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血祭
自從接到家中老父的急信后,金霧漣便求到自己所在的黃羽尉。
在大燕驅邪司,所有低階的驅邪人,都不允許單獨出動。
一般由高一階的通脈境驅邪師帶隊,官職稱為校尉。
誅邪尉成員大致三到五人,但憑帶隊校尉喜好。
但有一條慣例,卻是所有校尉都需要遵守的。
那就是每一隊人,都一定會帶上一名如金霧漣這般的菜鳥。
一來充當文書記錄詭怪事件始末,日後好交與司里存檔,也可供後來人學習查閱。
二來則是讓這些後輩,儘可能在親自處理詭怪前,最多的學習經驗,習慣血腥殺戮。
原本金霧漣是絕沒有這麼大面子,能請來整個黃羽尉親自出動。
可誰叫帶頭大哥李泊瑜校尉,自從見到小丫頭的第一面起,便已經拜倒在其石榴裙下。
光頭老邱,還有另一位驅邪人白岩,也只能跟過來看看。
幾人說笑片刻后,李泊瑜卻陡然收聲道。
“霧漣記錄!”
其他三人神情一肅,黃羽尉已經成立好幾年,自家這位老大的性子,所有人最為清楚不過。
平日裏溫和有禮,但一辦起正事來,那真真是鐵面無私、一絲不苟!
金霧漣自袖中,抽出隱隱泛着白光的傳信符紙,往手甲上一放。
手甲頓時一陣咔嚓輕響,甲片合成一塊四方鐵板,將紙張吸附在上面。
小丫頭執筆肅立在一旁。
“案卷暫命為,三河堡之紅衣詭怪”
“血月之災第九十八年五月十五日,疑似因血月異變而復生詭怪。
源地為堡外亂葬崗,御物為紙人,其他不詳,外貌、特性不詳。
核心靈物未知、誕生因由未知!
黃羽校尉李泊瑜。”
說到這裏,李泊瑜神情肅穆,瞳孔泛出微微金光,朝不遠處堡外亂葬崗看去。
此時在他眼裏,看似風清雲淡的場景,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整個亂葬崗黑色氣機,凝成一道巨大的旋渦。
哪怕身為驅邪師的他運起法目,也不能看清裏面景象分毫。
好半晌后,他才接着沉聲道:“凡級詭物!”
頓了下,才又遲疑道:“疑似有進階異象!”
正在奮筆疾書的金霧漣,手下不由得一頓,目露驚駭的看向李泊瑜。
她進驅邪司已有不短時日,自然了解這些常識。
詭怪最低級的便是凡級,若是誕生靈智,能幻化、迷惑生靈心神,便是厲級。
若是所處之地,形成特有異象,便是靈級。
聽聞後面還有將異象固化為領域的頂級邪物。
無論何等生靈,只要一進入其領域,便不得不遵守其規則。
不過那樣的凶戾傢伙,十年難得見到一回,也不是她現在境界,能夠接觸到的東西。
黃羽尉其他兩人跟着李泊瑜時間更長,這時也是渾身一震,神色卻是半點沒有懷疑,只是身上不由得湧出一股陰冷氣機。
李泊瑜既然身為通脈境驅邪師,實授校尉。
那就說明,他在晉陞時,曾經親自處理過一起厲級詭怪事件。
可這並不代表,他就能對厲級詭怪掉以輕心,詭怪正是因為能力極其古怪詭異,才如此難纏駭人!
見幾位同伴齊齊變色,李泊瑜笑道安慰。
“也不需要過多擔心,這紅衣詭怪應該還未晉陞完成,現在頂多也只比凡級詭物難纏些罷了!”
聞言金霧漣連忙急聲道。
“大人,那咱們為什麼還在這裏乾等?”
李泊瑜沒理會,她這有些失禮的質問,反而若有深意的再次看向堡外亂葬崗方向。
老邱這光頭看似豬相,可心裏卻是透亮,他眉眼一轉,便嘿嘿古怪笑起來。
突兀笑聲,讓金霧漣疑惑看過來。
老邱偷偷打量李泊瑜幾眼,見他仍是假裝打量遠處,心裏立即明白自己應該怎麼做!
“金姑娘,聽聞你父親也是一位在冊驅邪人?那想必聽說過詭怪被誅滅后,會留下一件核心靈物?”
老邱滿臉笑意的說到這裏,見金霧漣茫然點頭。
他臉上笑容猛得一收,正色沉聲道。
“但你肯定不知道,若是一個驅邪人最開始覺醒伴生物時,能夠融合一種高階核心靈物。
那他的伴生物一旦覺醒,淤生出來的法術神通,比起同階威能至少會大上五成!
你若是有機會得到這樣的機緣,你捨得么?”
金霧漣能孤身一人,在驅邪司混得風生水起,自然聰慧至極。
她只是腦子一轉,便恍然明白過來,俏臉先是通紅一片,繼而又變得煞白,然後猛得看向做主的李泊瑜。
這時,她也不知自己心裏是應該憤怒,還是竊喜?
這個男人為了自己的伴生物開靈,竟然想放任這頭凡級詭怪晉陞成功?
可是,他不知道這樣做,幾人腳下這座三河堡,會發生什麼樣的慘劇嗎?
李泊瑜任由佳人的刺人目光打量,俊臉上沒有半分動容,只是劍眉微皺,似乎在發愁晚上應該吃什麼菜一樣。
老邱說完之後也沉默下來。
倒是一直沒說過話的白岩,卻是饒有興趣的,死死盯着金霧漣一舉一動,很是好奇她會做出什麼樣選擇?
金霧漣似乎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慌亂收回目光。
片刻后,她還是忍不住打量另外兩位同伴一眼。
可一見到,同伴臉上那似笑非笑的冷漠神情,她的心宛如沉入深淵,瞬間明白過來,這些人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後果?
可是、可是,在這些驅邪人的心裏,所謂的普通百姓,又跟那地里的韭菜差得了多少?
這一刻,小丫頭徹底迷茫了!
她的性子本就要強,不然也不會獨身去往莫水郡。
早慧的她明白,這世道已經愈發顯出混亂殘酷。
若是想把命運握在自己手中,不想成為詭怪的血食,又或者某些人的犧牲品,就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成為驅邪人!
這一年來,她跟着黃羽尉也處理過不少詭怪邪物,這時的她才想起來,這隻不過是所有同伴一貫以來的處事方式罷了。
自己見過也不只一回,以往為何不會多想?
想到不知自何時起,自己也已經習慣這種高高在上、對普通人血腥冷酷的作態。
金霧漣心裏突然升起一陣濃郁悲哀。
捫心自問,若是這裏不是三河堡,自己還會這般悲傷憤怒么?
究竟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竟然已經變成曾經最為討厭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