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 109 章
第109章
次日一早,薛妤在偏殿內見到了這位許允清。
他穿了件風華熱烈的紅色織錦衣,上面卷着祥雲的文案,襯得膚色極白,和象牙色的清淺冷白不同,他的肌膚暈着一種天生的暖色調,一緊張,或是羞澀,飽滿的臉頰上便會漫開一層雲霞的緋紅色。
年輕的美妙全藏在這種細枝末節的表現中。
“見過薛妤殿下。”許允清展袖行禮,脊背彎下去,身形被拉得長而流暢,聲音中帶着些不自覺的緊張。
“起。”薛妤將手邊的捲軸堆到案桌上,僅僅掃了他一眼,便起身道:“出來,比一比。”
許允清第一次跟薛妤如此近距離接觸,她身上並沒有比試台上帶着妖族那位新君主離開時的焦急和慍怒之色,整個人顯得既強大,又冷漠,儼然就是位公事公辦的聖地少君。
她情緒上那點漣漪,好像只在遇見那個人時才會泡沫一樣浮出來一點。
可能就是年輕人的心性作祟,越是優秀,有挑戰性的東西,就越是想要強求,想要據為己有。
許允清低頭應了個是,跟着薛妤走到寬敞的庭院外。
因為是薛妤長住的地方,殿內殿外都十分乾淨明亮,被打掃得纖塵不染,連花瓶擺放的位置都頗有考究,講究一種深遠的禪意,唯獨這座視野開闊的庭院,交織着各種或完整拉長,或扯到一半就頹然下去的針線,看着雜亂。
這是靈陣師的日常。
薛妤盪開最近的一座陣法,將絲線捲起丟到一邊,看向許允清,話說得直接:“君主與我說過你的情況,蒼生陣的續篇,為你所得,它與蒼生陣陣圖相輔相成,兩者結合才能完善,是不是這樣。”
“回殿下,確實如此。”許允清昨夜得到答覆后,在沉羽閣三樓看着日月之輪的方向打了一整夜的底稿,此時話語流暢,展露出一種不疾不徐的謙遜:“蒼生陣圖分上下冊,單冊便能成陣,不影響使用,只是無法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嗯。”薛妤吩咐朝年退守一邊,而後道:“我看看你對它的領悟到了哪一步,若是行,按你說的辦,若是不行,我另找他法。”
這個要求在許允清的預料之內。
她不可能聽着外人三言兩語就同意讓他接觸蒼生陣圖。
通過考驗,得到她的認可,是第一步。
沒有實力,一切免談。
“好。”許允清彎腰蹲下,隨手撿了根地上的樹枝,並沒有擺出要在對戰中驚艷薛妤的架勢,他捲起衣袖,捏着那根樹枝在撒了一層淺淺沙粒的地面上勾畫。
鄴主說的都是真話,許允清從小學的就是這個,他天賦不差,一通百通,不敢說對蒼生陣如何了解,至少真的學到了其中的一點精髓。
而薛妤要的,就是這點精髓。
半晌,他收手,慢慢站起來,朝薛妤笑着,露出幾顆雪白的牙齒:“允清獻醜了。”
“請殿下過目。”
薛妤的視線順着其中數點延伸出去,而後又收回來,眉頭皺着,看向許允清:“接下來半個月,我會推掉手邊一切事,潛心完善蒼生陣,在這期間,需要你的全力配合。鄴都之內,不可亂闖,朝年會和你說我這邊的規矩,你若能接受,今夜給我答覆。”
許允清下意識鬆了一口氣,他彎着眼睛笑起來,輕聲道:“全聽殿下安排。”
薛妤擺了擺手,讓朝年將人帶下去了。
