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第 334 章
做出了決定之後,眾人簡單商量了一下，就準備去找方正業了。
不過準備站起身來的時候，蔡志友才發現自己的兩條腿有些發軟,他深吸了一口氣，扶着一旁的桌子站了起來。
還是杜月超發現他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太對,急忙過來扶住了蔡志友。
“蔡師傅，你沒事兒吧？”
杜月超關切地開口問道，他可是大傢伙兒的主心骨，要是蔡志友現在倒下了,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蔡志友點了點頭，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來，緩緩開口說道：“我沒事兒，就是有些暈而已。”
杜月超看到蔡志友這個模樣,眉目間露出了濃濃的擔憂之色來,他開口說道：“蔡師傅，要不然你在家歇一會兒,我們等會兒再過去？”
蔡志友現在這個樣子看着可不大好,等會兒到那邊兒去了,說不了兩句話再暈過去，那可就有意思。
其他人也朝着蔡志友看了過來，眾人憂心忡忡地看着蔡志友，面上有擔心,也有其他的情緒。
蔡志友知道眾人的心思，他強打着精神,笑着說道：“我沒事兒的，就是剛剛坐久了有些暈，現在已經好多了,你們不用擔心。”
說著，蔡志友悄悄地背過手去，狠狠地在自己的虎口處用力掐了一把，疼痛感瞬間傳遍全身，蔡志友原本混沌的腦子此時終於恢復了正常，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來，招呼着眾人一起走。
就在他們快走出大門口的時候，得知了這件事情的蔡鵬程也請了假從車間跑了回來，當看到以蔡志友為首的一群老師傅時，蔡鵬程有些心慌。
“爸，你們這是要到哪兒去？”
蔡志友定了定神，開口說道：“小鵬，現在還是上班時間，你怎麼突然就跑回來了？”
蔡鵬程回答道：“我聽說了你們被調職的事情個，爸，你現在該不會是要去找方廠長吧？”
他就是害怕蔡志友衝動之下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來，所以才緊趕慢趕地跑回來的，哪知道他回來的還是有些晚了，瞧着蔡志友和他身後那些老師傅們的模樣，他們似乎是已經做出了決定來了。
果不其然，蔡志友毫不猶豫地點頭說道：“你說的對，我們就是要去找方廠長，你甭管這些事情了，趕快回去上班吧。”
說完這番話后，蔡志友便準備離開了，然而蔡鵬程沒忍住上前一步抓住了自己父親的胳膊：“爸，還有各位叔叔們，你們先別衝動，冷靜一下聽我說好嗎？我知道這件事情對你們的打擊很大，但越是這樣的時候，咱們就越該冷靜不是嗎？咱們先坐下來好好商量一下，之後再做決定……”
之前蔡鵬程也是以為方正業不會對這些老師傅們動手，畢竟他們的技術這麼好，還帶了這麼些徒弟，不論如何，方正業都不會把他們怎麼樣的。
可是誰能想到方正業就不是個按照常理出牌的，他非但沒有把這些老師傅們都給請回去，反而給了他們這麼嚴重的處罰，甚至把他們從一線生產線上調到任何人都能做的清閑位置上。
他就不怕其他的老師傅們唇亡齒寒地鬧騰起來嗎？
現在蔡鵬程還不太清楚方正業到底會做到哪一步，他害怕自己的父親衝動之下把人給得罪的更狠了，要真到那個時候，恐怕真就沒有迴轉的餘地了。
“爸，你冷靜一點，咱們好好商量成不？”
蔡鵬程幾乎是在哀求蔡志友了，只是蔡志友已經決定要和自己的工友們去討回公道，又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退縮？
雖然當初從會議室離開的時候都是大家自願的，但不可否認的是，如果不是因為蔡志友的緣故，這些老師傅們頂多就會背後議論幾句，未必會跟着一起離開，後來這些人也猶豫過，還是蔡志友先做出決定，他們才跟着他一起的。
