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一百一十八隻小千
“我們約好了,等到能說出口的時候就要好好道歉，還有，要坦率地面對自己的心情,對吧？”
即便他們是同齡人，十束多多良也時常讓她覺得更加成熟，這可能和他的經歷也有關係。千尋自然沒有忘記他們以前獨處時說過的話，握着杯口的手微微收緊，她躊躇不安地說，“但是,我覺得還沒到能說出口的時候……”
“真的還沒有到嗎？”十束多多良問完后便兀自笑了笑，沒有強求她給出答覆，只是指了指蛋糕,又把話題拉回了原處,“所以，你其實可以吃巧克力的吧。”
“沒關係的，你儘管放心就是了。都已經不是那時候了，要是現在還會中毒，那也太奇怪了。”她含糊不清地說，千尋同樣沒有準備回應他的問題，不完全是因為還沒想好答案,也因為草薙他們又走回到他們旁邊來了。
也不知道他們聊了些什麼，可能是關於氏族的內容，除此以外,吠舞羅似乎也沒有太多需要避着旁人的話題。八田美咲一臉不服氣的表情，草薙則輕鬆地調侃他們道,“你們聊得很投緣啊,在說什麼有趣的事嗎？”
假如說千尋本來還想着趁他們沒有認出自己來戲弄一下他們,知道多多良也發現了她的身份后，千尋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的眼神地在他們身上掃了一圈就收了回來，和先前她對八田的過分熱情相比就顯得有些冷淡了，引得草薙又多看了她幾眼，他的心思也很細，很難不因此產生些質疑的情緒來。
“啊，說起來十束，你現在有空嗎？我收到了那邊的新消息，有些話想和你說。八田你也順便過來聽一下好了。”他隱晦地說。
“正好我也有想和你們說的事，千尋，你要在這裏等我一下嗎？我想我們應該不會聊太久，我說完之後應該也有人要耐不住了。”
“不，正好我也有別的事……謝謝你的招待，等我吃完它就該回去了。”千尋沒領悟到他的這句話里的意思，她用叉子分出一小塊蛋糕，又轉向旁邊的安娜，“要嘗嘗看嗎？”
對於不包含紅色的料理都沒有什麼熱情，加上白天逛街時也在店裏吃過了蛋糕，安娜乖巧地搖頭，又往她身邊湊了湊。
原本吠舞羅就全是男性，千尋的出現就讓她忍不住產生依賴心。等身邊幾位男性都上樓去了，她才小聲地問，“你還不想讓他們知道嗎？”
“我是沒有關係……但是忽然知道了這樣讓人震驚的消息，大家都會嚇一跳吧，還是先給他們留出反應的時間比較好。安娜最開始看到我，不也覺得很奇怪嗎？”將蛋糕送進嘴裏，因為久違地嘗到了巧克力的甜味，千尋也輕輕眯起了眼睛。
她沒有特意加快進食的速度，只是等到她把果汁也喝完以後，其他人還是沒有下來。和久別重逢的安娜親密地貼貼臉頰告別，告訴她自己還會來見她以後，千尋就拎着包準備離開這裏。
但她才推開酒吧門走過馬路，又有人從千尋背後把她叫住了。如果是十束多多良，她倒不會那麼意外，但是叫住她的人竟然是八田。
“還有什麼事嗎？”她主動開口，站在她對面的八田美咲臉色還是很難堪，像是不知道從何說起似的，才用拉襯衫的方式來掩蓋自己的緊張。簡直就像個小男孩……好吧，他也確實是，千尋在心裏點評道。
她體貼地等着這個小男生緩過來，誰知道半天沒等到對方開口。千尋這才蹙了蹙眉，“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現在天氣很熱呢，我想趕緊回去。像這樣站在大街上很不舒服吧，既容易出汗又容易晒黑。”
“那，回酒吧就是了。”八田下意識這麼說，但在少女似笑非笑的目光里又反應過來自己這話有多奇怪，她都已經說過要走了，他還在這裏以不知道什麼身份挽留對方。
想到這裏，他面上的焦躁神色也變得愈發明顯起來，他索性埋頭大聲地說，“之前那會兒……是我不對，我不應該那麼說，我向你道歉。”
這句話讓千尋暫時壓下了離開的心思，她哦了一聲，已經明白了對方為什麼忽然講這些話。八田所說的之前的事，指的顯然不是今天白天發生的事，她轉過身直面他，“多多良剛才上樓去，是把我的身份也告訴你們了吧？”
“啊，十束哥和我們說了。”八田美咲看起來更手足無措了。說出這句話已經讓他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因此剛一說完，整個人就卡在了原地，一道歉完就離開也不好，可他也不知道自己除此之外還能說什麼。