人間局勢確實已經到了這樣的局面,扶桑樹一再提醒暗示,誰也說不準是要各方圍堵,預防魅重現,還是讓他們做好準備,抵禦這場可能註定會發生,怎麼也避免不了的災禍。
那麼,得有兩手準備。
真要發生那樣的事,總不可能原地等死。
鄴都有日月之輪,其他聖地各有各的庇佑,就連皇城也有玉璽和聖物護着,出了事第一時間遭殃的不是他們,而是人間手無寸鐵的生靈。
蒼生陣是為他們準備的。
接下來半個月,薛妤和許允清就在偏殿內夜以繼日地參詳蒼生陣,將續篇和陣圖無數次調整,重合,連接在一起,而後失敗,再重來。
可以說,這是一項壓榨生命極限的任務。
第十天,許允清承受不住了。
他看着眼前的大陣,頭暈目眩,眼花繚亂,額頭和鼻尖上全是冷汗,密密麻麻地掛着,整個人和從水裏撈起來的水鬼一樣,站着看天時覺得整個世界都在顫動,墜落。
薛妤看了他一眼,又垂下頭接着沉思,道:“去旁邊站一會,需要你出力的部分沒多少了,接下來幾天,你自己在院子裏悟陣即可。”
過去這十天,在別有心思的前提下,許允清是真的佩服薛妤。
陣與陣之間的銜接是最難的部分,也是最耗費精力的流程,而這些全部都是她在做。
他跑去一邊不知道吐了多少次,而薛妤最難受的時候,也只是停了停,緩了緩,沒過一會,就接着再來,壓根不知道疲倦一樣。
如果許允清自己不是靈陣師,看這情形,以為勾勒這座陣法是多容易,能夠信手拈來的事。
唯一能證明薛妤完成這一步也頗為吃力的是,短短十天,她肉眼可見地瘦了下來,手腕上戴着的鐲子已經完全掛不住,被她面不改色地摘了丟到妝奩盒中。
因為陣法需要絕對的安靜和契合度,除了薛妤和許允清,其他人通通被勒令守在庭院外,只能遠遠地看一眼,誰也不準進來打擾。
許允清是真撐不住了,他感覺身體已經到極限,再不放鬆一會,他一定會暈倒在這座陣法里。
他無聲走出庭院,一眼便看到了在門外固執地等了十幾天,天天都來的朝年,後者見到他,眼前微亮,上前問:“怎麼樣?殿下出來了沒?”
許允清搖頭,笑得虛弱:“還要一段時日。勞煩朝年小公子帶我去趟尚葯司,薛妤殿下消耗頗大,需要內補,但現在沒法脫身,我這邊有幾副恢復靈陣師精力的方子,等葯散做好了,我給殿下端進去。”
“我讓膳房時時備着呢。”在照顧薛妤這塊,朝年沒帶馬虎的,他道:“藥方這塊,不勞許公子操心,早已有大人為殿下整理好了,都在我手裏收着呢。”
他口裏的“大人”,許允清一聽就能猜到是誰。
溯侑曾在殿前司任職,做到公子之位,真要說起來,朝年和朝華都曾在他手底下做事,既是他們的同僚,又是上司。
他們會顧着那一邊,閉着眼睛都能得到答案。
許允清回望了下在身後合上的陣法,低聲道:“這世間靈陣師稀少,外行所求的秘方不一定有用,殿下內耗頗多,再拖下去,於身體無益。”
朝年站在原地思索了一小會,無奈地妥協:“行,這方面我阿姐懂一些,你寫出來,我讓她看過之後揉成藥散,再麻煩公子給女郎送進去。”
許允清頷首,彬彬有禮:“應該的。”
誰知道這件事就從這被打開了一個豁口,因為陣法只有許允清能進,他天天變着法的送些東西進去,再拿些東西出來。
短短兩天,整個鄴都都知道了這麼一號人。