他在這件事情上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蔡志友清楚，要不是他的話，大傢伙兒也不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現在這幾個老師傅還在慌亂的情緒之中，並沒有琢磨出來味兒，如果不趁着這個機會擺出自己的態度來，等到他們反應過來，絕對會找蔡志友的麻煩。
所以他是絕對不能退的，而且還是要像從前一樣，當那個領頭羊，告訴大家沒有什麼可怕的，有他在，事情肯定可以解決的。
蔡鵬程不明白為什麼蔡志友如此堅持，可是自己的父親做出決定來之後，旁人根本就沒有辦法左右，最後他只能在蔡志友的勸說下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這裏。
“行了，咱們去找方廠長吧，反正我還是之前那句話，咱們並沒有做錯什麼，在零件不湊手的時候，用其他零件代替這是之前那些年一直在做的事情，我們沒犯規，所以他這麼懲罰是錯的。”
臨行之前，蔡志友再次給大家打了一劑強心針，原本還有些忐忑不安的老師傅們此時稍稍鬆了一口氣，跟着蔡志友一起離開了。
一行六人擺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這一路過去，可是引起了不少人的主意，大傢伙兒瞧見他們的模樣，忍不住朝着他們指指點點起來。
“你們瞧，那六個是不是就是公告欄上貼出了處罰通知的那幾個人？”
“我瞧着像，為首那個不就是鼎鼎大名的蔡師傅嗎？”
“說起來蔡師傅的那張臉平常瞧着就挺嚴肅的，現在這樣子看着更加嚇人了。”
“誰說不是呢，不過任憑誰遇到這事兒了都沒辦法冷靜下來吧？他們這樣水平的老師傅工資多高，去做了閑職，工資怕是要折不少。”
“那能怎麼辦？誰讓他們平常喜歡仗着自己的技術拿捏人，等閑的小領導他們都看不上，說頂嘴就頂嘴，半點面子都不給人家，沒想到他們也能有這一天。”
“是啊，雖然他們技術好，但也不是不尊重領導的理由啊，之前他們是橫慣了，現在一腳踢在了鐵板上，可有他們受的了。”
蔡志友他們這些技術好的老師傅，在廠子裏的人緣卻算不上好，大抵是因為手頭的技術給他們的底氣，再加上他們來廠子的時間比大多數人都要早，所以很多時候就連領導說他們兩句，他們都會毫不客氣地頂回去。
面對領導的時候這些老師傅都那麼不客氣了，面對着其他人的時候，態度自然也不會太好了，畢竟他們手頭有技術，其他人也不知道啥時候就會求到他們跟前了，可不就要對着這些人客客氣氣的？
但是表面客氣是表面客氣的，其實大傢伙兒誰心裏面沒電怨氣？現在瞧見他們變成這個樣子，眾人心裏面甭提多高興了，議論的聲音不免也大了許多。
那些人說話的聲音落入了蔡志友等人的耳中，他們的嘴角抽了抽，險些忍不住和那些人掰扯起來，不過最終他們還是生生忍了下來，誰都沒有多說什麼。
現在這種時候多一事兒不如少一事兒，先忍一忍，找方正業說清楚再說。
六人腳步匆匆地去了方正業的辦公室，結果卻被外間坐着的秘書付軍給擋在了外面。
“幾位師傅，你們現在不能進去，方廠長還有很多工作要做，請諸位稍安勿躁，在外面坐着等一等。”
付軍的態度非常客氣有禮，但是蔡志友他們心急如焚，哪裏能繼續等下去？
“付秘書，我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方廠長，還請你去幫我們通傳一二。”
蔡志友強壓着心中的火氣兒，客氣地開口請付軍幫忙去通傳一下，然而付軍還是之前那種模樣，他堅定地搖了搖頭，溫聲說道：“對不起，之前方廠長已經交代過了，他現在很忙，如果你們不想在外面等的話，可以過段時間再過來。”
杜月超他們心急如焚，光是現在他們都不想等了，脾氣最暴躁的郝大川忍不住了，他站了出來，大聲嚷嚷道：“他只是一個副廠長而已，能有什麼事情？他的事情能有我們的事情重要嗎？付秘書，方廠長真在忙嗎？還是說著只是借口，他不想見我們，因為不知道怎麼面對我們，所以乾脆就不見我們了，我說的對不對！”
