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第12章 第12章

許平憂第二次產生此刻適合作畫的感觸——她站着,對面的人坐着,視線高度卻沒差多少。費行雲搭着一隻腿,右手鬆松垂在結他前,骨節突出,皮膚偏白,弧度比白日裏在教室睡覺還自在。抬眼波瀾不驚地瞧她,神情自然得就像談論日常天氣。日光穿過門檻房檐照進來,人影落在紛繁雜亂的商品貨物中,容易讓人誤認成少爺的模樣,舉止氣質卻不是。和她自己正巧是兩個極端,正面反面:沉默自憐,自在隨性。虛虛的一團深藍色影子由骨架架出細瘦的輪廓,莫名使人想起巷子裏一些老人常常掛在嘴邊的生活經驗:所謂‘手大肩寬骨頭硬’,這種丫頭小子往往不需要怎麼個營養飲食講究,天生就能長得很高。將來長不長得高不知道,至少此刻,還在少年人的年紀,未來全是未知和可能。……“試什麼?”她平靜地問。費行雲不答,下巴朝手裏的結他點了點。許平憂有些恍惚,抿了抿唇,一時半會兒不知道繼續回什麼,僵直片刻,果然聽到對方輕出一口氣,稍顯不耐的動靜,“怎麼又不說話……剛剛不是偷偷摸摸看了好幾次,想試就痛快點兒。”原來這也沒逃過他的眼睛。“我沒……”剛剛沒看,還是沒想試?許平憂和人對視,反駁的兩個字卷在舌邊,還是心裏發虛,有氣無力地沉寂下去,凝滯半晌,重新抬頭,又變成平平穩穩的一句,“我先回去了。”對面的人沒聽清,反問自鼻腔壓出來,有些莫名:“嗯?”“幫我跟阿婆說一聲,我先走了。”許平憂說。說走就走。剩着的一小半作業點評不聽了,葡萄也不吃了。略點了下頭,抓過書包,人影跌跌撞撞撞向日光夕陽。一口氣經過熟悉的巷道、榕樹,一樓麻將館內熱鬧非常。一對夫妻正為著該不該沒日沒夜離不開麻將桌吵得不可開交。妻子出來抓人,還要上手揪人耳朵,扯人衣服;丈夫要躲人唾罵,還要躲人動手動腳;老闆娘在其中老道地周旋迴護,左勸一句右勸一句,還要分神拉上單元門,把聞訊而來的圍觀群眾擋出去。偏偏外面的人還要笑,還要鬧,伸手指着人,粗道:“你也太霸道了吧,這兒是公共用道,還不讓人看了,這麼熱鬧的事兒,趕緊給我打開!”老闆娘擼起袖子,扯着嗓子,翻起白眼,“就知道催催催,催命呢!趕緊回吧,沒什麼可看的,真有那看熱鬧的心啊,跟你家那口子不是一樣吵!”回懟的更來了勁兒:“你還別說,我在家真就不吵!”“假清高,就使勁兒裝吧你。”……她是少有的毫無興趣的過路人。艱難地穿過人堆,回到七樓,開門后書包往地上一扔,又沉默着抓起來,放回卧室桌椅。起身去了陽台,準點提起噴壺,與花草為伴。重新平靜下來,許平憂幾乎能想像到自己走後會得到的評價:可能又是彆扭,又是糾結,還可能有直白點的矯情,不知好歹……假清高。腦子裏忽然出現老闆娘直來直往的回懟聲。假清高當真不知道自己的問題嗎。興許不僅知道,還自我厭棄,自我……一牆之隔,房門響動,鑰匙伶仃作響。有人回家了。她澆完最後一盆綠植,卻不急着進屋,直到樓下一聲突兀的喇叭長鳴,才如夢初醒,放下手中的噴壺。……運動會開了兩天,許平憂就獨來獨往了兩天。第二天的下午是大多數比完項目的學生的自由活動時間,不少高年級的學生膽子大,常年摸索出一套混出校門去別的地方的辦法。許平憂默不作聲,卻明白這是好時機,跟在這群人中,拿着這些天攢的零花錢,買了一整隻哈密瓜往小賣部去。她到的時候,鄧阿婆正在躺椅上織着一條灰色圍巾,訝異之餘,要她不要再帶東西,左右為難,索性去廚房就地分起瓜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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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者與野荊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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