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煙火
子時的更漏,聲聲響起,最東側的瓊樓玉閣上鐘聲,在皇城上空回蕩不息。壽康宮宴寂寥散場,眾人奉了太后懿旨,各懷心思留在了宮內客殿。皇帝許久未曾露面,宮內各司依舊秩序井然,採買、布宴、祭天一類事宜又落回到謝太後手上。難為她到了頤養天年的年紀,還在為瑣事操勞,內務府呈上的賬項羽都要在太後面前過目上一遍,蓋上鳳印,方才得以去國庫支納撥款。“明日祭天禱告,已經按照太后您的吩咐佈置妥帖,借宮宴的由頭將綾華殿下扣在宮內,應當是無虞了。”福順公公半跪在軟塌后,手法熟稔老道的替謝太后按壓着她的肩,華服厚重,光是其上的墜珠就足有三斤重量。一場宮宴下來她既要端坐保持威儀,又親抱了小世子逗弄了一會兒,哪裏顧及得上己身的微恙,回來剛換上一身素衣,便止不住腰酸背痛的泛麻,真是想不服老都不行。“不出差池是最好,沒想到懷淑這丫頭竟被容景衍牢牢抓在了手上,他們自幼青梅竹馬,喜結連理也不知是福是禍。”謝太后兩指撫着兩截長長的護甲,若有所思了一會兒,又將心思放到了謝殊身上。“皇室的宗親貴女皆入不得他眼,被美人關折煞了去,哀家這個侄兒表面待人冷淡,內里是心心念念的掛在孟家的小庶女身上呢!”福順聽謝太后提起孟清禾,眸光一頓,旋即柔和了些許,手下的勁頭放緩,耐着性子勸慰道:“早年兩人的事在京都傳得沸沸揚揚,和離於謝大人的私德有損。”謝太后眉心輕攏,謝殊是她當做‘半個兒子’養在膝下的,平日裏忙着不擇手段的為傅珵掃清障礙,年至弱冠後院都乾乾淨淨的,連個通房曉事丫頭都沒有。往日姚氏苛待,不往這方面周全到也就罷了,怎滴如今到了位高權重一人之下的地步,還是如此後院清凈,真叫人懷疑他是不是有了什麼不可言說的隱疾難處。“兆京與他同輩的官家子弟孩子都生了好幾個,叫旁人看了怎麼想?你一會兒往太醫署走一遭,遣個擅……調理精元的太醫過去診診。”謝太后黛眉微蹙,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連御膳房單送來安神滋補的參湯,沒沾上幾口就撤了下去,愈發憂心忡忡。***孟清禾離了宴席就借故出去透氣,將池昤鳶暗地塞過來的錦囊打開,裏頭是半塊精細雕刻成牌紋的香木塊,旁側另附了一張白綢,徐徐展開,上頭則是單落了‘白菡霜’三字。異域蠻夷進貢來的香木,多用作賞賜之用,只這一塊單單放在了欽天監,作為歷任國師身份的象徵。孟清禾心下生疑,腦海中依稀記得宮內藏書閣似乎有涉及這塊香木的記載。她掂了掂手中這剩下的小半塊,又捻了木屑湊近鼻尖輕嗅,清淡的幽冽香氣直入腦中,惹得人陣陣發暈。她凝心靜神,從中緩和過來,下意識的將香木又放回了錦囊中。白菡霜這是到底是要告訴她些什麼?亦或者需要她去做些什麼?謝太后以宮宴小聚為由,今夜將大家都拘在了宮裏,名曰守歲,大抵是怕明日的祭天禱告出了亂子,將綾華置於身側無疑是最能不動聲色息事寧人的選擇。倏爾回想起謝殊方才在自己耳側提及的話,謝家需要一個子嗣?他繼任家主不久,族中的長輩也是隔三差五變着法子在催促着此事,裝聾作啞不過權宜之計,偌大一個家族,如果謝殊膝下空懸,難免會惹人非議。“避子湯傷身,即便那會兒囑了攏枝,也不知這丫頭有沒有聽進去。”冷不丁身後傳來一道男聲打破靜寂,孟清禾下意識的將錦囊放回袖中,神色中閃過一瞬不自然,也不知男人在那處站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清硯忘記了?現下在我跟前伺候的大丫鬟是幼晴。”思及幼晴,孟清禾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這幾日自己似乎都沒怎麼在跟前見過她,難道是被謝殊查出了什麼端倪?“瑜娘還是撿過去順手的婢子用着罷,窕枝與攏枝不日就重新送到你跟前去,南苑養的狸奴嬌慣,還是叫撿它們回來的人自己照看着。”謝殊單手背後,剛在宮宴上小酌貪杯不少,尚在醒酒,大抵是不放心自己不在他跟前獃著,不消片刻功夫,只着了一件單薄的坦領襕袍便跟出來了。窕枝?她不是在容景衍手下,為何會?孟清禾滿腦子疑惑未解,肩上倏爾一重,旋即就被帶入一個酒香濃郁的懷抱。謝殊摟着她的腰肢,順着窈窕的身形,懲罰似的掐了一把她腰間的軟肉。“清硯……你……”孟清禾仰頭瞧了眼他混沌不清的深沉眸色,他耳後紅了一大片,很難辨別出是不是真的醉了。“阿瑜,上元節前一日,我不是有意不來的……後宮險惡,你留在我身邊……護不住……”斷斷續續的醉話在她耳畔響起,孟清禾去推攘他的掌心驟然一頓,謝殊垂頭抵在她肩窩處摩挲,極為自然的尋到那個熟悉的柔軟處摩挲着。一番耳鬢廝磨的糾纏下來,俊逸的臉頰不知不覺的沾染了些許她斗篷上的軟絨。“清硯,我要的從來就不是……”孟清禾被磋磨的雪腮緋紅,粉嫩的瓣唇被狠狠碾過,她尚來不及張口換氣又被緊緊攜住,吞咬入腹,直至不遠處提着風燈的宮人聽到動靜過來尋人,孟清禾才得以尋着間隙稍稍脫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