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我對「宋棠」的喜歡從你開始

見方鶴寧轉身就走，孟令叮囑完公關部的負責人就趕忙跟了上去，緊趕着一塊兒進了電梯。

看着好友冷沉中帶着憂慮與煩躁的面容，他斟酌道：“我跟你一起去？好照應下，輿論不用擔心，不難澄清。”

方鶴寧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攥起，堪堪忍住顫抖，答應了孟令的提議。

他現在根本顧不上什麼輿論，他只擔心宋棠的狀態，對方不喜歡接電話他知道，但現在很少很少，可以說幾乎沒有拒接過他的電話。

包括視頻電話在內。

可是今天在這個時間點上不接，他很難不懷疑宋棠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一邊往車邊走他一邊撥通了梁英的電話，讓對方去確認宋棠的情況，兩分鐘后，得到總裁辦公室被反鎖、電話不接消息不回的答覆時，他並不意外。

卻忍不住不擔心。

他叮囑了梁英守着門，別再去打擾，等他到了再說。

孟令先一步走向駕駛座，他就坐到了副駕，趕往宋氏公司的路上，望着窗外快速後退的街景，他只能強迫自己壓抑住焦躁冷靜下來。

宋棠肯定是社恐犯了。

這次熱搜的內容很過火，一是他跟別人看似親密的照片，二是宋棠的花心海王史被抖摟了出來，這兩件都是要緊事。

孟令時不時瞥一眼方鶴寧，心裏止不住嘆氣，這件事很可能是黎辛做的，走這步糊塗棋那就是太歲頭上動土。

從後視鏡看到跟在後面的車子時，他頓了下，“是黎辛，應該是去公司時看到我們出來，就跟上來了。”

方鶴寧沒心思搭理，眉眼間的暴戾毫不遮掩，“不用管，隨他去，這筆賬等等再算。”

孟令也是無奈，這時候去公司找方鶴寧想做什麼？自以為人間清醒地跟他們一起圍觀熱搜嗎？他一直覺得黎辛算是拎得清，卻沒想到沾了感情一樣昏了頭腦做出這種糊塗事。

兩輛車一前一後駛入停車場，方鶴寧跟保安打了招呼，沒攔着跟在後面的黎辛，既然跟來了，那事情今天就要徹底解決。

他下車后直奔電梯廳，然而等待的時間裏黎辛已經跟了上來，開口就是火上澆油。

他偏過頭，聲音恍如裹挾着深冬的暴風雪，“中午我跟你說的話全當耳旁風了？黎辛，我現在沒工夫跟你計較，你記住了，這件事沒完。”

黎辛看着躁怒的方鶴寧，有些疑惑，他已經很久沒見過對方生氣的模樣了，偏執而暴戾，沉鬱又帶着不可名狀的慌亂。

是在擔心。

對旁人的擔心蓋過了對他的生氣。

他的表情跟着沉了沉，繼續道：“宋棠的花心前史那麼多，不是一年兩年，你們才認識多長時間？為什麼這麼相信他對你是真心的？”

“宋海王在圈子裏是出了名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裝得了一時裝不了一世，為什麼不能在他原形畢露之前抽身？”

“這次熱搜確實是我做的不對，但既然我說了你不信，大家說的你總該考慮考慮，就算你不可能接受我，我也不想你將來被這樣的人傷害。”

方鶴寧聽着只覺得可笑，怒氣不斷往上躥升，他直想照着這張臉來一拳，而電梯門打開的聲音暫時讓他轉移了注意力。

他邁進電梯后瞥了眼黎辛，“袁瑞林輸在自以為是，如果你想步他的後塵，隨意。”

黎辛還想說什麼卻被孟令攔了下來，眼見着電梯門關上，他皺起眉。

儘管做好了方鶴寧知道後會生氣的準備，但他並不想真的反目成仇。

不管從哪方面來講，他都不想跟對方為敵。

而他做今天這件事，也沒有想隱瞞的意思，做了他就不怕承認。

電梯門關上后孟令開口道：“聊聊？作為旁觀者我說兩句，你願意聽就聽，不願意那你就繼續在他底線上使勁踩，以後發生什麼都別怪沒人提醒。”

