘖。
他收回剛才的異樣想法,江城是什麼樣的他還不清楚?當初就是對他抱有了太大的期望。
他重新開口道:「等下帶你去木榭,那個資源能不能拿到手就看你自己的表現。」
木榭是位於凜都市中心的一家宴賓樓,一到十樓是宴賓,十樓是功能區樓以上都是高級客房。
江城聞言稍稍抬眼看向王琛,有些不習慣地推了推眼鏡架子:「木榭?」
他的世界裏也有一個「木榭」,他甚至還在那裏執行過一次任務。
「對。劉編導請你在那兒用餐誠意很足了,自己把握住。」王琛回道。
江城微頷首,他知道原身是個明星,在搞清境地之前,先跟着經紀人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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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間正是這座城市的交通擁堵高峰,車窗外車水馬龍。
江城一直在留意窗外的街景和路線,更加確定這裏就是他所知的城市。
那麼木榭……或許也是他曾經去過的木榭。
車直接送到了木榭,王琛從車上下來,剛要招呼江城進去,卻發現對方已經快步走向了大門。
然後被門口的門童攔了下來。
門童邊上,一經理模樣打扮的人還特意強調叮囑門童:「今天東家要來視察,你們都仔細點,嚴格按照規章制度辦事。」
「我們有預約的,在木榭天水宴……」王琛連忙說道,報了信息后才把江城帶進去。
王琛按了按突突跳躍的腦門,果真是沒見過大場面的鄉巴佬,以為木榭是什麼人都能隨進隨出?
木榭有專門的接引員帶他們去天水宴包廂,可江城走得比接引員還快。
他曾經在木榭執行過任務,木榭的整體佈局地圖都清晰地印在他的腦海里。
王琛本想喊住,但轉念一想,又停下了——不聽話的藝人出點糗才懂得聽話。
他抱着看笑話的心思看江城,卻沒想到眼睜睜地看着對方熟門熟路,直接大步走進了天水宴的包廂大門!
江城來過這裏?!不可能吧!
接引員面帶微笑地看向王琛:「您好,這就是天水宴包廂。」
接引員說完后,卻沒有離開,保持着公事公辦的微笑。
王琛反應了兩秒后恍然大悟,鬱悶又窘迫地摸了摸口袋,找到一張百元現鈔遞給接引員。
「很高興為您服務。」接引員收下小費,愉快離開。
王琛深吸了兩口氣,默默告訴自己,舍小錢投大錢,先搞定劉編導,之後能夠變現的資源多多的!
他走進包廂,就見江城已經入座了,一個大包廂里就只有劉編導一人。
寒暄了兩下后,王琛便熱情地幫忙布菜,連江城都被照顧到了。
江城埋頭吃得飛快,聞到菜香他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餓,之前怕是餓過頭了才沒感覺。
王琛和劉編導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最後全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城——明明看着也不是狼吞虎咽那卦的,怎麼眨眼就消滅了桌上的一片?
劉編導看着看着,也忍不住又夾了一筷子,他總算明白為什麼最近搞吃播綜藝的同行也多起來了,看着怪激食慾的。
王琛見情況漸入佳境,便起身準備離開:「劉編導,我想起還有點事,我先走了。」
他朝對方頗有深意地微微一笑,強調道:「那具體的合作內容、需要江城怎麼配合,您就和江城具體說說,我們這邊高度配合,您放心。」
「你去吧,放心好了,我會好好和小江解釋說明的。」劉編導道。
王琛走出包廂,為兩人關上包廂的房門。
合上房門的那一剎那,他心裏突然浮起一絲涼颼颼的不安——江城今天好像比之前都有攻擊性……
但應該不會吧?那麼唯唯諾諾言聽計從的一人,為了自己的前路,也知道該怎麼做。
他晃晃頭,堅信地走了。
王琛離開后沒多久,劉編導便開口了:
「酒喝得我有點上頭,小江啊,得麻煩你送我回房間一趟,就在樓上。」
劉編導有三十好幾了,不胖不瘦,長相也沒什麼攻擊性,就是看起來有點緊張。
江城也有點頭暈,不知道是不是這具身體不勝酒力的緣故,幾杯洋酒下肚就不太行了。
他也想早點回去,聞言點點頭,抬了抬有些滑下來的鏡架,聚焦起視線看向劉編導:「好。」