千尋的表情卻沒什麼變化，看上去甚至有些無所謂，似乎根本不在意他說的那些。她將從肩上滑下來的包帶又扶回去，“不用和我道歉，畢竟你以前也不知道我其實是個人，而且生理性別還是女性，對吧？”
大概也就是因為發現她是個女孩子，他才開始感到不好意思，又想着要道歉了吧。這反而讓千尋覺得有些失望，她抿了抿嘴，說了聲我知道了就準備走了，發覺自己被誤解的八田卻又有些惱火地衝著她喊。
“你這傢伙在自說自話什麼呢，才不是想到那種原因好嗎！”捏了捏垂在身側的拳頭，他臉上浮現出少許微妙的神情，停頓了一陣子才結結巴巴地說，“我是…為了謝謝你之前救下尊哥——你那是什麼眼神！在那之前，你剛來的時候也救了十束哥吧，我說一句謝謝有哪裏奇怪嗎！？”
“只是沒想到你也能說出這樣的話。明明是個自大又不在意他人感受又我行我素的人呢，說這樣的話，是成長了，還是生病發燒了？”千尋最開始也愣了愣，但很快就回過神來。她心思靈敏，看到對方一直是那副側向一旁不敢直視她的動作，口頭上也把話說得重了些。
起初因為她屬於女性的柔軟外形，八田美咲確實在壓着自己的脾氣。說到底他還是不好意思對女孩子發火，因此在道歉時難免透露出幾分僵硬，可這回他試圖忍耐下去，沒過一會兒卻又綳不住了。
“所以說，你別說多餘的話了，你到底怎麼想。是看我不爽嗎，果然是看我不爽吧？”
“都說了，不用向我道歉。”這才像以前的他嘛，千尋揚了揚嘴角，但很快又把臉上的笑意壓下去，用冷酷的語氣又說了一遍同樣的話。
就在八田的面色也要變得不好看時，她的後半句卻緩和下來，“我不記得你做了什麼需要向我道歉的事，不過你確實應該好好向我的盆懺悔就是了。”
“所以都說了那次是意外了，就算看你不爽，我才不會無聊到對一條狗的盆動手啊！”
少年更加抓狂了，但他扭過頭，一眼望見的竟然是再度出現在千尋臉上的笑意。她只是藉此在調節氣氛，讓他不要因為她的改變太過緊張而已，這個細節又把八田的下一句衝動的話給噎了回去。
“……喂，你之後還會回來的吧？”最後他抱着自己的滑板，只是扭捏地問出了這句話。怕她再說什麼無情的話似的，八田美咲急沖沖地補充說，“你可是和我們站在一邊的。”
“是是，當然還會回來的。你為什麼這麼急，我不在吠舞羅，你還覺得寂寞了不成？”千尋輕飄飄地反問道。
被堵住話頭的八田美咲臉上紅的比嘴上說的還快，當然，這回不完全是害羞，可能是氣的，千尋看見他的拳頭又攥緊了。“誰會覺得寂寞啊你這混蛋！這次我絕對要和你打一架！！”
聽着對方頗有些惱羞成怒意味的喊聲，千尋只隨性地沖對方揮揮手，對於他們曾經的矛盾，她心裏早已感到非常坦然。衝著對方吐了吐舌頭，千尋跑去公交站坐車，她正好看到自己要坐的那班車進站了。
找到位子坐下后，她才來得及考慮，和對方相處時，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覺間也表現得有些幼稚了呢？不過這個問題也沒有讓她思考太久，千尋揪着自己的包，反覆回想的還是多多良的話。
對方並不是在逼問她，他從來不是那麼強硬的人，但是那句簡單的詢問讓千尋開始懷疑自己了。到底為什麼她總是不願意說呢，明明和伏黑惠也是從容地說出口了，是真的沒有到恰好的時機，還是因為……
因為她最早遇見對方，把他當成唯一的那根稻草，所以又在無形中用自己過分謹慎到有些神經質的性格去對待對方，束縛對方了呢？
千尋久久地沉思着，從自己的心裏忽然察覺到一件並不浮於言表卻非常顯而易見的事、一個從遊戲裏離開后對她的生活影響最大的事實。
雖然她心裏真實的回答是想要和中原中也建立起某些更親密的關係沒錯，但是那種關係並非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東西。
現在的她有朋友，有親密的夥伴，所以也無需將直面對方的回答這件事看得舉足輕重，只要慎重對待就好。因為她早已不是孤身一人。
……或者說，不是孤身一狗？
哪怕因為想到對方可能給出尖銳的答覆，那種惶惶不安的心情仍然沒有消失，從腦海里冒出的這個念頭卻讓她變得堅定起來。千尋拿出手機，從通訊錄里找到不久前才存下的，屬於中原中也的號碼，在幾秒的斟酌之後就給對方發了短訊。
“明天，我們能見一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