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她坐在駱駝上把玩着飛刀的時候還在思考這個問題。駱駝不是從姬冰雁那順來的。這奸商肯用兩把飛刀抵掉倒掉的食物和酒的債務,都已經算是難得大方了,哪有可能再把馬車上的駱駝卸一匹給她。這是她用所剩不多的盤纏在前頭路過的小鎮換來的。經費不足的後果就是這駱駝看起來瘦弱了點,在黃沙中走得有那麼點不夠平穩。不過對她來說也夠用了。指間靈活轉動,被彎曲的竹節柄牽動出慣性的飛刀,薄如蟬翼卻又在日光之下閃動着覆雪寒光。這倒並非是她師門絕學,畢竟她師父不是用飛刀的好手。大約她骨子裏就是個叛逆的性子。比如說,明明她可以繼承碧落賦中聲名於天下的夜帝武學,又或者是她師父身為朱家後人手中掌握的部分常春島典籍,可她偏偏要學嫁衣神功。這門奪去了夜帝夫人,也即是她師父朱藻的親生母親性命的絕學,其練功法門卻直到鐵中棠鐵大俠重整大旗門之時才被得知。雲、鐵兩位先人刻意遺失這門功法的意圖深有遠慮。好在也成全了她這位後來者,總不至於練得過分煎熬。姬冰雁覺得她內勁薄弱確實不假。然她此時正處於十年心法初成,廢功重修的第二輪,體內經脈已成坦途,缺的正是第二輪修鍊積累而已,內勁以遠勝於第一輪的速度積蓄,不出兩年她便能以內功深厚見長。內功如此,武器亦如此。夜帝一脈並無專精飛刀之人。連她師父都說,哪怕觸類旁通,她在飛刀上要想有所進境,也只能靠她自己去江湖上找找經驗。這便是她離家的理由了。大不了等她飛刀大成之後給姐姐們一人帶一份禮物賠禮道歉好了。她思忖着這些的時候倒沒忘記留意周圍的動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往蘭州虛晃一槍的戰術奏了效,這一路行來順遂得讓她覺得有點不安,可此時龜茲王城的城牆已經遠遠出現在了地平線上。目的地已到,再多的不安也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念及臨別之時姬冰雁說的,“在這大漠裏無處不是石觀音的眼線,就算是一隻駱駝前後的易主里有什麼可疑之處,恐怕都會傳到她的耳中”,她毫不猶豫地一刀扎在駱駝的身上。衝著皮糙肉厚的位置下的刀,只是讓這隻同類中的體弱者撂挑子就跑,朝着來時的方向奔了出去。大漠裏劫匪橫行,駱駝的買主遇害實在是正常不過,駱駝卻是有可能跑的掉的。目送着它離開后,時年挎着還裝着僅剩不多的乾糧的背包,窩去了距離城牆還有段距離的沙丘背風面。臨近龜茲王國建城的綠洲,依然燥熱的空氣中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水汽。但卷挾着塵土,再有幾分水汽都已經被風乾得差不多了。她看了眼幾乎見底的水囊,再一次感慨姬冰雁能混到今天這個地位絕對跟他的摳門是分不開的。胡鐵花說他是個鐵公雞還真是一點不錯。雖然從胡鐵花本人那張在黃土高原上混了四年,越發顯得鬍子拉碴風霜憔悴的臉上,她是半點都看不出“花蝴蝶”這個稱號到底哪裏對的上。時年抿了抿有些乾燥的唇,還是選擇等到夜幕降臨。她朝着那頭遠望。雖說是王城,龜茲這樣的彈丸之地卻是遠遠無法與中原相比。黃土澆築的最外層城牆最高的位置也不過兩丈多高,間隔足有12丈的牆垛上來回巡視的衛兵給人留下的可趁之機不少。趁着日光尚明,她將城牆上的佈防納入了眼中。等到夜色襲來,她才慢條斯理地將身邊還帶着的東西一併埋進了沙堆深處,朝着那個方向行去。行動之間她的指尖夾住了一枚飛刀,尾端繫着的銀色絲線連綴在她腕間並不分明的手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