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蜻蜓落
泠琅說:“你應該先一劍把他刺死。”江琮把葯湯放在案上:“我刺了,但那畢竟是踏塵蹤,那一劍雖未致命,但重傷是足夠的。”泠琅說:“你應該先一劍把他刺死。”江琮抖開絹布:“我若追上去,那夫人怎麼辦?這根針只差一寸便傷及肺腑。”泠琅說:“你應該先一劍把他刺死。”江琮輕輕嘆氣:“可我已經先來救你了。”泠琅握緊拳頭:“我遲早要把他的小香棍斬作三節棍。”江琮掀開她衣衫下擺,手指輕輕揭開紗布,瞧見內里情形,不由默了默:“夫人昨晚又亂動了?”泠琅說:“我就那麼運了一下氣——”江琮看着她左右躲閃的雙眼:“傷口又滲了些血,這麼下去,什麼時候才能好全?”泠琅顧左右而言他:“誰知道棍子上竟然有機關……我從來沒遭受過這般歹毒的暗算……”江琮低聲:“夫人。”“幸好針上沒淬毒,只是入得深,需要調養而已,無需勞神解毒……”“夫人。”“……怎麼?”“夫人若再不聽話,那回京路上只能被我安排,”江琮涼涼道,“反正現在連刀都提不起,馬也騎不動,只能我說什麼便是什麼,遇見敵襲,也只能躲在我後面罷了。”泠琅瞪着他,半晌沒說話。江琮微笑:“我說得可對?”泠琅頹然道:“很對。”江琮溫聲:“那就把腰抬高些。”泠琅吸着氣,將身體微微一側,把靠近后腰的傷口顯露出來。她面朝另外一方,聲音有些悶悶的頹喪:“你輕些。”江琮柔聲:“我何時弄疼過你?”泠琅將臉埋進被子,心想這倒是實話。她一開始醒來時,見着滿身的血,遲鈍了片刻,才確認自己並非魂魄離體后俯視肉身。只因那淌了半個身體的血固然可怖,但她當下並未感受到一絲一毫的痛楚,好似血不是她流的,創口也不在她的身體上。而江琮居高臨下地站在榻邊,臉上有種面無表情的死寂,他手指上全是血跡,連唇邊都沾染了許多,瞧着十分妖異詭譎。泠琅驚疑不定地望着他:“你也被扎了?”江琮平靜地說:“沒有。”“那你身上怎麼這麼多血?”“為你取針。”“沒取出來?”“取出來了。”“那為何這副表情?”江琮垂着眼睫看她:“因為害怕你會死。”泠琅反應了好一會兒,才說:“可我沒死。”江琮垂下手指,輕輕觸到她面龐。“可我會怕。”他喃喃重複。這就是初初醒來之時的所有記憶,泠琅在短暫對話過後又暈了過去,她失血過多,沒有太多精力維持清醒。而現在,是她受傷過後的第三天。面朝灰白牆壁,衣衫撩到齊胸處,露出小腹和半個脊背。夔州靠山,天氣要涼爽一些,有濕潤空氣漫過肌膚,帶來無法形容的舒涼。青年低聲提醒:“把着衣角。”泠琅依言照做,她看不到江琮的行動,卻也能聞聲猜到他在幹什麼。耳後傳來瓷器被打開的聲音,清而脆,馥郁蘭香輕盈鋪陳開來,他打開了蘭蠍膏。很快,腰上傳來更為明顯的涼意,是對方玉石般的指尖在輕輕移動。他拂過她背上肌膚,時而停留,時而游弋,不發一語。對於視野之外的領域,人的其他觸感總要更敏銳一些,若有似無的癢意攀升而上,泠琅不由咽了口唾沫。手指落到她腰窩處,身後人嘆了一聲:“可不能再任性了。”他的呼吸溫溫灑落,泠琅抿緊了唇,胡思亂想到兒時在院中樹蔭里午睡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