……
把人送回房間后,江城正要離開,卻不想劉編導忽然抵住了門。
他清了清嗓子,看起來像是生手,有些緊張:「江城,你既然來了就應該知道這是什麼情況。你把我淦爽了,我就給你綜藝資源,想要多少鏡頭有多少鏡頭,多來幾個熱搜也不是不可能……」
劉編導是個零,在圈裏那麼久了,終於鼓起勇氣,想利用權力給自己快樂一次。
好不容易探到口風,確認了一個長相很合自己口味的男人也是個同,並且目前很缺資源,他立馬就下手了。
他見江城沒什麼大反應,似乎也沒有太抗拒,便試圖去拉江城的手。
江城往後退了一大步,不知道是不是酒的問題,腦袋刺痛昏沉的感覺更甚,酒熱的感覺燒得他眼框都發熱,鼻翼沁出汗來,惹得鏡架總是往下滑。
「我沒這個意願,你自重。」他聲音冷淡,看起來還是一臉漠色,但眼角緋紅,反而讓人更加心癢。
劉編導腦補了一下江城紅着眼睛……更心癢了。
他往前又靠近了一點,改去摸江城的脖頸喉結,男人這裏總是敏感易被挑逗起火的,他這麼想着……
卻不料江城反應陡然激烈!竟是一個甩手反壓就把他摔在地上。
「□□……」劉編導下意識破口大罵。
江城反身騎在對方背上,擒住對方的雙臂猛一用力,就叫男人痛得「誒喲誒喲」直求饒,不停扭動掙扎。
江城鼻樑上的鏡架也在大幅度的動作下甩了出去,被劉編導「咔擦」壓碎。
玻璃的脆響扯回江城的少許理智,他看了眼有些慘兮兮的男人,傷腦筋地晃了一下頭,搖搖晃晃地起身,趁機扭開門把手快步跑了出去。
天知道再待下去,他會不會真把人打出人命來。
但他無權無勢無錢的,真要揍對方一頓了事,肯定無法善了。
劉編導哪裏甘心就這樣把人放走,他齜牙咧嘴地爬起來,也緊跟着衝出門外怒吼一聲:「江城!你給我站住!」
江城聽見身後傳來的動靜,徑直跑向不遠處的電梯按下按鈕,焦急等着還有一層就到的電梯上來。
不過這層樓面的過道距離就這麼點,很快,劉編導就一瘸一拐地追上來了,手裏還拿着江城碎得稀巴爛的眼鏡,嘴裏絮絮叨叨——
「江城你跟我回去,你經紀人都答應了,你過來不就是圖我給的資源嘛!再說大家都是同,我還讓你淦了你又不虧……」
他話還沒說完,電梯門打開。
裏頭站着一男一女,男人身高足有一米九,西裝革履,留着寸頭,面無表情,不大的電梯空間因為他的突出存在感而顯得格外逼仄。
他身旁站着一個女人,臉色尷尬難看,正是酒店的總經理。
江城見狀,聯想到先前聽見的「東家來視察」,連忙走到男人身邊。
來不及看清對方模樣,他偏頭擋住劉編導的視線,垂下眼低聲對男人道:「抱歉,幫幫我。」
他等了一秒,沒聽對方拒絕,便立馬借了角度假裝抓住男人胳膊,看向劉編導道:「不是虧不虧的問題,這是我對象。」
劉編導聞言下意識看向被江城挽住的男人,眼睛微微瞪大了點,下意識就往後退了一小步。
男人的身材是標準模特的寬肩窄腰,一雙長腿包裹在西褲下,胸肌撐得西裝有些緊繃,卻格外挺拔,一眼看過去,光這鶴立雞群的身量,就讓人挪不開眼。
男人還留着寸頭的髮型,像個退伍兵,臉上靠近眼角的地方,有道拇指長度的疤痕,斜向上延展至額角,看一眼就覺得這人一身煞氣,不好惹。
不知道為什麼,他腦子裏蹦出綜藝效果拉滿的四個大字——西裝暴徒!
男人旁邊的總經理見狀倒吸口氣,她下意識想要擋開江城,卻不想自己的老闆不着聲色地朝她微微擺手,示意沒事。
劉編導這會兒也認出來眼前男人是誰了,聽說簡家繼承人退役回來,要繼承家業,最近一直在巡視各方產業,今天似乎就是要來視察木榭的。
眼前這人居然和江城認識?似乎還有過什麼……
劉編導臉上沁出冷汗,臉色變得難看起來,總算沒再揪着江城不放了。
江城順利脫身後,大鬆了口氣,又覺得尷尬羞恥至極,他把頭壓低,匆匆道了聲謝和道歉,便立馬走進電梯裏,暗搓搓地飛快按關門鍵。
一定是酒精的作用才讓他一個衝動找了這麼個稀爛理由!
電梯門合上后,邊上總經理遲疑問要不要跟進這件事情。
「不用。」簡行策冷淡收回目光。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心軟,任由那個年輕人拿自己當擋箭牌,也許是對方燒紅的眼尾看起來像只被逼無路、炸開了毛的狐狸,拽着他虛張聲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