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爹你生氣嗎生氣嗎
在朱標的幽怨中,常葳非常誠懇地承認了錯誤。
朱文正已經張開嘴準備嘲笑,被李文忠和陳英一個捂嘴一個拽胳膊拖走。
誰都知道,朱標從小到大都非常好面子。朱文正膽敢嘲笑,他們這個有時候臉皮特別薄的弟弟,恐怕會調轉船頭回南京。
他們好不容易才騙了義父,兄弟一同出門遠遊,可不能半途而廢。
朱文正在兩個義兄弟的啰嗦下,明白了自己現在不能嘲笑朱標。
他十分遺憾。
「除了以前標兒小時候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尿了幾次床,我好久沒有看到標兒吃癟了。」朱文正回憶起過往唉聲嘆氣,「以前小小的標兒,我手這麼一提,就能把他拎走。現在我都拎不動他了。」
李文忠和陳英很理解朱文正的感慨和遺憾,但一點都不認為標兒不長大有什麼好。
他們可不想一個錯眼,朱文正這個「人販|子」就把小小的標兒偷走了。這對他們的心臟很不好。
「標兒和太子妃和好,我就放心了。只是不知義父什麼時候回過神,我們能不能順利離開大明。」阻止了朱標逃到弟弟們的船上,讓朱標好好和常葳談談的陳英,站在船尾仰望南京的方向。
「沒想到你平時最縱着標兒,這次卻反對標兒逃避。」李文忠笑着道,「標兒可是大明的小軍師,無論陰謀陽謀,從他手中出的計謀就沒有失利過。哪怕我們義父那樣英明神武的皇帝,也是抵不過小軍師的聰明才智。你儘管放心。」
陳英嘆氣道:「我還擔心義父義母氣出好歹……」
朱文正抱着手臂,搖着頭道:「你啊,平時你最信任標兒,這時候怎麼開始懷疑標兒了?你不是不知道標兒對四叔和四嬸有多在乎,他肯定想好了怎麼安撫四叔和四嬸。」
陳英仍舊嘆氣。理智上他當然相信標兒,只是仍舊忍不住焦慮。
這大概就是關心則亂吧。
在朱標和常葳偷跑一旬后,朱元璋才察覺了一點不對。
朱標和常葳去視察船隊后,船隊報告現在天氣比較好,再過一段時間,大明沿海就有風暴,恐怕會耽誤出使。於是朱標隨意寫了個摺子通知了朱元璋一聲,代替朱元璋把船隊送離了海港。
朱元璋和朱標父子二人做事就是這麼隨意,別說朱元璋自己,就連朝中大臣也沒覺得哪裏不對勁。
太子殿下一直是如此果斷,從不會耽誤時機。皇帝陛下也是一如既往信任太子殿下的判斷。
朱標送別船隊之後,又給朱元璋寫信,說要微服私訪在附近逛逛,和常葳增進一下感情,爭取早日讓朱元璋抱上孫子。
「回南京之後,無數雙眼睛盯着我,我臉皮薄,不喜歡被人盯着造孩子。」
朱元璋看到朱標這句難得小任性的話,樂呵呵對馬秀英嘲笑了朱標許久。
這句話太符合朱標人設了。朱標在大婚前又一直忙碌,現在有個假期理所當然。朱元璋便讓朱標隨時來信,同意朱標帶着常葳亂跑了。
朱標每隔一日,就會讓人送信,告訴朱元璋自己吃了什麼好吃的玩了什麼好玩的,似乎在很認真地和常葳遊山玩水。
朱元璋就這麼被蒙在鼓裏好幾天,直到他突然發現身邊過分安靜。
朱元璋想了許久,一拍腦門:「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呢?!」
馬秀英此刻已經出發去草原了,沒人回答朱元璋的話,朱元璋只能自己找。
然後朱元璋發現,老二老三老四老五都「失蹤」了。
這四個兒子,朱元璋一直是放養(放養等於讓朱標養),他基本不管。
所以這四個兒子好幾天沒動靜,朱元璋沒怎麼在意,以為朱標又給了他們什麼新任務新功課,或者他們乾脆直接跑去哪個軍營了。
不過雖然這四個兒子都是放養,朱標一直讓弟弟們每隔幾日都和朱元璋、馬秀英通信。哪怕只是敷衍的幾行字,也要讓弟弟們與父母交流感情。
這次四個放養的兒子消失了許久沒來信,朱元璋就有點擔心了。
朱元璋立刻向朱標寫信,詢問他的弟弟們跑哪去了。如果連朱標都不知道,朱元璋就要害怕了。
朱標的信只半日就到了,還是李貞親自送來的。
朱元璋拆開鼓鼓的信封,首先展開的一張大紙,上面寫着一行大字。
「世界這麼大,我想去看看。」
朱元璋腦袋一歪,眼睛一鼓,滿臉疑惑。
李貞忍着笑道:「皇上,背面還有字。」
朱元璋將大紙翻過來,才發現這張大紙是由兩張紙黏在了一起。
紙的另一面寫着:「我要彌補失去的童年,暫別了,我的老父親老母親,現在的我,正向著詩與遠方進發。」
