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沂水之戰（二）
牛存節看着這些鮮活血性的漢子們經過，不知道對方原是哪國的兵丁，眼中閃爍着複雜難明的光芒。
半炷香的時間確實不算長，但在乾軍不斷的進攻下，第一批進攻的士兵，存活幾率肯定是近乎於零。
這些士兵看似在憧憬未來，其實都是在給自己打氣罷了，畢竟就算他們如何抗拒，也無法退出先登軍，唯有奮力死戰，方有一絲活命的可能。
至於他們口中的李校尉，便是牛存節的昔日同僚李罕之。
李罕之能力不錯，但人品極差，昔日在諸葛爽麾下的時候，就曾多次縱兵劫掠百姓，壞事做盡。牛存節不恥與其為伍，因而兩人多有爭執，互相敵視。
當初諸葛爽還在領軍死戰，負責左路大軍的李罕之卻選擇了投降，導致左部失陷，諸葛爽無力再戰，只能投降的局面。
而也正是因為如此，李罕之得以升任統兵五千的校尉之職，而牛存節只是統兵五百的司馬。
不過，田忌顯然也不恥李罕之的行為，命其所在部隊，作為第一支先登隊伍。
但這並不讓牛存節覺得大快人心，反而有種兔死狐悲的心緒，因為他不是第二批也就是第三批。
……
半夜時分，田齊軍大營內只剩了少量的留守軍隊，余者皆聚集列陣於沂河西岸，靜靜等待田忌的進攻信號。
近十萬大軍排成一個又一個的方陣，遠遠看去密密麻麻令人心悸，震懾心神。
夜晚寒風吹拂而過，位處中軍的田忌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身上裹了一張虎皮，包得嚴嚴實實的，可田忌還是覺得冷，仰頭望了望夜晚的星空，默默計算着時辰。
不遠處的檀子也變得緊張起來，前日與銀龍大軍的遭遇戰，遍地屍骸的壓抑血腥感，悄然浮上心頭。
戰爭近在眼前，誰能從容淡定？經歷過並不代表不害怕，檀子無法消去內心深處的不安，但他能承受住這種心頭的重壓，不使它浮於形面。
一旁剛剛被檀子委以親衛統領的劉知俊，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湊上前輕聲道：“將軍儘管放心，某和弟兄們定誓死保你周全。”
檀子沒有多言，點了點頭，扭頭望向身後的田齊軍。這些人身着甲胄頭盔，刀劍出鞘，一股凜冽的殺氣瀰漫在他們的周圍。
這就是田齊的正規軍！平日裏一個個嘻嘻哈哈沒有正形，一旦遇到了真正的戰陣，他們便露出了猙獰的獠牙，變成一隻只饑渴的野獸，隨時等待擇人而噬。
好一群驍勇之士！此時此刻，一股濃濃的安全感從檀子的心底深處油然而生。
“諸將士聽令！”
半個時辰后，田忌終於準備發起進攻了。
轟！
隨着田忌的軍令，大軍方陣里的將士們併攏雙腿，甲胄鐵葉相撞擊，發出轟然的響聲。
田忌眼中光芒閃爍，拔劍斜指天空，大喝道：“使船，搭路，渡河！”
沂河西岸的船隻開始橫向行駛，並成一列，朝着沂河東岸鋪展過去。
而岸上的大軍中也衝出一大批的軍士，他們人手一塊木板，在船隻排列的基礎上，鋪設木板，形成可容大軍行進的浮橋。
董潤立下了軍令狀，對田齊兵馬的動向非常關注，早早派人在沂河的水面上巡邏，在西岸開始渡河的時候，董潤便發現了對方的動作。一下子警鈴大作，打破了原本寂靜的乾軍大營。
趙雲早就料到對方會在這兩天內進攻，命令所有士兵睡不卸甲，在警鈴中，銀龍大軍行動起來，在諸多名將的協調下，迅速在東岸擺開了軍陣，並派遣兩支小隊前往左右兩側，通知傅友德與柴存兩人做好準備，以免他們沒有及時發現敵軍，被人鑽了空子。
銀龍大軍中，一共有五千弓箭手，左右兩路大軍各帶走了一千，剩餘的三千則都在中軍中。
趙雲的的兩位夫人黑素梅、白素花兩人，手持綉絨雙刀，身着黃金級甲胄共同坐鎮前軍，靜待田忌軍靠近，痛擊敵人。
三千隻火箭在半空中交匯，形成一片密集的火雨，朝着衝擊而來的田忌軍激射而去，藉著火光，白素花看清楚了田忌軍的動作。
只見他們的船隻正極速朝着東岸駛來，在跨越前船船身後，便停了下來，與其緊緊依偎。在並排的船身上，有一群沒有着甲的炮灰軍奔走如飛，將一塊塊木板鋪設在船身上面，形成一條相對平坦的道路。
在他們的身後，是一隊隊身着青銅級皮甲的弓箭手，他們在鋪設好的浮橋上奔走，迅速朝着東岸貼近，在浮橋斷裂處停下，在自家軍官的指揮下，彎弓搭箭，向岸上的乾軍允以還擊。
田忌軍的弓箭手的數量並不比銀龍軍多，又因為浮橋寬度的限制，打擊範圍比銀龍軍的小了很多。
“舉盾！”
眼看着田忌軍弓箭手做出了射擊姿態，前白素花趕忙下達了命令，在他的指揮下，位於前軍最前排的千餘士兵，紛紛架起了青銅級的木製長排。
這些木製長排是由乾國百工司製作的，它們由松木製成，盾面鋪了一層薄薄的鐵片，用以增加堅固性。
古代長排一般選用牛皮來鋪，但張碩需要耕牛來促進農業發展，禁止無緣無故宰牛，所以用鐵片替代了。
在長排的防禦下，銀龍軍抵禦住了田忌軍大部分的攻擊，僅有數十人不幸被流矢所傷。
而田忌軍那邊可就慘了，雖然他們也有十餘名刀盾手在前面舉盾防禦，但船隻的長度就那麼點，根本無法抵禦住多少火箭。
大部分的火箭還是射進了田忌軍的弓箭手隊列當中，這些弓箭手雖然身着皮甲，可以抵禦一部分傷害，但還是在第一波箭雨的射擊下，出現了數百人的傷亡。
當然，其中被射中要害而喪命的田忌軍僅有寥寥幾十人而已。
但火箭帶來的傷害遠遠不止這些，如果是單獨的一支火箭，那還起不到引火的作用，但一片火雨就不同了。徽軍腳下的船隻是木頭，鋪路也是用的木板，這一波火箭下來，頓時就有好幾處被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