第三天,朝年在收到九鳳和隋瑾瑜一個直白,一個委婉的詢問后,立馬察覺到不對,當天晚上就站在庭院外守着,木頭人似的一動不動,頗有一副從源頭處掐斷流言的架勢。
“真沒這回事,九鳳大小姐,九鳳殿下,您這不是在為難我嘛。”朝年捏着一張靈符,急聲道:“殿下看不了靈符,在陣里呢。鄴都就是個鐵桶,朝華把控得嚴嚴實實,我人還就在門口堵着,絕對不可能這麼快把這根本沒影的事捅出去,不知道怎麼,這消息越傳越離譜。”
九鳳笑了一聲,又逮着朝年逗了幾句,才慢吞吞地道:“來自妖都的提醒,我們妖都這位小暴君已經得了消息,他最近精神狀態不大好。反正,你看情況辦事,放聰明點。”
“誒,誒。”朝年捏着黯淡下去的靈符急得跳腳:“精神狀態不大好是什麼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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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都,隋家。
妖都最近天氣不好,五世家聚集的一條街連着下了五六天暴雨,妖風一陣接一陣地刮,颳得人心煩意亂。
隋瑾瑜是其中最煩的一個。
鄴都的消息他們一直有在關注,而且這次流言傳得快而廣,有鼻子有眼,連遠遠的幾張模糊影像都傳了出來,別提有多逼真。
“你說這是什麼意思。”隋瑾瑜將手中的靈符重重壓下,看向倚在窗邊皺眉沉思的隋遇:“這鄴都是什麼意思。”
“你問我,我問誰。”隋遇眼皮一掀,道:“鄴主那邊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他不收錢,也不承隋家的情,薛妤和十九怎麼發展,他不說好,也不反對,看他們自己。但又不肯在這方面委屈薛妤,別說一個男人,就是十個,百個,在他眼裏,也就是薛妤一句話的事。”
鄴主自己就是個風流種,在他眼裏,自己女兒為這忙為那忙,找幾個溫柔善解人意的公子陪伴,怎麼了。
只要她樂意,怎樣都行。
“我真是……”隋瑾瑜咬了咬牙,罵了句髒話,道:“那十九怎麼辦。”
他根本離不開薛妤。
這種話,提都不能在他面前提。
“我現在摸不懂的是薛妤的想法。”隋遇看着窗外的雨簾皺眉:“她真認定只要十九一個了嗎?若不是,才真的難辦。”
分開,不可能,那就只有全盤接受。
“薛妤是救了十九,沒錯,但真的憑良心說話,十九為她做的,也已經到極致了。”隋瑾瑜抹了把臉,深深吸氣道:“一邊開始管人間的破事,一邊,為了恢復原來那張薛妤喜歡的臉,他現在都成什麼樣了。”
“說這些有什麼用。”隋遇慢慢碾碎手中的瓜子仁,道:“消息瞞不住的,十九應該也聽到了風聲,我去和他談談。”
隋遇推門進來的時候,溯侑桌上正擺着那幾張糊得不行的靈符影像,他一頭長發鬆松垮垮地散着,垂下來,遮住臉,身上的妖力一會強一會弱,起伏不定,像一顆瀕臨破碎,沒有規律發光的靈珠。
“都看到了?”面對他,隋遇的語氣比跟隋瑾瑜說話時不知道好多少,“這事傳得挺大,問過薛妤了沒?”