郝大川的嗓門極大，到最後的那些話幾乎是吼出來的，在場的幾個人耳朵都被吵得嗡嗡作響，其他辦公室的人聽到動靜之後，從辦公室裏面紛紛探出頭來，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郝師傅，你冷靜一點，咱們是來要說法的，不是過來鬧事兒的，你別這個樣子！”
眼瞅着從辦公室里出來的人越來越多，蔡志友也有些急了，他趕忙攔住了郝大川，讓他不要再說話了。
現在他們的處境本來就不太好，這次過來也是要跟方正業好好講道理的，要是把人都給得罪了，最後還是他們自己吃虧。
“邱師傅，杜師傅，你們攔着他一點，別讓他繼續鬧了。”
要是繼續鬧下去，事情只會變得越來越複雜的。
郝大川只是剛剛怒氣上頭，衝動之下才喊出那些話來的，現在被大家一攔着，他心頭的火氣也消減了一些，他嘴巴動了動，沒敢繼續吭聲了。
見郝大川冷靜下來了，付軍才對着其他辦公室的那些人說道：“沒事兒的，就是出了一些小狀況，不妨事兒的，我能解決，各位回去忙吧。”
其他人聽到這話，便說了一句有問題直接喊人，就回到了辦公室里去了。
付軍依舊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大家現在是否已經冷靜一些了？方廠長真的在忙，這一點我沒有必要欺騙大家，如果大傢伙兒想要跟方廠長說什麼事情的話，就在外面坐着等等，你們看可以嗎？”
蔡志友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點了點頭說道：“既然方廠長在忙，我們就等一等吧，杜師傅，郝師傅，邱師傅，咱們等一等吧。”
其他幾位師傅相互看了一眼，最終還是決定在這裏等一等，其實他們不在這裏等也沒法子，他們的工作已經被調動了，回去也安心不下來，倒不如在這裏守着，方正業總不能一輩子都縮在辦公室裏面不出來。
見他們決定在外面等，付軍很快就搬出凳子放在了幾人的面前，瞧着他們坐下之後，自己便說要忙工作了，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然後低頭開始忙活了起來。
付軍在忙着工作，蔡志友他們也不好聊天，幾個人就跟木頭樁子似的坐在那裏，等着方正業忙完。
然而這一等就是兩個小時，六位老師傅就獃獃地坐在外面等着，他們從一開始的心急如焚，到最後已經等得有些麻木了，只希望方正業早點出來，他們也能好好地跟他說一說。
只是幾個人都快要把那扇門板給瞪出來個洞了，方正業始終都沒有出來。
又過了一個小時，就在蔡志友他們等得快要絕望的時候，那扇一直緊閉着的辦公室大門終於打開了，蔡志友他們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幾人急忙站了起來，齊齊喊了一聲：“方廠長！”
他們終於把方正業等出來了，要是他再不出來，蔡志友他們都覺得自己要瘋了。
方正業被幾個人突如其來的一嗓子給嚇到了，他看着蔡志友他們，驚訝地開口問道：“蔡師傅，你們怎麼過來了？”
蔡志友還沒有開口說話，付軍先一步站了起來，他朝着方正業說道：“方廠長，蔡師傅他們已經來了有三個小時了，之前你一直在忙，還交代過不要打擾你，所以我才沒讓他們進去的……”
然而聽到這話之後，方正業卻是滿臉不贊同地說道：“付秘書，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確實說過如果沒有什麼事情的話不要來打擾我，但現在這不是特殊情況嗎？再說了，蔡師傅他們幾個來，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的，你應該先來問我一聲，怎麼能讓他們在外面等這麼長時間呢？”
付軍顯然也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他低下頭去，乖乖地向方正業道歉：“對不起方廠長，是我的工作失誤，下次不會了。”
方正業沒有再多說什麼，打開辦公室的門讓蔡志友他們幾個人進來了。
辦公室的空間還是挺大的，方正業招呼着蔡志友他們坐了下來，態度和藹，並沒有他們所想像之中的冷淡模樣。
他這樣的態度讓幾個人忐忑不安的心情稍稍放鬆了下來，沒一會兒的功夫，付軍便倒了茶水進來，放在了蔡志友他們幾人的面前。