朱元璋張大嘴:「哈?」
朱元璋意識到了問題,趕緊把這張寫着奇奇怪怪句子的紙放下,展開了另一封疊在一起,看上去比較正常的信。
疊着的這封長長的信的確非常正常。朱標以自己慣常的慎密的邏輯,向朱元璋敘述了自己的「陰謀詭計」。
從他有這個想法,到把朱文正拋出來當靶子,再到哥哥弟弟還有新媳婦一同加入,合夥誆騙可憐的老父親……朱標全部一五一十說了。
他還說了自己如何調配物資,如何悄悄讓哥哥們奪了本應該是這次出使負責人的俞通海的權。
朱標得意道,寫這封信的時候他應該還沒有出發,但未來的事已經註定。
比如被蒙在鼓裏的俞通海會被大明皇帝的義子親子灌醉后綁起來,等出海后就關在小房間裏軟禁,直到船離開大海。
船隊秩序老父親不用擔心,從未任性的大明太子朱標會手持「如朕親臨」的令牌接管船隊,說這是大明太子和大明皇帝合夥做的掩人耳目的計劃。
如果俞通海能蠢一些,真以為太子和皇子在船上是皇帝的命令,朱標會把俞通海放出來輔佐自己,一同出海。
「爹,生不生氣?我就問你生不生氣?」
這句話後面,朱標畫了個圓滾滾的簡筆畫頑童大笑圖。
朱元璋捏着信紙呆愣了許久,抬起頭道:「你知道真相?」
李貞笑着作揖:「實在是很抱歉,標兒難得任性一次,我這個做姑父的實在是不能不幫。標兒從小到大就一直忙忙碌碌,他幼時想要出海遠航的願望,現在才開始實施……」
「好了好了,不用你說,有誰比我更了解標兒?」朱元璋捏了捏眉頭,不知道自己心裏是個什麼滋味。
生氣?
被騙了,他當然生氣。
但他又不是特別生氣,只是有點哭笑不得。
「他如果一個人跑了,估計跑一個月我都不會懷疑。他怎麼帶了幾個拖後腿的?」朱元璋問道。
李貞見朱元璋沒生氣,心裏鬆了一口氣,笑道:「標兒說讓弟弟們增長些見識,對他們有好處。但同時,標兒又不放心弟弟們遠行,所以趁着自己出門的時候,帶着他們走一次,下次他們想要自己遠航,就認識路了。」
朱元璋無語:「難道他讓朱文正、陳英和你兒子一起去,也是這個主意?」
李貞道:「這個我可就不知道了。也可能,標兒只是單純想和久別重逢的哥哥們再遠行一次吧。」
朱元璋嘆氣:「那他怎麼不想和我這個老父親一起遠行?」
李貞哭笑不得:「皇上啊,你和太子都跑了,大明怎麼辦?」
朱元璋低聲嘀咕了幾句,李貞沒聽清。
他也不敢聽清。
「這裏還有一封信。」李貞指着另一疊紙,「這裏詳細闡明了此次出航一定會很安全。標兒說,他有十足的把握吧兄弟都帶回來。」
朱元璋無奈:「當然,他最惜命。他說能就能。沿着海岸線幾百艘船遠行,就算遇上風暴都能順利靠岸。這條航線從宋時起,我們的百姓都走了幾百年了,能有什麼危險?頂多沉幾艘船。不過標兒一直很擔心海外的疾病,怎麼,他有解決方法了?」
李貞道:「標兒帶走了慣用的御醫,許多草藥,還有他說的那個什麼大蒜素。標兒說只要下船帶口罩,上船洗澡,衣服用開水煮了再穿,喝熱水不喝生水……總之,他編寫了一本出行安全須知。我看了他寫的那本東西后,就想不到阻止標兒的理由了。」
李貞說完,又從袖口掏出一個小本本遞給朱元璋。
朱元璋翻開后,邊看邊苦笑:「他什麼時候還去學醫了?罷了罷了……唉,他這次為了瞞着我,也是非常努力了。你說他如果把這幹勁用在謀逆上多好?我還想着,哪天他想當皇帝,和我開個玩笑,帶着朱文正那個傻子來篡位呢。」
李貞無語。
所以他一點都不想聽皇帝的嘀咕。這些嘀咕,他真的能聽嗎?
「皇上,標兒如果想當皇帝,還需要謀逆篡位嗎?」李貞道,「他就是不想這麼早當,才如此努力地想要往外跑。」
朱元璋狠狠翻了個白眼,心裏終於開始生氣了。
當皇帝不好嗎!這壞孩子!
想他為了搶奪這個皇位,打仗打了這麼多年。他的繼承人,居然嫌棄這個龍椅?
「唉,他倒是跑得快,還要我這個當爹的來給他收拾爛攤子。」朱元璋氣着氣着就樂了,不僅樂,還有些得意,「孩子就是這樣,自己胡亂來,把爛攤子丟給父母收拾。有恃無恐的小崽子!」
李貞心想,標兒真是太了解皇上。皇上真的不僅不生氣,還笑出來了?
「好了好了,我看看,他還寫了什麼?哈哈哈哈,他故意不讓那幾個兔崽子給我寫信,就等着我發現呢。」朱元璋更高興了,「壞標兒,和爹鬧呢!」
李貞更無奈。他發現自己還不夠了解這位小舅子。
皇上你究竟在高興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