溯侑沉默了許久,整個人像沉入夜色中的一捧水,摁了下桌面上的靈符,道:“聯繫不上。”
隋遇默然。
他伸手,挑了下溯侑垂在臉頰邊的髮絲,看着他疤痕縱生的肌膚紋理,再感受他紊亂的氣息和額頭上的高溫,道:“本來就吸收了太多先祖的力量,三地盛會上受了重傷,緊接着使用燃血咒,還要在薛妤面前逞強,什麼也不說。回來撐不住了又不好好休養,真去照着沈驚時的方法急着換回原來的臉。”
“十九,人不能這麼不心疼自己。”
其實何止,就在新傷舊傷併發的前提下,溯侑還要強撐着接手人間的事,查典籍,設學院,與人間大妖聯繫。
鐵打的身軀也扛不住這麼折騰。
岓雀族的恢復之術蠻橫霸道,相當於要將整個臉上被凍傷的血肉剔除一遍,再用特別的方法用藥膏貼一遍,三次之後,才能恢復正常。
他已經熬過三次,現在是最醜陋,身體狀態最糟糕的時候,至多再等兩天,便能徹底恢復。
溯侑抓過一旁的銅鏡看自己的臉,而後又慢慢地放下,指節壓出急驟的白。
確實,又狼狽,又醜陋,臉色跟鬼一樣白。
可他沒法再等了。
半晌,他道:“讓沉瀧之啟動傳送陣,我去一趟鄴都。”
“你怎麼去。”剛才說的話,他是一句也沒聽進去,隋遇語氣重了點:“十九,你現在身體什麼樣,你自己知道,再等兩天,不行嗎?”
溯侑沒再說什麼,他看向隋遇,瞳仁中的金色盛得像是要化為水淌出來,像一隻殺氣重重,危險至極的鬼魅。
君王不容置喙的威壓重重落在隋遇肩上,後者頓了頓,艱難舉手投降:“你別再折騰自己那點妖力了,我喊上九鳳,陪你一起去。”
九鳳本來已經和風商羽睡下了,聽聞有這樣的熱鬧事,眼睛一轉,一骨碌就爬了起來,跟着上了沉瀧之開啟的傳送陣。
溯侑身上有薛妤親自給的令牌,在鄴都暢通無阻,三人進得悄無聲息,直到看到在偏殿外木着臉守着的朝年,才停下腳步。
看着那張被面罩遮得嚴嚴實實的臉,朝年也愣住了。
完蛋。
許允清才端了東西進去,隔着一層大陣,裏面的一切都顯得模糊,兩個人影挨在一起,看着極為曖昧。
而且他看出來了,溯侑現在的情況,確實很不對勁。
朝年頭皮發麻,僅僅一個遙遠的對視,手臂上幾乎立刻炸出一層雞皮疙瘩。
他連忙上去,疊聲道:“公子,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偏殿,請公子止步。”
這真的是對外人才會說的說辭。
溯侑直視着他,朝年感覺自己像是被提線木偶一樣提着在空中晃了晃,而後踉蹌到了九鳳身邊,被九鳳憐憫地伸手扶了一下:“哎喲我們小朝年,好好點看路,別撞我,我腰疼着呢。”
朝年捏着拳頭咬牙,噠噠跑上去,提氣再提氣:“公子,殿下和許家公子在研究蒼生陣,已經十幾天了。”
“朝年。”溯侑腳下頓了一下,眼眸里點着一點瘋狂的壓抑,聲音輕得令人毛骨悚然:“還記得嗎,我也曾在殿前司任職。”
言下之意,他在薛妤身邊待了二十多年。
他和薛妤之間,遠比朝年親密。
朝年啞巴了,他苦着臉,不知道哪一步出了錯,怎麼局勢就到了現在這一步。
鄴都天正亮着,因此能將大陣內的一切看得清楚。
薛妤的身影很好認,她低着頭,蹲在地上比劃,許允清就在她身側。
兩人靠得近,從側面看,像是在擁抱。
溯侑一瞬間說不清自己心裏的感受,他披着寬大的衣裳,手舉起來,伸到半空中的陣法上,再被靈罩啪的一聲打回來。
一切都發生在眨眼間。
溯侑慢慢地垂下眼,看着自己被削掉一塊血肉的手掌,鮮血往外噴濺,他恍若未覺,心中的一道豁口卻越裂越大,直至江水倒灌,何壩決堤。
靈陣隨靈陣師的心意變幻。
此舉只有一個意思,她在防着他。
為什麼。
