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無事
不小心失手。這個人,能和她在屋頂上打半宿,從屋檐攀到屋脊可以無聲無息,行走在高牆之上也沒見過崴到腳。現在他說,他不小心打翻了茶杯。泠琅不怎麼信,但江琮畢竟有“木棍子都握不住”的前科,並且的確解了她當下窘境,所以她並不提出質疑。“哎呀,怎得這般不當心?”她忙挽了袖子,避過案上茶水,“夫君沒被燙着罷?”江琮拿出一方絹帕:“這水不燙——我是不是擾了你們說話?”泠琅接過絹帕,細細擦拭桌案:“不礙事。”江琮輕聲嘆氣:“這兩天山上多有陰雨,我今晨起身後頭暈腦乏,如今坐了這麼久,更是吃力了。”泠琅啊了一聲:“這般不適,怎麼不同我說?”心裏卻想,你何時頭暈腦乏?早上不是還在屋裏練了一刻鐘劍嗎?江琮看着她,語氣溫柔:“夫人想來觀看比劍,我豈能因自己擾了這番興緻,更何況——”他掃了她身後的蘇沉鶴一眼,從容客氣道:“蘇公子乃夫人舊友,多時未見,是該好生敘話。”蘇沉鶴一怔,隨即抱拳:“江公子有心,這山上一旦下雨,確實十分麻煩。”他話語略微停頓,有些遲疑:“在下觀公子面色的確有幾分蒼白,山雨最是寒涼不過,若不小心釀成風寒,就得不償失了,不如……”正好江琮抬手,十分虛弱地咳了幾聲,好像正好印證了蘇沉鶴所說。泠琅也抬眼看江琮所謂蒼白面色,這不跟平時沒什麼差別嘛?她笑着拉過江琮的手,也擦去他指上茶水:“我夫君他從前生過一場大病,面色向來如此,並不是突然這般的……”江琮微笑低聲:“夫人,那是擦過桌案的帕子。”泠琅假裝沒聽到。蘇沉鶴皺了皺眉,十分道:“三伏天正是一年養生健體之緊要時候,眼下將將入伏,若在這關頭生了病,極易在秋冬體虛乏弱。”他語氣誠懇而關切:“既然江公子身體本來就不算康健,那更該好生休養才是,這雨不知何時才能停歇,不若你們先回去。”泠琅已經放下巾帕,她驚訝道:“這,還有一半比賽沒看呢——”蘇沉鶴坦然道:“我之前仔細聽了抽籤安排,有看頭的幾乎全在前半場,剩下的已經沒什麼意思了。”江琮卻說:“難得來見識這般盛會,現在就走了未免可惜。夫人留在此地,我一人回去便可……咳咳……”泠琅從未見過他如此做作,當下也只能將賢妻做派進行到底,忙上手拍撫,柔聲道:“一人回去?真的可以么,我叫九夏來送送你——”江琮捉住她的手:“夫人還是這般關心我。”泠琅心中一陣發麻,還未來得及說什麼,蘇沉鶴倒是起身抱拳,朗聲笑道:“我那邊還有事,先過去了,二位慢聊。”說著,少年利落轉身,足下一點,便如雨燕一般斜掠而出,身影轉瞬消失在茫茫水霧之中。泠琅遙望他離開的方向,一時還未反應過來。江琮慢條斯理放開她的手:“人都走了,還看什麼?”泠琅卻反手揪住他衣領,咬牙質問:“你方才惺惺作態地干甚?”江琮仍是笑:“我怎麼惺惺作態?主動說回去,留你們兩個慢慢說話還不好?他自己不領我的情。”泠琅攥得更緊了一些,她的呼吸打在他下巴上:“得了吧,你比那戲台上的反角還做作,別以為我瞧不出——”江琮垂着眼和她對視,聲音忽然有些低:“瞧不出什麼?”“瞧不出你根本沒什麼病痛!”“是有一點痛,但還可以忍受。”“那為什麼突然來這出?”江琮沒有說話,他凝視她怒氣沖沖的表情,忽然覺得這張嘴撅着說話的時候,格外地……他將臉別到一邊。對方哦了一聲,不依不饒:“果然無話可說了?我看你就是鹽場裏罷工,閑得慌!”他呼吸了兩個來回,才道:“你先放開我。”泠琅好像聽到什麼大不韙的話:“你在命令我?”江琮靜默片刻,說:“你看那邊——”泠琅狐疑地隨他視線看去。只見熙熙攘攘的看台上,那幾個僧人仍端正站於遠處,彼此之間似在說話。“和尚說話,然後呢?”她不耐道。“那個最俊的走了。”江琮說。“走了,然後呢?”“然後沒了,就是讓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