“蔡師傅，你們先喝茶。”
方正業笑着開口說了這麼一番話，不過蔡志友他們過來，又等了這麼長時間，可不是為了喝茶的，蔡志友連茶水都沒有端起來，直接開口說道：“方廠長，我們這次過來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說的。”
方正業笑着說道：“哦？蔡師傅，你有什麼事情儘管說就是了，我聽着呢。”
在外面等待了將近三個小時的時間，就算有再大的火氣兒，此時也差不多都消散乾淨了。
“方廠長，我們過來是想要問問你，關於我們的那些處罰……這是不是太重了？”
說到這裏，蔡志友停頓了一下，他仔細斟酌了一下語言，方才緩緩開口說了下去。
“之前發動機的那些事情，我們承認自己做的或許有不妥當的地方，當時我們也不該對着方廠長你大發雷霆，那都是我們的不是，在這裏我們給你賠個不是了。”
說著，他正正規規地給方正業道了個歉，表達了自己的深切的歉意。
方正業看着對方，笑着說道：“蔡師傅，當時的事情我都沒有放在心上，你不用這麼客氣的。”
對於方正業這句話，蔡志友是不相信的，怎麼可能沒放在心上？要是真沒放在心上的話，又怎麼會在公告欄上公開貼出對他們的處罰？
只是這番話蔡志友卻並沒有說出來，他轉而說道：“道歉是肯定要道歉的，畢竟那是我們做得不對，只是方廠長也請體諒我們一二，我們過去都是這麼做的，二十來年做下來，也都習慣了，之前也沒有人告訴我們，用其他零件代替是不對的，我們只是依照着之前的規矩在做罷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方正業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抬頭看向了蔡志友，緩緩開口說道：“蔡師傅，你說之前你不知道不能用其他零件代替原裝零件，是這樣的吧？”
蔡志友點了點頭：“我確實不知道……”
然而沒等蔡志友說完，方正業卻再次打斷了他的話。
“蔡師傅，你不知道不能用其他零件代替原裝零件，這一點尚且能說得過去，但是用殘次品代替原裝零件，這是廠子裏明文規定禁止的行為吧？難道你也要說自己不知道嗎？”
當時那十台發動機之所以會出現問題，並非是用了非原裝零件的原因，而是使用的螺絲是殘次品，殘次品本身就是因為有質量問題才成為的殘次品，可是蔡師傅他們卻依舊用殘次品代替正常零件，並且習以為常，甚至還說出了壞了大不了換一個螺絲這種話來。
他們很顯然並不認為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什麼錯誤，並且直到現在他們都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蔡師傅張了張嘴巴，被方正業這一番問得啞口無言——在這一點上，確實是他們做錯了，他們根本無可辯駁。
但是一旁的郝大川忍不住說道：“方廠長，就算我們這樣做錯了，你罰我們錢都可以，憑啥要把我們從一線生產線上調走？你敢說自己沒有公報私仇嗎？”
他們犯的錯本來就不算什麼大錯，再說了，這麼多年來他們在廠子裏面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方正業憑什麼說把他們的工作換了就把他們的工作換了？這如果不是公報私仇，什麼是公報私仇？
“方廠長，你要是公報私仇就直接說，別這麼拐彎抹角地扯這些有的沒的，沒什麼意思，也沒什麼意義，你就直接說吧，你到底想要怎麼樣才肯放過我們？”
這一次蔡志友沒有出聲阻止郝大川，他也想要知道，方正業到底要讓他們如何做，才肯放過他們？
然而方正業卻搖了搖頭，而他此時的臉上的笑容已經徹底消失不見了，表情變得格外嚴肅起來。
“幾位師傅，你們太看低我了，我並不是在公報私仇，不過是公事公辦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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