因為……許允清嗎。
拉扯到極致的神經繃開,被最後一根稻草碾碎。
溯侑盯着地面上的鮮血坑窪看了半晌,眼中的金黃色極速褪去,一種從未有過的深邃濃黑點亮瞳仁。他側了下頭,再看遠處那對人影時,已經沒有幾分理智。
去破陣,將她抓過來,將她鎖到天攰的籠中,什麼天下蒼生,什麼山河安穩,從此都跟他們沒有關係。
他就守着她,誰也不能見,誰也不能看。
什麼側君,什麼侍君,她想也不能想。
除非他死。
溯侑身上的氣息一瞬間攀到頂峰,隋瑾瑜和九鳳都正色起來,彼此對了個眼神,準備在他情緒徹底失控時聯手將他敲暈帶回去,但幾乎就在他們以為他要出手的時候。
溯侑重重地拽下自己臉上的面罩,冰冷的指尖一點點碾過上面尚未長好的猙獰傷疤,像是在藉此提醒自己什麼。
隋瑾瑜看不下去,他行至溯侑身側,道:“十九,回去吧,跟哥哥回去。”
溯侑重重地垂着眼睫,心中的念頭一重重過一重,他竭力告訴自己。
薛妤不是那樣的人,她不會輕易和別人在一起。
她說喜歡他,那就是真喜歡。
但無濟於事。
他太沒有安全感了。
薛妤從來沒說過任何承諾的話,沒有說要成婚,沒有說以後,更沒有說什麼只要他一個。
從始至終。
半句都沒有。
移情別戀,另尋新歡,這些在他腦海中繞了幾天又被強行壓下去的字眼現在瘋狂反撲。
他真的,沒辦法不怕這些。
“走。”溯侑撫着自己的臉,在氣息紊亂到極點時霍的回頭,字音躁得像一捧滾熱的沸水,他重重地咬着尾音,像是在安慰自己:“還、有……兩天。”
在鋪天蓋地的動蕩殺意中,他艱難地抓着最後一點虛無的東西。
他唯一記得的是,他現在的樣子虛弱,狼狽,形如鬼魅。
薛妤絕不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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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法內,薛妤看着終於展露雛形,融合成功的蒼生陣,慢慢笑了下,撫着身邊的樹榦起身,許允清正好端着碗遞到她跟前。
這幾天下來,許允清噓寒問暖,見縫插針,隨着蒼生陣融合加速,他的意圖也越發明顯起來。
明顯到薛妤都察覺到了。
她招手將蒼生陣收入袖中,避開許允清遞過來的湯藥,皺眉在一邊的涼亭坐下,又朝許允清比了個手勢:“你坐。”
許允清在她對面坐下,樣子頗為緊張。
薛妤不習慣彎彎繞繞,她問:“你想留在鄴都?”
許允清一下挺直了脊背,他看上去十分緊張,低聲道:“若能常伴殿下左右,是允清的福氣。”
“為什麼。”薛妤掀了下眼,平鋪直敘地陳述:“你並不喜歡我。”
許允清一下抬眼,怎麼也沒想到會有這樣一番對話,整個人有剎那間的不知所措。
“我確實心儀殿下。”許允清很快鎮定下來,他認真道:“殿下是靈陣師一脈走在最前沿的人,我仰望有之,愛慕有之。”
“殿下和妖族新任君主的事,在三地盛會時,已然傳遍,我亦有所耳聞。”他看着薛妤,道:“許家獻上數萬年底蘊,並不爭皇夫之位。”
如此知情識趣,以許家的門庭,確實算是一退再退了。
薛妤置若罔聞,她慢慢站起來,看着那張刻意打扮過的臉,道:“我不能傷害溯侑。”
許允清張口欲言。
她看着漸沉的天色,將話補充完:“我心裏有他,確實沒辦法再去喜歡別人。”
“一個,就夠了。”
“許家若真心想投誠,找君主走該走的流程,不必在我這裏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