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卷五:陰影之下)柳白與段長斌的關係
沈沉是晚上八點多鐘離開警局的。
在有案子的時候這個時間點下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車子剛剛駛出警局他就看到了馬路對面站着一個人,那個人正衝著他微笑。
沈沉眯起了眼睛,柳白怎麼會出現在這兒,而且看這架勢好像是專門在等着自己似的。
他把車停了下來,柳白直接就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沈沉的臉上露出微笑:“柳先生這是在等我嗎?”
柳白說道:“是的,等了兩個多鐘頭了,原本我想過沈隊公務繁忙,不會那麼早下班的,可是卻不曾想這一等就是兩個多鐘頭。”
沈沉說道:“你有我電話的,有什麼事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有時候我經常下班會呆在警局,不一定會回家。”
柳白淡淡地說道:“我就是碰碰運氣而已。”
他卻有些話沒有說出來,如果等不到,錯過的人是沈沉而非自己。
“吃了嗎?”沈沉輕聲問道。
柳白搖搖頭:“沒呢,一直在這兒等着,我還在想着如果再等鍾你不出來我便走了。”
沈沉微微一笑:“走,我們去吃一點。”
沈沉晚上在局裏也就是叫了一個盒飯,那玩意雖說能夠抵餓可是味道卻並不怎麼樣,所以沈沉沒吃多少。
兩人來到了一個燒烤店,沈沉說道:“我們這算是晚飯還是宵夜呢?”
“有區別嗎?左右不就是吃點東西罷了。”
沈沉點了一條烤魚,雖說這家的烤魚趕不上留一手家的,但他們都不是那種挑嘴的人,沈沉又叫了半打啤酒。
“你應該也能喝一點的吧?”看着柳白,沈沉又問道。
柳白拿起了酒瓶,然後用牙齒咬開了蓋子,沈沉看得有些呆了。
“怎麼了?”柳白望向他。
沈沉說道:“其實有時候你也蠻接地氣的。”
沈沉的心裏很清楚,柳白在這兒等着自己絕對是有什麼事情,不然他不可能一等就是兩個多小時,只是柳白不說他也不問,他知道像柳白這樣的人,他想說的時候你就算不問他也會說,可他若不想說的話,就算是你問了也是白問。
兩個碰了一杯,直接就一飲而盡。
“我們應該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喝酒。”柳白說。
沈沉卻道:“第二次,頭一回是在汪教授家裏,那次我們吃得一半他打電話讓你來,那晚我們就碰過一杯。”
柳白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還是你的記性好,我居然都忘記了。你一說,我便想起來了,還真有這麼一回事。對了,你對我那個老師怎麼看?”
沈沉眯起了眼睛,這就要進入正題了嗎?柳白今晚等自己是想和自己說汪淳一的事情?
沈沉並沒有敷衍,而是搖頭:“我真看不明白,按說他就只是一個大學教授,是黔州樂壇的翹楚,桃李滿天下。可他卻又是黔大實業老總汪滬生的哥哥,黔大實業的大股東之一。當然,這些應該都只是明面上的,就像你,明面上就是一個技術宅,一個為了音樂似乎可以忘記一切的人,但你不是,我說得沒錯吧?你有着你的秘密,汪淳一也有着自己的秘密。”
“你有沒有秘密?”
沈沉愣了一下,接着他有些無奈:“我當然也有自己的秘密,只不過秘密是相對的,看是對誰,或許對某些人來說,我的這些秘密也算不得什麼秘密,但對另一些人來說,這些秘密永遠都只是秘密而已。”
沈沉這話有些像在打機鋒,不過柳白卻是聽明白了,他點頭嘆息道:“是啊,每個人都有秘密,只不過是對誰而言。你知道段長紅為什麼一直對我感興趣嗎?”
說話間,他給沈沉倒上了酒,也不管沈沉,端起自己的杯子就和沈沉的杯子碰了碰,沈沉便拿起了杯子,也喝了起來。
他沒有回答柳白的這個問題,柳白雖然問,但並不是想讓他說出答案,因為柳白知道自己根本就回答不上來。
柳白說道:“還記得之前我們工作室有一個專門搞市場調查的部門嗎?”