黎辛眉頭緊蹙，有些猶疑。

他知道方鶴寧跟宋棠的感情看上去挺好，不過從本質上來講他不相信宋棠會變好，換言之，他不看好這段感情。

不信這兩人能長久。

……

在見到宋棠之前，方鶴寧不可能放心。

出來電梯看到等在辦公室門口的梁英后，他接過對方遞來的備用鑰匙直接開了總裁辦公室的門。

看着方鶴寧進去，梁英已經鬆了口氣，不管發生了什麼，只要方鶴寧在應該就沒大問題，對這次的事情她沒什麼好說的。

花心海王？那已經是過去式了。

只要是宋棠身邊的人就能明顯感覺出來變化。

方鶴寧沒有在外間的辦公室多停留，徑直走向休息室，打開門后就是一片昏暗——初夏的天了，厚重的雙層遮光窗帘一拉，將陽光都阻隔在了外面。

開門后光線投進來一些，稍稍稀釋了房間內的昏沉。

他看着蜷縮在床上的身影，反手關上門，放輕腳步走到床邊，坐下后彎腰輕輕攏住宋棠，低聲喚道：“棠棠？”

宋棠卻恍若未聞。

方鶴寧皺起眉，太暗了，宋棠大半張臉又埋着，他根本看不清楚對方的表情，只能察覺出宋棠緊繃又低沉的情緒，好像陷在了自己的世界裏。

他動作輕柔卻又強硬地扣着宋棠的後頸，把人從被褥間扯出來，看着那雙在昏暗中閃着熠熠水光的眼，他的心一下揪了起來。

沒哭出來，卻比掉眼淚更讓人疼惜。

他湊近了些，撫了撫宋棠的面頰，輕聲安慰道：“熱搜看過了？那些所謂的親密不過只是錯位，你不是說過會相信我？乖，我跟他之間沒什麼，你知道我心裏只有你，過去現在和將來都只會有你。”

宋棠的眼睫抖了下，方鶴寧的貼近和安撫讓他憋在胸口的氣終於順了些，卻還是悶悶的難受。

他緩了口氣，注視着對方的面容，輕輕搖了搖頭，像是在人家手心裏蹭了蹭一樣。

他抬手碰了碰方鶴寧的手背，又慢慢按住對方的手，嗓音帶着幾分滯澀，“我沒懷疑你跟黎辛，就算、就算有點吃醋，但不會懷疑你，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會。”

方鶴寧瞭然，看到那張照片會吃醋是正常的，一點不在意他倒要失落，然而真正導致宋棠情緒失控的是……那些花心海王史。

他寬慰道：“我說過，我不在乎你之前那些事，從那天你跟我發消息開始，一切就都不一樣了，寶貝，我知道我愛的是誰，嗯？相處這麼長時間，我不至於連這個都區分不出來。”

“如果是原來的「宋棠」，我根本不會喜歡，一開始我就跟你說過，我愛的是現在的你，跟以前那個花心的草包沒關係。”

宋棠沉默了會兒，“別人都那麼說，而這些都是真的，我想不出來能怎麼澄清，對於事實來說根本沒有澄清的必要，我……別人說的多了，你真的不會那麼懷疑嗎？懷疑花心是我的本質？你真的一點都不擔心我以後還會變回那樣嗎？”

方鶴寧剛要反駁，可宋棠沒有停下來，繼續說了下去，隨後的話讓他的眼神略沉了沉，一片心疼里又慢慢浮現出些微的欣慰。

宋棠沒要方鶴寧回答，顧自喃喃道：“花心的不是我，是原來的「宋棠」，不是我，我沒有……我沒那麼花心，我和他……我和他不一樣。”

“你是我喜歡的第一個人，也是唯一一個，鶴寧，我沒有花心，真的沒有。”

越說他心底里潛藏的委屈就越是壓抑不住，連帶着眼眶都開始發酸，有幾分微微的哽咽。

他自己別說談戀愛了，連暗戀都沒有過，唯一喜歡的就是絨絨，可他早知道絨絨跟方鶴寧沒有丁點可比性。

從穿越前到穿越后，他只喜歡過一個人。

花心的是原主，他來了，承接了這個身份，或許這就是他需要付出的代價，他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僅僅只是不想方鶴寧誤會他。

花心的人哪兒有什麼定性，天然的就招人煩，不值得信任。

方鶴寧將宋棠攏在懷裏，在對方額頭上吻了下，聲音里有笑意，更多的是安慰，“終於跟我說實話了？我知道那不是你，以前的「宋棠」是以前的，他是他你是你，我愛的從來都不是他，而是……車禍后才來的你。”

“寶貝，有件事我沒有告訴你，收到你消息的那天我本來是要去射擊場的，但你說要當我的金主，我想的是——”

“麻煩自己撞到槍口上來，如果再糾纏，我不介意動手來發泄一下，徹底讓人長個教訓，可我見到的是你，後來的一切你都知道了。”

“上來就讓我脫衣服，如果不是昏暗中都能看到你的神情，我可不會那麼配合。見第一面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一樣，跟原來的那位不一樣，我對「宋棠」的喜歡是從你開始的。”

宋棠的腦子昏沉沉的，雖然聽到了，也聽清楚了方鶴寧的話，卻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幾乎是明說了自己不是這裏的人，對方為什麼不懷疑他，為什麼不認為他是在說謊推諉，為什麼神色還這麼淡定柔和？

他不理解。

四目相對，好半晌他才深吸了口氣，有些愣怔卻更直白地開口道：“我是說……我跟這裏本來的「宋棠」同名同姓同一副樣貌，但我不是他，我是從別的世界來的。”

他沒想到自己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坦白，但比起被方鶴寧誤會，其他什麼都好說。

然而他的坦白止於穿越，穿書他不會說。

儘管依照對方的性格來看，根本不會介意這個世界是不是一本書。

方鶴寧揉了揉宋棠的頭髮，看着對方微微眯起眼，應道：“我大致猜到了，一個人會在各種因緣際會下發生巨大改變，甚至呈現出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格，但不會一點原來的習慣都不保留，而且——”

“你對這裏的事情並不十分了解，尤其在一些事情上，你應該知道卻毫不知情，比如宋峰的遺囑。”

宋棠的思緒慢慢轉過來，有幾分難以置信，他的聲音是止不住地發抖，“猜到了？你猜到了我不是原來的「宋棠」？”

被宋棠震驚中有些微呆愣的可愛表情逗樂，方鶴寧捏了捏對方的臉頰，“對，猜到了，不過你不說，我不想逼你，今天你的坦白我其實很意外。”

“寶貝，你不願意告訴我總有你的原因，但是原因再多，最重要的無非是我做的還不夠，等你願意將全身心託付給我，該坦白自然就坦白了。”

宋棠眨了眨眼，話說出口之前他完全沒料到會收到這樣的回答，說實話他心情很複雜，非常複雜。

他揣着個不能告訴別人的壞秘密，鬱結半天，本來都打算一直瞞下去了，現在又因為擔心方鶴寧誤會咬牙說了，結果對方卻早就猜到了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陰差陽錯選擇了坦白，他惴惴不安，擔心被各種懷疑，可他最在意的人卻坦然接受，全然接納，還告訴他早有猜測。

方鶴寧有猜測卻沒探尋，只隱約暗示過幾次——對，那些意有所指現在全都破案了，這非常非常難得。

對方沒有戳穿那些異常，願意耐心等待，其中的溫柔與包容讓他心底發燙。

因為關心，因為在乎，所以才會這麼考慮他的感受。

他的眼神里波光粼粼，顫動着，嗓音里壓着幾分哽咽，“這種反科學的事情，你為什麼一點都不懷疑？不覺得我是精神錯亂胡言亂語嗎？你不怪我瞞着你這麼重要的事？”