沈沉點點頭,這個他當然知道,謝常青和葉青竹的案子他雖然不是主導,但所有的案情他都是清楚的。
柳白繼續說道:“還知道這個部門是怎麼來的吧?”
“說是汪淳一想搞一個音樂市場化的研究,所以專門請了些能人來做市場調研,後來謝常青為了拍這個老師的馬屁,就把這事情給攬過來了,專門成立了一個市場調查部門,還招了不少的人。”
“那你應該也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汪淳一請的那些人根本就沒在工作室里露過面,還有就是後來招聘的那些人其實也幾乎沒有在工作室坐過班,工作室只是承擔了一大筆開銷,掛了個空殼在那兒。”
沈沉不說話,這情況他也是知道一些的。
“你們應該對那個部門的人有過一些調查吧?”
“嗯,我們得出的結論是謝常青利用這個部門吃空餉,虧空了工作室的資金。”沈沉說出了當時的調查結果。
柳白卻是又搖了搖頭:“事情肯定沒有那麼簡單,其實那個部門一直是存在的,只是能修部門真正的主宰者並不是謝常青,更不是我,一直都是汪淳一。那個部門也根本不是在搞什麼音樂的市場化調研,而是在收集各方面的情報。”
說到這兒,他見沈沉瞪大了眼睛,冷笑道:“你千萬別驚訝,就是情報。這個所謂的市場調研部門雖然存在的時間加起來兩年不到,你知道用掉了多少錢嗎?當然,這些錢並不全是工作室的,也有汪淳一私人提供的,前前後後一共花掉了差不多六千萬!”
沈沉皺眉:“六千萬?”
“後來這個部門之所以解散的原因是他們發現已經被安全部門那邊盯上了,我一直都在暗中調查這件事情,後來終於被陶敏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她甚至還拿到了最隱秘的幾本賬本。只不過後來被人給奪去了,當時如果能夠拿到那幾本賬本,很多事情查起來就簡單多了。那次車禍你應該是知道的,賬本就是那次被人搶走的。”
沈沉靜靜地聽着,他也在試圖弄清楚柳白到底是一個什麼立場。
“我知道你們一直都懷疑我,包括謝常青和葉青竹的死,你們一定以為我和謝常青的恩怨是因為我對音樂的執着,沒錯,我是喜愛音樂,說痴迷也不為過,但我很清楚,它不足以讓我去恨一個人到去動手殺了他,更何況我有小敏,如果非得讓我在音樂與她之間選擇的話,我肯定是選擇她。”
說到這兒,柳白的眼裏像有些霧氣。
“陶敏決定要替你頂罪的時候你為什麼不阻止她?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她有這樣的心思。”
“我不能。”柳白有些痛苦地說道。
“不能?”沈沉有些不明白了。
柳白又喝下一杯酒,繼續說道:“她替我頂罪是假,她是用頂罪這件事情來讓一些人對我放心,讓他們真覺得我就是一個愛音樂超過一切的人。這麼說吧,她其實是知道人並不是我殺的,她甚至也知道我一直都沒有停止對那個市場調查部門的調查。正是因為這調查觸碰到了一些人的神經,他們緊張,害怕,擔心被我查出些什麼來,於是他們便開始對我下手。小敏卻把調查的責任都背到了她的身上,她是想告訴那些人,所有的調查都是她的意思,而我根本就不知情。我這個音樂宅男的人設也是她給我設定的,知道警方也在調查我,於是她乾脆就利用這事兒去幫我頂罪。她讓我答應她,不管到任何時候我都不能去替她說話,只有這樣我才能夠坐實這個技術宅的人設,也只有這樣才會讓那些人放心。只是我沒想到她最後居然選擇了自殺,我當然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是想讓那些人看到,其實我熱愛音樂遠過於愛她,在我的心裏並沒有什麼是能夠超越音樂的存在,包括她。”
柳白的眼睛紅潤,有淚水流了下來。
沈沉沒想到柳白與陶敏之間居然還有這樣的故事。
“可是段長紅卻並不這麼容易輕信這些,她一直在找我的麻煩。”
沈沉終於忍不住開口了:“等等,你說那個調查部門一直都是握在汪淳一的手上,關段長紅什麼事?”
柳白抿抿嘴:“有件事情或許你們都不知道,段長紅一直懷疑我手裏有她哥哥留下的一些東西。”
“你手上有段長斌留下的東西?”沈沉也很是驚訝。
柳白卻說道:“沒有,可是段長紅卻以為我有,畢竟段長斌臨死之前和我有過接觸。”
“你居然和段長斌有關係?”這是沈沉不知道的。
柳白點點頭:“我和段長斌打過幾次交道,可以說我們很投緣,不過要說關係是不是真的很親密那也說不是,段長斌這個人總是心事重重的,很多事情他都喜歡悶在肚子裏。怎麼說呢,我和他接觸的次數也就六、七次,兩次一起去釣魚,兩次是約了一起吃飯,還有兩次就像和你一樣吃宵夜,另外的一次是他專程到我家來找我,那時候我還沒和小敏在一起,我和梁嵐還沒離婚,不過那晚上樑嵐不在家。”
“去你家找你應該是最後一次了吧?”
“沒錯,一周后我就聽到了他跳樓的消息,當時我真的很震驚,我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就跳樓了。也正因為那次來找我,段長紅就認定了他應該是把什麼東西交給了我。可是那晚他來的時候根本就什麼都沒有帶,我還記得,那晚他的情緒很不好,一進門就問我歡不歡迎他這個不速之客,我當時說當然歡迎了,不過心裏還是有些狐疑,他怎麼想到來找我了?雖說我們投緣,有過幾次接觸,但彼此到對方的家裏去那還是頭一遭。”
沈沉卻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段長斌臨跳樓前的那段時間是不是不只像這樣去過柳白的家裏,他或許還去了一些與他看似相熟悉但關係卻並非十分要好的人家,他是在放煙霧彈,他是想混淆某些人的視線,他真是需要藏住什麼東西,然後不幸的是柳白讓段長紅給盯住了。
“那晚我們喝了一晚上的酒,我家酒櫃裏的紅酒全都是我們給糟蹋乾淨了,一直到夜裏兩點多鐘他才離開。”
“那晚梁嵐在嗎?”
“不在,她出去打牌了,你也知道,她喜歡打牌,經常兩、三點鐘才散場。”
“所以那晚你們就喝酒,他也沒有說些別的什麼?”
“沒有,那晚他的話很少,相反我以為他遇到了什麼事,一直在不停開導他,他只是說他沒事,還說了,人這輩子總會遇到些事情的,有時候咬咬牙也就挺過去了。”
柳白說到這兒,似乎在回憶着往日的時光。
接着他又說道:“不過段長斌當時有句話後來我總算是明白了,他說,人生最無奈的事情就是被自己人從背後捅刀子,偏偏他還沒有一點的脾氣,只能承受。在他死後沒幾天,就聽到了段長紅上位的消息,於是我就在想,他說自己人背後捅刀子會不會指的就是他的妹妹段長紅。不過他似乎並不是真怪自己的這個妹妹,他當時好像就是已經準備好要犧牲自己的,至少他那個時候表達的就是這麼一種情緒。”
沈沉點點頭:“於是段長紅從那個時候開始就一直都想着要對付你,你覺得她是想從你這兒拿到她哥哥可能留下的某樣東西。”
“是的。”
“那段長紅與汪淳一之間又是怎樣的一種關係?”
“段長紅與葉青竹是很好的閨蜜,這一點你們應該也知道一些吧?”
沈沉卻道:“你信嗎?”
“不信,段長紅與葉青竹即使關係再好,也不足以讓她為了葉青竹而做這麼多事情,自己的哥哥死她都能夠無動於衷的人,又或者一個連自己的親哥哥都能夠出賣或是犧牲的人,要讓我相信她會因為對某人的感情出手那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不過我倒是覺得葉青竹應該是一根紐帶。是一根連接她與汪淳一之間的紐帶,至於說他們之間到底有些什麼勾當的話,那就不得而知了。”
“汪淳一對你還是很上心的,一直到現在他都很維護你。”
聽沈沉這麼說柳白笑了:“你覺得他真是維護我嗎?”
沈沉不說話,柳白又是一聲嘆息:“留着我是因為或許我還有用處,又或者要必要的時候我也能夠像小敏那樣成為他們犧牲掉來保全他們自己的一枚棋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